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梦日泉
“别说现在不行,便是将来,你都要以养病为理由深居简出,否则你的身份便瞒不住了。”
“那我将人请回来呢?”
楚洵依旧摇头,“那更是不行。”
这个小院不能轻易暴露
,否则被谢卿山察觉到,那可就不大妙了。
眼见计划行不通,阮蓁便直接松开他,双手叉腰,小嘴噘得能挂油壶,“那你以后都别碰我。”
才吃了顿好的,楚洵怎么舍得,当下就缴械投降了,“那不如这样,等我有空了,我亲自带你去,你再带上面纱,如此一来,想是无妨。”
但这份妥协却不是没有条件的,他旋即又在女子耳边咬了几个字眼,虽声儿小,听不真切,但见女子胀红的一张脸,想来不是什么好话。
“真没想到,表哥看起来人模人样的,竟然如此不要脸。”
楚洵泰然受之,“粗俗,这叫闺房情趣。”
楚洵是第三日带阮蓁出门的,本来的确是同她一道去见红姑,不想在门口见到几个同僚,高低要拉着他去喝酒,楚洵推脱不得,只得叫昌平从马车里,将莲清和玲珑叫下来,陪着阮蓁一同前往红姑下榻的客房。
如意楼酒楼一共有两幢高楼,前头是酒楼,后头是客房,阮蓁一行穿过后院至了客房的二楼,阮蓁将莲清和玲珑留在了外面,自己一个人进去会见红姑。
来之前,阮蓁设想过很多可能,却独独没想过是这样的场面。
红姑一见她便哭着跪了下来,“小小姐,这些年你受苦了,王爷派奴婢来接你了。”
第56章
阮蓁愣住了。
半晌,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尖,“郡主,我?”
这也太离谱了,若是她没记错,她爹只是一个寒门,她外祖家更是落败到流放的地步。
红姑仍垂首跪着:“是的,小小姐,你的生父乃是秦王陆琛,小姐在嫁给阮大人时,便已有了一个月身孕。”
阮蓁依旧是一脸的不可置信,她轻摇头,“不,不可能,我虽然想过他不是我亲爹,毕竟虎毒尚且不食子,但我同他却是有几分像的,尤其是眼睛。”
红姑垂泪道:“这说来就话长了。”
阮蓁将红姑拉起来,两人绕过青松明月竹制屏风,坐到后面的圈椅里。
红姑替阮蓁斟了一杯茶,这才娓娓道来,“小小姐的父亲秦王,曾是先皇后的嫡子,也是先皇亲封的太子。小姐同太子乃是青梅竹马,到了太子选妃的时候,太子也同老爷提及过婚事,在老爷的默许下,太子时常出入太傅府,在一次醉酒后,和前去探讨诗词的小姐犯下错来。”
“一个月后,发现有了身孕。也就是有了小小姐你。”
“当时小姐比小小姐如今还小一岁,才刚刚及笄不久,她很害怕。但太子听说后,马上就回宫,要请皇上给两人赐婚。”
“岂料,当时的晋王,也就是如今的皇上陆晟,也就在那天,联合镇南侯以及刑部侍郎迟远清,状告太子卖官鬻爵。”
“原就是无稽之谈,可哪想太子几个门客突然反水,声称曾帮太子牵线搭桥,安排过数十个官职,且太子也受了这买卖之资。迟大人带人前去搜查,果然在东宫的库房,查出了相关的证物,是一些价值连城的古玩、字画。你父亲只当时下面的人孝敬的,不收便是不给面子,于是便收下了,哪想到是有人一早便开始设局对付他。”
“你皇祖父是个明君,眼里容不得沙子,当即就将你父王贬为秦王,并要发配去守护皇陵。你父亲为了留在金陵扳回一局,不得已需要联姻威远大将军的千金。”
“老爷不忍心将小姐送入秦王府做妾,便给小姐物色了一个进京赶考的举子,也就是阮大人,阮大人出身不好,才学也不如何,但他胜在长得肖似你父亲。老爷的意思,一来阮承业不会怀疑你的出身,二来也能让小姐有个念想。”
听到这里,阮蓁明白了,怪不得那些年,她娘总是看着阮承业笑,待阮承业也不像是不喜欢,敢情这是把他当做替身。
而看样子,阮承业也不知道她不是他亲女?可即便如此,这个人待她却是依旧刻薄,可见是个骨子里的坏人。
而关于她娘的死因,也就有了更好的解释,“所以,后来,又过了几年,如今的皇上登基,我父亲的府上被发现龙袍,被以谋反罪名处以死刑,连带我外祖一家也受了牵连,我娘当年之所以想不开,不只是外祖过世之故?还有我父亲死讯传来的缘故?”
