作者:狗柱
而此时,又有一笔新的痕迹要落在此处。
她不由讶异自己竟还有心情分心思虑这些无关紧要的想法。
这一段路,两人之间一言不发。
进到书房后,司锦背对着门前坐在椅子上。
随着一声轻微的关门声响,她感觉到萧嵘迈步向她走了过来。
司锦挺直着背脊,想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些。
可无论她如何伪装,都无法像萧嵘那般真正的平静无澜。
但待萧嵘走回到她面前时,她还是让自己抬眸看向他,压着嗓音率先开口:“信呢?”
萧嵘没有答话,径直绕过书案,拉开了一旁的抽屉。
抽屉内最面上便是一个信封,信封上没有任何字迹,不像是从远处寄来,而是当面转交。
萧嵘将信封拿出递给了司锦。
司锦手指微僵,有一瞬迟疑。
“不看吗?”
当然要看。
她只是警惕萧嵘如此轻易就当真将原本藏起的信件给了她。
这让她心下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司锦伸手接过信封,还未打开,就已是思绪万千。
就像方才在心底告诫自己不要继续说下去时一样,她此刻也直觉打开这封信后,她将知晓的不会是任何好的消息。
但她仍是动作缓慢地拆开了信封。
这一刻,司锦心底无比的厌恶。
厌恶自己必须面对真相的处境,厌恶自己没有任何做决定的权力。
逃不掉,避不开。
已然发生在她身上的事铺天盖地地袭来,她却不知自己是做错了什么,必须要遭受这一切。
萧嵘静静地坐在书案前,像一个主动揭露自己罪行的疯子,自虐一般地紧盯着她,等待她读完信件,对他露出预料之中的惊恐又厌恶的模样。
司锦读信过半,情绪已然翻涌。
信纸在她手指下被捏出褶皱,眸中激起颤动的泪光。
她声颤着,几乎控制不住声量起伏,语无伦次地呢喃:“这不是真的……你在骗我,这不是爹娘写给我的信……”
司锦的眼泪落入萧嵘眼中,令他黑眸中的平静逐渐变得如一潭死水般沉寂。
毫无波澜起伏,却又沉重地拖拽着他下坠,不断上涌的阴郁,将理智吞噬殆尽。
萧嵘开口告诉她:“是真的,岳父岳母在上月初已是启程离京,此信便是他们当时亲手写下,托我转交给你的。”
一滴眼泪滑落司锦的脸颊,随后眼眶中的泪水骤然决堤。
为什么……
为何会这样……
连她的父母也离开了。
所有人,本就只在在别人言语中与她曾有过亲密关系的人,她甚至已经不再记得的人,却全都离开了她。
泪如雨下,恐惧将她包裹在不见天日的沉暗中。
偏偏萧嵘却在此刻开口:“看过信了,满意了吗?”
司锦失神地面向萧嵘,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让她眼中萧嵘的模样狰狞又扭曲。
会说出这样
的话的人,怎不是一个阴鸷扭曲的怪物。
她满意什么?
满意她不论是忘记所有,还是恢复了记忆。
她身边都不会有除萧嵘以外的人。
满意的是他,是萧嵘。
萧嵘把这一切强加在她身上,满足他卑劣龌龊的私欲。
而她,做不出任何反抗,甚至没有任何办法找回她所失去的。
因为,她连他们是谁都不知道。
这一刻,连眼眶中的泪水都像是流干流尽了一般,随着最后一滴泪落下,她眼前的视线又逐渐清晰了起来,看见了萧嵘神情复杂的模样。
像她醒来初见他时那样。
似悲,似喜,眸光黑沉得像是要将她吸进去。
司锦唇瓣颤动着,心底抗拒着,却还是逼迫着自己开口:“我不满意。”
“你让我身边最亲近的丫鬟离开,让我情谊深厚的朋友离开,就连我的兄长,我爹娘,我的家人,是你让他们全都离开了我!”
“我没有逃,我就在这里,我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什么都没有了,你为何还要这样做!”
司锦越是控诉他,越是让自己越发沉重,她几乎要被这种绝望的情绪压垮。
她想,她在以前应该就不是勇敢聪慧之人。
没有运筹帷幄的缜密心思,也没有强大坚强的气魄。
以至于她从最初发现端倪时,就如缩头乌龟一般躲起来,不敢面对真相。
逃避,应该是害怕失去。
可她现在还有什么能够失去的呢?
没有,什么都没有。
司锦压抑到了极致,却突然平静了呼吸,连眸中的颤动也逐渐平复了下来。
她从未如此冷静过,明明走投无路,居然有种一身轻的敞亮洒脱。
她定定地看着萧嵘,一字一句告诉他:“我恨你。”
萧嵘瞳孔骤然紧缩,面上沉色在瞬间冷如淬冰。
“收回你的话。”
司锦目光不移,头一次觉得,她也可以无畏到对他冰冷得令人胆颤的神情毫无波澜。
她再一次重复:“萧嵘,我恨你。”
萧嵘赫然起身,高大的身影立在眼前像是一堵要压倒下来的高山。
他寒着脸色逼近她,周身腾起的威压足以令任何人生出退却的怯意。
但司锦觉得,可能自己已经被他逼疯了。
感官都失控,情绪也失去理智。
她感觉不到害怕,只有不断上涌的情绪在控制着她的身体,让她将一切都宣泄出来。
“我恨你,我恨你!”
萧嵘俯身压来,冰凉的手指掌住她的脖颈,虎口紧缩,以可怖的面目,要做掐死她的姿态。
他声色暗哑地命令她。
“我让你收回这句话。”
司锦突然笑了。
她笑声冷淡,但心底居然真的开心。
她突然有些明白萧嵘此前为何总在气氛紧绷之时古怪地露出不合时宜的笑。
或许人在有些时候,是当真控制不住心底的愉悦。
“萧嵘,你在慌张什么?”
她感觉到了。
他手掌宽大,手指却是无力。
连带着触及她脖颈的虎口都在止不住颤抖。
司锦仰着脖颈,是报复的快.感令她呼吸又急促了几分,却引得脖颈上的手掌力道怯懦地更加松散。
她望着他的眼睛,轮到她来逼萧嵘听清她的话语。
“你心虚,你害怕,你的一切行为都站不住脚,连你自己都知道做出这样的事不会有任何人能够接受,那你凭什么想要换取我的爱?”
原来不是所有的爆发都会发生在狂风暴雨的协奏中。
日照来到午后最耀眼的时刻,光亮透过窗户照入屋内,洒在他们二人身上。
连阴影都显露着日光下宁静的惬意,却无人在此刻感受到半分温暖。
萧嵘眸中刺入痛苦的狰狞,手背青筋暴起,脉搏胀得皮肉鼓动。
他突然从司锦身前退开,像是落败了一般,收走了所有桎梏。
但下一瞬,抽屉的响动引得司锦侧眸看去,视线内赫然出现灿亮的一抹金。
司锦惊恐地瞪大眼:“你干什么?”
萧嵘没有答话,手中已是将他此前作为礼物送给她的金环取了出来,连同那根金链,映在日光下一片耀眼。
但此时怎会是他们亲密缠绵时那般氛围。
那时就有过的不安,在此刻更加汹涌地席卷而来。
司锦浑身上下都在叫嚣着抗拒。
她来不及多想,当即起身拔腿要跑。
不过两步的距离,身后赫然一只臂膀圈住她的腰,令她整个人腾空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