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枝嫩柳
“官府那边的人说,陛下如今查得厉害,御史台的人已经进入有司衙门肃查了,邢大人方才被摘了乌纱帽,他们可不敢接咱们家的案子。”
朱夫人气得不行,脸色一阵黑一阵青,“那之前打点出去的银钱就收不回来了?”
“人都找不到了。”
砰——
朱夫人拂袖摔了桌上的东西。
“夫人息怒。”婆子把东西给捡起来,问她是不是祝吟鸾找了人帮忙?要不要去查查?
官府那边打点得好好的,祝吟鸾的铺子都关停了一个,眼看着铺子就要到手了,怎么在节骨眼上出这个事情?
朱夫人嗤笑,“她能够有什么能耐?只是运气好罢了。”
自幼养在膝下的庶女,她再清楚不过了,性子怯懦,往日里连个手帕交都没有,出嫁之后天天都在卫家,唯一跟她关系近一些的,就是旁氏的小女儿卫明烟。
卫明烟生了小孩,这一胎伤了身子,如今还在养着,哪里知道家里出了什么事情?
就算是她要管,庞氏也一定会想方设法去制止。
所以不可能会是卫明烟。
既然卫明烟都没有找,祝吟鸾更没有什么助力了。
“罢了,且先放一放,让她再过几天好日子,待殿试过了,檀儿和卫如琢婚事办完,我再腾出手料理她。”
不过就是一个毫无助力的庶女,没人在意,就算是死了,能有谁给她出头?
“派两个家里的人过去盯着些,别叫她出什么岔子,闹出事情来。”即便是知道祝吟鸾不敢,但还是要防备。
暂时没办法从祝吟鸾身上拿银钱,看来要另外想法子了,否则根本周转不过来啊。
“你之前说放印子钱少要利子的是哪家……”
祝吟鸾才到雅音小筑没待多久,东西又少,很快便收整好了。
更主要的是,沈翕云让她不必带什么衣裙罗褥,那边一应都给她置办了,可祝吟鸾总觉得受之有愧,奈何架不住沈翕云这位义母的热情。
她亲自带着人过来接祝吟鸾。
今日没有沈景湛在,独她和沈翕云一道坐马车,心里还是有些慌的,不敢乱说话,沈翕云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幸而对方和缓,多问些家常话,譬如她的口味,喜欢什么颜色的料子,爱什么样式的罗裙……
没有提到卫家,祝家之类的事情。
也没说她可怜,真真就是拿她当女儿一般对待。
到施家以后,领着祝吟鸾先去看她的院子,让小丫鬟安置行囊。
虽然也就过来住一些时日,但院子收拾得特别好。
且不说环境清幽,就说院子的布局,真的好大。
比她在祝家甚至是卫家的院子都要大。
卫家的院落,便是庞氏所居的停雨阁都比不上卫如琢住的地方宽敞,如今她在施家单独的院子,竟然比那地方还要大,不愧是世家高门啊。
“这地方我前些时日叫人收整的,你且看看可还喜欢?若有觉得不好的地方,只管跟母亲说,我让匠人修改添置。”沈翕云拉着她的手。
祝吟鸾回,“很好了,并没有什么要修整的地方,也…正是因为太好了。女儿受之有愧。”
“讲那些个做什么?”沈翕云叫她别见外。
领着她看了一下院落,小丫鬟来传话说饭菜摆好了。
两人先去了前厅用膳,今日沈翕云的大女儿施从微倒在,二女儿施从苑娘家有事便回去了。
施将军也出来陪着用膳,桌上倒也其乐融融。
用过早膳,沈翕云和施从微带着她在施家后院散步消食,也是领她认路。
沈翕云说得不错,施从微的性子十分豪爽,昨儿初次见面她还端着,今日三人在后.庭闲逛,祝吟鸾看出了不少端倪,倒跟卫明烟的性子有几分相似。
这一日过得平顺,祝吟鸾的心渐渐放下来,夜里,竟也睡得舒坦。
翌日,沈翕云同她说,后日沈家的人要过来了,她给她裁了新的衣裙,让她去试试,瞧瞧合不合身,若不合适得改改,届时穿了好见客。
听到一个沈字,祝吟鸾不免紧张,她在想,沈景湛竟已跟沈家的人都说了么?
沈家的人要过来,算是上门提亲。
既如此,必然知道了她的身份,那会不会介意喧闹?
