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鹊上心头
廖夫人嘴里说着最在乎阮含珍,可实际上,她更希望儿子阮含栋一举夺魁。
现在,上头有两个姓卫的压着,而景华琰显而易见更看重卫家的两个年轻才俊,如此一来,阮含栋要么再等三载,要么就除掉名次靠前的几人。
只要除去前面的绊脚石,阮含栋就能顺理成章,一步登天。
杀人灭口,这是阮家一贯的手段,不过此刻是在京城,所以事情不能做的太绝。
因此,廖夫人想了个绝妙的主意。
卫新英被马车撞到,本就不是为了要他的性命,不过是让他受伤,引得卫新竹担心。
所以,宫外的事情,卫新竹迅速就得到消息。
但关心则乱,当时卫新竹没有顾虑其他,立即就让银坠出宫看望。
想必,以廖夫人的精明,已经看出卫新竹和银坠感情甚笃。
她使计谋除掉银坠,不仅杀人灭口,还能惊吓卫新竹,让她在风雪日忧思过度,重病不起。
对于卫新竹的病情,她应该也很清楚。
只要卫新竹在春闱前病逝,那么依照大楚律法,卫新雅和卫新竹要为一母血亲的出嫁姐妹,守大功丧,需要九个月。
自然只能错过春闱。
虽然皇帝可以夺情,可也不是人人都能夺情,次数多了,夺情也稀松平常,反而不显得矜贵。
退一步讲,即便皇帝真的因为爱惜人才而夺情,失去了妹妹的两人,真的还能稳定心神,一举夺冠吗?
廖夫人这一套人情世故,玩弄的颇为熟练。
多年来,她都是这样一次次成事,一次次借着别人的浓厚的亲情和善良的底线,达成自己的目的。
这样的人最可恶。
今日宫外行事的是廖夫人,那么宫里对银坠下手的,就是邢姑姑了。
不知道,阮含珍是否知晓此事。
姜云冉把所有的一切都盘算清楚,这才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这一夜,她睡得并不安稳。
梦里,时而是卫新竹那张苍白的脸,时而是母亲放心不下的眼,光影交错,一切都是那么虚幻。
忽然,梦中的母亲开口。
“阿冉,为我复仇,为我复仇。”
“我死得好痛,好痛。”
血泪顺着母亲的眼睛滑落,在她洁白的丧服上晕染开来。
姜云冉僵立在原地,她低垂着头,看着脚下汩汩血流。
鲜血染湿了她的脚,在裙摆上烧成一片火海。
“报仇,我要报仇。”
姜云冉不停念叨着,忽然心脏一片抽疼,她猛地坐起身来。
一片黑暗。
姜云冉只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冷汗顺着脸颊滑落,她觉得头晕目眩。
怎么会做这个梦?
怎么又做这个梦?
姜云冉死死攥着剩下的锦被,她的目光直勾勾盯着漆黑的前方,似乎想要再次回忆起母亲的音容笑貌。
可是不行。
只要一闭上眼睛,就只有那双充满血泪的眼。
姜云冉苦笑着捂住脸,她喉咙一片哽咽,努力把眼底的眼泪咽了回去。
她不能哭。
她要复仇,要让所有死在阮家手里的人瞑目。
姜云冉呼了口气,她慢慢松开手,眼眸猩红,似乎也沾染了血泪。
她在黑暗里告诉自己。
他们都会死的。
会被他们害死的怨鬼,会被还活着的遗孤,会被滔天的仇恨杀死。
次日清晨,姜云冉一早用过早膳,便直接来到了望月宫。
还是昨天的位置,还是那双死气沉沉的眼。
姜云冉告诉她:“我们合作。”
第94章 结果不还是巴巴去了?【三更】
对于姜云冉的答复,卫新竹毫不意外。
从她踏出宫门的那一刻起,就已经筹谋好了一切,今日两人面对而坐,只是顺应心声的结果。
她们两人的心声。
卫新竹靠坐在床榻上,身上裹着厚实的袄子,一张脸苍白如纸,神情却出于意料的平静。
没有悲愤,没有怨怼,甚至没有焦急。
她仿佛已经接受了银坠已经不在人世的事实。
银坠失踪了,现在在她身边伺候的大宫女是琥珀。
另外还有几个小宫女在外面忙碌,都眼角含泪,神情恍惚,想必心中都很难过。
整个东配殿气氛异常沉闷,只有琥珀是个稳重的性子,她脸上虽未有笑容,但做事干净利落,并不因感情而影响正事。
等给姜云冉上了热茶,琥珀又端来汤药给卫新竹,这就退了下去。
可能是卫新竹的习惯,吃药不用人伺候,她自己端起白瓷碗,把那浓厚的药汁一口饮下。
眉头都没皱。
吃了药,她又吃了一口蜂蜜水润口,这才重新看向姜云冉。
“吃了这么多年药,舌头都麻木了,苦涩酸甜都尝不出来,”卫新竹苦笑道,“其实就连蜂蜜水都不必准备的。”
姜云冉安静坐在一边,听她絮絮叨叨。
雪停了。
外面天光大亮。
朝阳散着光彩,落在一地素白上,把蔚蓝的苍穹也衬得可爱几分。
瑞雪兆丰年,这本来应该是吉兆的。
殿阁中点着宫灯,一片明亮,姜云冉能清楚看到卫新竹细瘦的手腕,上面青筋鼓起,金针行过的针眼刺目。
“云冉,我可以这样唤你吗?”
姜云冉抬起眼眸,平静看向:“姐姐有话请讲。”
卫新竹点点头,她看着妆镜前摆放的珍珠粉,忽然道:“银坠一贯很细心。”
“她知晓我久病,脸色总是蜡黄灰败,就特地调配了珍珠粉,让我遮盖病容。”
“后来我咳疾又犯了,她便没日没夜陪着我,只要我咳嗽起来,就会把我叫醒,用川贝枇杷膏给我润喉。”
“那时候,我们相依为命,她熬得比我还瘦。”
卫新竹说着,又忍不住咳嗽一声。
她呼了口气,对着姜云冉甚至笑了一下。
“以前我总想着病快些好,快些好,等我好了,就去踏青赏景,就有精神把没看完的书都读完,现在不怎么咳嗽了,病也好了,我却不觉得特别欢喜。”
卫新竹的病根本没好,她已经病入膏肓。
她的“好”,只是金针续命,用寿数换取相对健康的短暂余生。
“人啊,真是矛盾。”
卫新竹说着又笑了一下。
她的面容苍白,嘴唇也毫无血色,就连重病时的蜡黄和灰败都没有了,身体里的血液似乎随着寿命将近而被抽干。
“你一定好奇我是如何发现的。”
姜云冉安静听她讲述,这些话,卫新竹无人倾诉,她是唯一一个可以聆听的人。
她今日到来,一是答应她的合作邀约,另一方面,就是来陪她说话。
“怎么发现的?”
姜云冉也很好奇。
卫新竹笑着说:“原来我份位不高的时候,都是自家宫里熬药,虽然味道重一些,也需要耗费心力,但当时是差遣不了太医院的。”
“后来我成为宝林,所有的药就都有太医院来熬,每日都有小药童亲自送来,热一热就能吃,方便也省事。”
“在长春宫宫宴前几日,有一日银坠回来,忽然说以后都自家熬药了。”
姜云冉心中了然。
怕是银坠发现的事情,应该就发生在太医院。
姜云冉陪着她一起分析:“银坠聪慧,也很谨慎,她不敢打草惊蛇,只能这样保护姐姐。”
卫新竹轻笑了一声。
“是啊,她真是个好姑娘。”
说到这里,卫新竹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