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鸦瞳
“对,对。我娘是得去一趟。”明月笑得贼兮兮的。
虞明泽张了张口,只能摇头失笑。
她是信任五妹妹的,但一时半刻,到底还是没法开口重生之事。
这些日子她时常在想,若不嫁太子,依然阻挡不了小人在背后构陷虞家,致使虞家被储君记恨,那她岂不还是落于下成。
无论如何,萧珩是她的新机缘。
她得去瞧瞧。
……
四月初八立夏过后,天儿便一日热过一日。
兰陵长公主那里定了初十摆水席,崔家则恰好是初九日出游。
这回去庄子上要小住三五日,漱玉和咬金也跟着,便要提前打点一番。三太太来瞧过几回,觉得崔家到底是实在人,总好过去长公主府走一遭,也便放行了。
明月是个不怕生的性子,大姑娘崔元真又是爽利人,因而两人才一见面搭腔,便很聊得来。
见明月还不会骑马,崔元真索性弃了坐骑,也钻进车驾里陪着。
“我长你五岁,便喊你一声明月妹妹吧。我听家中下人说,妹妹对骑马似是有些兴致,不如这几日我们就学骑马吧?”
这可正中了明月的下怀,将头点的如同小鸡啄米。
崔元真见状大笑,拍了拍明月的肩膀,觉得这虞家妹妹果真是娇憨喜人。
初夏的庄子上,绿树成荫,凉风习习,倒比建康城里头舒服些。
崔元真使唤自家二妹去招呼几家的女眷,男客则丢给了谢二爷去带着。她自己偷懒躲清闲,拉着明月去马厩挑一匹小马。
“放心吧,今日来的人都是自小相识,谢二他们能应对。你看这匹马,体型矮小,性格也温和些,就选她如何?”
那是一匹白色的小母马,见明月走过来,还打着响鼻慢悠悠凑上来。
明月试探着伸出手,那马就亲昵地将脑袋凑过去蹭她。
崔元真笑道:“这孩子也不是跟谁都亲的,她喜欢你呢。”
因这一句话,马匹就挑定了玉勒。
学骑马最要紧的是腰腹力量。幸而明月坚持练了几年早功,腰腿都很有力,足以维持她上半身保持直立姿势,而双腿又能夹紧马匹以保持平衡。
学了两日,她就能在崔元真的牵引下,保持正确姿势走圈了。
崔大姑娘幼时天赋异禀,还没马腿高时,就能跟她爹的副将们赛马了。
这会子,她比明月还要高兴,呲着个大牙直夸道:“明月妹妹可比我家二妹强多了。那丫头,弱的像根草,跟建康城的贵女们一个样儿。”
虞明月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到第三日,崔二姑娘寻过来,小声指责道:“太太叫你来,是和谢长简见见面,培养培养感情的,你怎的围着虞家五姑娘转了两日,正事全忘了?”
崔元真还真把她那个谢郎抛之脑后了。
想想那人平日像块木头,一与她走近却会脸红,崔元真禁不住抿唇笑起来。
她跟明月告了饶,说要给她寻一位更厉害的骑马师傅。
明月连连摆手,调笑她:“崔姐姐快去吧。我叫漱玉、咬金她们看着,自己练也是无碍的。别耽误了你的正经事。”
马儿在崔元真手上很是乖巧温驯,因而这两日给了明月一种错觉,她也可以。
谢西楼赶到的时候,围场里头的主仆三人正叫唤得热闹。
再如何温顺的马,遇上不会驾驭它的人,总是要生出几分顽皮心思来。这会儿,缰绳被明月抓在手中,整个人随着玉勒的小跑,在马背上已经颠得愈发稳不住身形了。
谢西楼也不知何时近的身,一个助力便上了马背,将小小一只虞明月拢在了怀中。
他尽力不去触碰到她,接过缰绳一边控马,一边道:“马很聪明,对人的情绪变化分外敏锐。你若害怕,它就会试图占去上风。”
“五姑娘那日在车骑府上,不还挺能唬人的吗?”
明月先前一直僵硬着身子,这时候慢慢缓过神来,听到半是调侃的话,忍不住回眸去瞧来人。
怎么又是宁国公府的谢二爷?
唬人?唬谁?
是说那日在马场上的事吧。
她在脑子里飞速捋了一遍,谢西楼这时已将马控住,当即很是君子地先落了地,等着接她下来。
虞明月却望向咬金,示意她来扶自己。
谢西楼也不因此生恼,弯唇笑笑退开几步,好叫两个婢女将她们姑娘扶下来。
终于脚踩实地,明月暗暗舒一口气,理了理衣襟,这才面朝救命恩人客气又疏离地行礼道:“谢过世子顺手相救。”
她知道,他不喜“世子”这个称呼。
谢西楼听着这话,再忍不住轻笑起来:“五姑娘客气了,不过顺手为之。”
他也刻意将“顺手”二字咬得重了些。
身后小厮唤作决明的,已是一脸焦急,恨不能替他家二爷长个嘴。
方才,崔大姑娘特意寻来,说是要找位善骑术的军将,替她教一日虞家妹妹。
他可看得清楚,二爷原本眼皮子都没抬,听到是五姑娘,才主动揽下了这活儿。怎么这关键时刻,不与人家说清楚呢?