看出她的紧张,沈翕云安抚道,“景湛既然中意你,铁了心思要娶你,必然会摆平家中人。”
“你也且放心,沈夫人是个面善心软的,并不凶恶,真有什么事情,我作为母亲,自然也会帮着你。”
祝吟鸾只能笑着接受了沈翕云的安抚,“多谢母亲。”
她只在心里祈愿,沈景湛那边不要闹得太厉害。
沈家的确不太安生。
正厅之内,人人缄默。
沈夫人左右为难不知道说什么打圆场比较好。
沈老太太脸色难看,沈侯爷眉头紧皱。
唯独当事人气定神闲,一派的坦然自若,端着盏子喝茶。
“我不同意这门亲事。”沈老太太又说了一遍。
“你就算要娶小门户的姑娘,也得找个清白的人户,这嫁过人,还嫁了四年多,方才被人休弃的女子,怎么能进我沈家门?”
沈老太太冷笑,当初她在沈嘉显那边察觉到苗头问沈景湛是不是这个人的时候,他说什么来着?
哦,他反问她胡说八道什么?一个有夫之妇能跟他有什么关系?
好啊,这转过头就要把人给娶进门了。
沈老太太今日得到的消息,那祝家女和离,不,被卫家休弃还没超过一个月,他就要把人给迎进门了?
“不可能。”沈老太太又说了一遍,“这件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
“母亲……您莫生气,太医说了,您的身子骨不好,要多多保重爱惜。”
沈夫人本来是好心哄劝,谁知道沈老太太借题发挥,假意咳得厉害,几乎是上气不接下气。
沈景湛却没什么动作,看着她咳,面色不见丝毫退让和担忧。
沈夫人也不敢多说什么,夹在.儿子和婆母中间实在不好帮腔,主要手心手背都是肉。
儿子宣说他要娶亲的时候,沈侯爷问他为何要娶这名女子。
他说喜爱。
既然是儿子喜爱的人,她怎么拦?
这都十几快二十几年了,哪里能从沈景湛嘴里听到他说喜爱什么?
这喜爱的还是个活生生的人呐!姑娘家!
也不知那祝家女是何方神圣?
沈夫人只能把求救的目光投向沈侯爷。
“听澜,好好跟你祖母说话。”沈侯爷皱着眉头发声。
“瞧瞧你生的好儿子。”沈老太太一手指着沈景湛,一手捂着心口,面色表现得十分痛苦。
“祖母身子不适,孙儿已经让人去请太医了。”
“这门亲事板上钉钉,我已跟圣上言明,他允我娶祝家女进门。”
“你……你到底喜欢她什么啊?”
沈老太太听到圣上两个字,总算安静了些许,反问沈景湛着了什么魔?
“父亲母亲祖母皆在此,儿子也不隐瞒,多年以前
儿子对她一见倾心,钟情不移。”
“但当年为朝廷事,与她错失良缘,儿子遗憾不已,原打算终身不娶,不料她会与卫家和离,她如今也是孑然一身,儿子必要娶她进门,携手一生。”
“你……”沈老太太被噎回来了,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什么。
主要是他先斩后奏,不仅筹备了一切,甚至还跟圣上说了,若是悔亲,那圣上面前如何交待?
更重要的是他后面这一席话。
他说什么惦记人家姑娘许多年了。若是她没与卫家的和离,便要终身不娶?
“你是在威胁祖母与你父亲母亲吗?”沈老太太冷着脸。
“孙儿并无此意。”沈景湛不卑不亢,目不斜视,语气听着平和却不容人置疑。
旁人一看一听,他就是吃了秤砣铁了心。
沈老太太找不到话说什么了,这时候小厮禀告说太医来了。
沈夫人连忙吩咐人请进来。
沈侯爷看了一下自家儿子,起身道,“跟我去书房。”
沈景湛起身嗯,作揖辞别沈夫人和沈老太太。
书房内,沈侯爷也不知说什么,只问他,“你是想好了?”
“是,儿子要娶她。”
男女之间,情之一字,沈侯爷也不知说什么。
沈家位居京城高门,他这儿子如今建树也有了,在朝廷已经算是站稳脚跟,他的姻缘真要择选,还不能选门当户对的,免得陛下忌惮,觉得功臣结势.联.合。
前几日沈侯爷还跟沈夫人提,若沈景湛说春末要娶亲的事情是缓兵之计,那就让沈夫人挑个中规中矩的清白人家,性情温婉些的,迎入沈家就是了。
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要娶亲了。
那女子家世什么都不出挑,听老太太说,也就容貌上乘。
可沈景湛是贪图她的美色吗?他这儿子不近女色,哪里是贪图美色的人?
京城美女如云,真要以美来选,多得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