红姑摇了摇头道:“那倒不是的。秦王被斩首前,威远大将军做主,让王妃和秦王和离。秦王也在小姐兄长的帮助下,用人做了替死鬼。两人一路逃出金陵,秦王想要见小姐一面,便去到了江州。就是这一面,小姐决定假死脱身,跟着你父亲去明州逃命。”
说到这里,红姑难为情地看了阮蓁一眼,“小姐说了,小小姐你一定会怪她,怪她没有把你一起带走,但小小姐又说了,当时她和你父亲是去逃命的,万一会被朝廷逮住,那就是斩首的大罪,所幸阮大人并不知道你不是亲生的,这才把你留在了阮家。”
阮蓁以为,自己是叛王秦王的女儿,已经够惊悚了。
但没想到,听这意思,她娘还活着?
阮蓁不算个脾气坏的,却也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好你个林鸳,我在这儿为了你的死,伤心落泪这么多年,结果你倒好,跟着心上人花好月圆去了,你们两夫妻倒是患难见真情,过上了赛神仙的日子,可想过还有个女儿,被扔在庄子上,吃尽各种苦头?”
心里埋怨是一回事,但阮蓁也明白当时那种处境,她娘不带她走是明智的,也更庆幸于她娘还活着,而不是那等凄惨的下场。等稍微缓过来,阮蓁又问起她娘和她爹的近况,在得知他们又生了一个儿子后,终于忍不住摔了杯盏,“好啊,还背着我生了个儿子,怪不得这么多年,都不来找我。”
玲珑听见屋内又瓷片碎裂的声音,便前来敲门:“小姐,发生了何事?”
红姑道:“没事,你们小姐没有端稳杯盏。”
等门外没了动静,红姑这才又道:“小小姐莫要生气,小姐同王爷去明州后,再也没有出过岛,并非是不来找小姐,若非王爷听舅老爷说小姐嫁给了英国公,也不会派奴婢来接小小姐。”
“我听莲清说了,小小姐兜兜转转又跟了英国公。这英国公府世代忠于朝廷,总有一日要同王爷对上,到时候小姐若还在楚家,被楚家休弃都还是轻的,王爷就怕你身份暴露后,被朝廷肆意凌辱。”
这绝不是危言耸听,毕竟听红姑说,她几乎同她爹一模一样,她若是见了皇上,很难不被认出来。
而楚家会保她吗?
楚洵或许会,但老夫人不见得,上回就打算牺牲她,成全英国公府的前程。
阮蓁不想再陷入被动的局面,当下就道:“什么时候走,现在吗?”
红姑没想到阮蓁如此地利落,还反问她:“小小姐不会不舍吗?你和英国公可是少年夫妻。”
阮蓁没所谓地道:“他对我,不过是见色起意。而我对他,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是寻一个庇佑。如今我亲爹是秦王,将来若是更近一步,我爹便是皇上,我自有我爹庇佑,又怎么会不舍得他?”说到此处,她又问红姑:“对了,我爹除了我和弟弟,还有多少个孩子?”
红姑道:“王爷从前和秦王妃倒是有一个女儿,那孩子同小小姐一般大,养在她外祖家,尽管有老将军的庇佑,却还是受到你父王的连累,没有人敢娶她。除此以外,便只有小世子和小小姐你了。”
听罢,阮蓁更是不再犹豫。
这子凭父贵,和妻凭夫贵还是不同的。前者,乃是血脉相连,比如说,只要活着一日,她就能得到她父亲的庇佑。后者,却全寄于男子的爱,比如说,楚洵如今心悦她,自然是待她如珍如宝,但他若是爱上了别人,这份好自然也转移到了旁人身上,这在他们楚家是有前车之鉴的。
而她爹若是做了皇帝,她弟弟便是太子,即便将来生出来的儿子,那情分也不一样,更何况还有她这个心眼多的长姐在,何愁斗不过那些人?
而她爹若是事败,她走
与不走,结局大概差不多,都好不到哪里去。
“红姑,走吧,我们现在就走。”
阮蓁已经迫不及待想离开,这些年总是被人看不起,如今虽然她爹还没有成事,却好歹在他的地界儿,再没有人能够看轻她。
哪想,这一刻被她抛之脑后的男子,却大煞风景地出现在了门口。
“你们小姐还在里面?”