这时节的天说变就变,方才还艳阳高照的,才说两句话,便稀稀拉拉落起了豆大雨点。
决明连忙上前,将怀中伞撑开了递给主子,暗示他给五姑娘送去。
哪知谢西楼扬了下巴:“我不用,给五姑娘送去。”
虞明月婉拒:“我们住得近,跑几步也便回去了。世子还请自用吧。”
两人推来让去,五个人的围场上,氛围变得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
决明实在憋不住,道:“五姑娘莫要推拒了,就叫我们二爷送一趟吧。崔大姑娘将你托付来,若是淋着雨生了病,二爷也不好交代不是?”
虞明月诧异地看了谢西楼一眼,见他神色清明,既无恼怒也无调笑之意,才察觉先前是误会了。
这人……怎么也不为自己分辩两句。
她盈盈一礼,便算是默许了。
从围场往住处,约莫需要一刻钟的脚程。谢西楼撑着伞,和虞明月保持了一人宽的距离,将伞默默全偏向她那头。
没一会儿,他的左肩到衣袖便全打湿了。
三个跟班儿默默坠在后头,心里头都明镜似的,却谁也没戳破。
雨势越来越大,如天河之水倾泄,汇聚在地上,凝成一股股溪流。
虞明月忽然住了步伐,仰头看着谢西楼,问:“二爷离我这般远,是怕我如虎狼吃了你不成?”
雨幕将伞内外分成了两方天地。
谢西楼望进那双眼,不由自主向前迈了一步。
他笑:“不怕。”
第8章
虞明月进了二门,怀中抱着一只鎏金百宝匣。
出门这几日,三太太日夜操心着,睡得不安稳。如今瞧见人欢快归家,禁不住伸出食指点了点她脑壳。
“去崔家小住几日已是叨扰,怎的还连吃带拿的,害不害臊?”
明月将那匣子交到漱玉手上,给她个眼神,而后揽着三太太的臂膀撒娇道:“娘,崔家姐姐是个爽利人,真心待我,怎么好拒绝她美意。娘若觉得不好占人便宜,过几日端午,再派人给车骑府送些好的便是。”
这一来一往的,关系走动起来才更好呢。
三太太自是晓得其中道理,且住了这个话题再没多说,只调笑道:“看来,你这几日当是玩闹尽兴了。”
明月点点头,想起谢西楼塞给她那只鎏金匣,耳朵尖儿不由自主泛起了红。
好在,三太太没留意那些。顺着话继续道:“你欢喜便好。幸而没叫你去长公主府中赴宴,免得也被连累了。”
虞明月刚归家,并不知晓初十那日发生了何事。
三太太索性讲给她。
原是老太太听闻明泽不去,一气之下便也撒手不管了。大房和三房这里都没人掺和,四房那头不知怎么的,竟也以明淑年幼为由放弃了。
闹到最后,就剩下二房几个姑娘去。
二太太可不是个善茬。
其余人她奈何不得,关起门来两个小小庶女还收拾不来吗?
三姑娘虞明笙、四姑娘虞明欢一向是最有眼力价的,有心主动请辞不去,却到底没被二太太允准。
兰陵长公主有心邀全家的姑娘去赴宴,背后多半也是皇后殿下的授意。甭管打的什么主意,他们二房若还想攀高枝,就不能只叫明汐一人去。
不过就是费些工夫,将笙姐儿和欢姐儿拾掇拾掇,别越过了明汐去便是。
谁能想到,水席开宴当日,装扮寡淡的三姑娘反而被太子殿下瞧中了去。
听说这是家里庶出的姑娘,兰陵长公主也笑着轻摇团扇,掩唇给二太太递了句话——
“得个亲姊妹一同陪着,明汐往后也好立住脚根儿不是?”
虞明月听得目瞪口呆,半晌,都有几分拿捏不准皇家的意思。
“这是要二姐姐三姐姐一道嫁入太子府去?可先前也没听说二姐姐进宫,与太子殿下有过什么交集啊,这婚事是不是来得太突然了些。再者说,如今的虞家内里,娘比我清楚,太子那里图什么呢?又打算叫二姐姐三姐姐以什么身份进门?”
三太太意味深长笑了笑:“说是……一侧妃,一孺人。”
按照大晋朝现有的太子妻妾规制,当是一位正妃,两位侧妃。再往下还有十位孺人,并选侍、淑女若干。
这是要虞家一门双妾了。
明月张了张口,到底没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只闷声问:“老太太那里怎么说?”
“还能说什么,左不过是斥责丫头们没本事,才叫人看轻了去。后来又一转话锋,说能进东宫是天大的福分,旁人求都求不来,要她们惜福。”
毕竟,若日后陛下驾崩,太子就是天下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