玲珑回说:“是。”
楚洵开始敲门,“我能进来吗?”
阮蓁不耐烦地回道:“我马上出来。”
临走前,阮蓁小声问红姑:“你们这回一共来了多少人?”
“城内只有十人。城外还有一百人。”
阮蓁点了点头,人不多,但大概也够用了,又在红姑耳边低语道:“你等我消息,可能也就这几日,楚洵要带我去姑苏城,此次是去帮我入沈家的族谱,按惯例他不会带多少人,到时候你们在必经的路上等着,等到了夜里,你来接我走。”
离开房间,阮蓁重新覆上面纱,楚洵伸手牵她,她心情好,也没有拒绝,还甚是大方地挽上他的手臂。
楚洵有些意外,淡淡扫了一眼她上扬的唇角,“你今日很高兴?”
“这么明显吗?”
“是,很明显。”楚洵顿住脚步,捏上女子白皙的脸蛋,“是因为问了红姑后,岳母的死因没有疑问?”
若是从前,阮蓁这谎话是张口就来,但如今却是受了教训,不敢再骗他,只挽着他的手,迈着轻快的步伐,往外头的街市去,“表哥,你有想要的礼物吗?”
近日楚洵赠与她不少贵重的礼品,阮蓁却从未回礼,想到再过几日两人就要分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阮蓁也想送他一份离别的礼物。在离开之前,她也想对他好点。
“礼物?”
“对啊,旁边就是萃玉斋,我给表哥挑个礼物好不好?”
楚洵唇角微勾,显然很是高兴,然话却依旧刻薄,“你竟也有想送我礼物的时候?倒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阮蓁心情好,不和他一般见识,“这不是表哥的生辰快到了?”
“不是还早?”
楚洵比阮蓁大五岁,再有三个月便是他二十二岁的生辰,是还早,但那个时候她已不在他身边。
但这却是不能说的,阮蓁笑道:“是还早,但我从前听清表姐说,萃玉斋的玉件,都要提前几个月预定。”
楚洵喜欢玉件,不喜欢金器,她是知道的。
等到了萃玉斋,掌柜的见楚洵身穿紫袍,在大梁只有官宦人家才能着紫色,又生得这般郎艳独绝,想来定是某位权贵公子。女的虽遮住了颜面,但行动间却有股子自如的风流,可见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儿。
见小二要上前接待,被他唤了回来,亲自谄媚地迎上去,“这位公子,不知想要给这位夫人置办些什么?”
阮蓁道:“你们这儿可有上好的翡翠籽玉?”
掌柜的去到后面,没多久捧着一个匣子出来,等拿出来一看,却是质地细腻,手感润滑,种水极佳的玉料,一看便不知凡品。
阮蓁很满意,“就它了,雕个祥云蝙蝠纹的玉如意吧。”
几乎是话音一落,阮蓁便感到面上落了一道不善的目光,她微微一抬眸,果然瞧见楚洵冷了脸色。
阮蓁是个很敏锐的人,当即就察觉到了症结所在,下一刻,她不动声色地道,“这块玉胚甚大,剩下的不知可够雕一根男子用的发簪?”
自古以来,发簪皆是定情信物。
话音落,某人的眸光便柔和了几分,阮蓁看在眼里,心里却是在想:你若不是楚家人,我或许还能带着你去投奔我爹。以你在临安城草人借箭的本事来看,想必能够对我爹多有助益。
但也只能是想想,楚家世代忠良,绝不可能背叛朝廷。
想到这里,阮蓁就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
阮蓁道:“这发簪送给表哥,这玉如意我想送给姨母,祝愿她能日日如意,只是不知我何时才能再见姨母?”
“这有何难?”楚洵道:“后日我们便启程去姑苏,等从姑苏回来,我便领着你去见母亲。”
“后日吗?”离开的日子就在眼前,分明该高兴的,却不知为何,阮蓁心里升起淡淡的哀伤,“后日就要走了吗?”
后日便要彻底离开他了吗?再见时便是政敌了。
这份哀伤看在楚洵眼里,却是直皱眉头,“怎么,不想嫁给我?”
阮蓁摇头,往楚洵怀里靠了靠,“怎么会呢,表哥是这个世上待我最好的男人,我怎么会不想嫁呢?”
说这话时,阮蓁还想起另一个男人,另一个待她似火一般热情的男人。
她突然想到,若她是秦王的女儿,那她同谢卿山,岂非是正儿八经的堂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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