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铁匠与豆腐娘 第67章

作者:一只鲨手 标签: 古代言情

  “如此也好……”

  阿绵想,旺旺走路比常人慢,怎可能撞倒那些大肚翩翩的酒客,定是这东家在撒谎。

  当下她趁着众人不备,直接一晃而过那二楼楼梯前阻拦的小厮,飞身上了二楼。陈吏目紧随其后,挨个把每个房间就是一脚踹开。

  阿绵喊:“旺旺?你在不在?!”

  “你们疯了吧!”宿醉的客人咆哮。

  陈吏目踹开了第三间房间的门,就看到有一个小娘子拿着一块旧瓷片,正抵在自己的喉间。

第114章 校霸篇(二十八)

  豪商冷汗涔涔,能屈能伸地求饶道:“小娘子,我还以为你是这酒楼新来的,这才冒犯,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旺旺此时与他已对峙许久,见阿绵赶来,当下浑身脱力,差点儿栽倒在地。

  “到底发生了何事?”

  此时众人也上了楼。

  原来旺旺本想去此前宋东家与她聊起时说过的几家铺子里逛逛,豪商在二楼窗台看到了独行的她,遂生起强占之心。

  旺旺杀了几年鱼,心已经像冬日檐下挂着的冰锥一样坚硬了。当下见无法迅速脱身,趁乱拉住了个路人叫她去客栈报信。

  那豪商当她是个病美人,应当是三两下就拿下的。

  后来见迟迟不能得手,当下污言秽语,连声大骂:“你个死瘸子,我看上你是给你脸了!”之后旺旺打碎花瓶,硬是一路周旋到了阿绵带人出现。

  “起来,跟我们到衙门走一趟!光天化日之下强迫民女,按照律法,既遂的判处绞监候,未遂的杖责一百,再流放三千里。”那陈吏目干脆地唤来兄弟们,将吓得腿软的富商腿脚绑了起来。

  他本想把旺旺作为证人也一同带回衙门,一瞥看到了旺旺脖颈间已有数道伤口,他顿了顿扭头道:“你们可有带干净的绑带或布条?小娘子你包扎一下,你也要和我们一道去衙门,说清情况,到时要签字画押的。”

  “那我去医馆看看……”阿绵话音刚落,就看到此前生过大病都没见过她掉几滴眼泪的旺旺,此刻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好心的官人,我这点伤不要紧的。”

  她很是“坚强”地站起身,身姿如柳叶般憔悴,眉间带着几缕愁丝。

  阿绵要去扶她,旺旺转过脸悄悄对她使了个眼色。

  接着旺旺“不得不”叫陈吏目搀扶着,护送到了马上。

  旺旺连说话声音都变轻柔了许多,阿绵隐约感觉到了什么,正要一番细细琢磨间,看到赶来的孟驰坚。

  “你怎么现在才来?刚刚好险没出大事。”

  阿绵小声跟他说了刚刚遇到的事,咬起耳朵来:“旺旺跟平常一点儿也不一样。往日鱼血溅在她脸上,她抬手就擦掉了,这陈捕快一来,见风就倒了。她定是看中这捕快了。”

  此前心急着搭救旺旺,此刻阿绵从另一角度打量起陈捕快。

  个头大、是个能做活的样子,相貌尚可。

  衣着简朴,不过也没有补丁。

  此时阿绵与其他小吏聊了几句,旁敲侧击出了这些衙门小吏是没有固定月俸的。

  “陈头儿是没得娘子要他的!他跟我们不一样,根本就不想婆娘,就喜欢办那些稀奇古怪的案子。”

  “哪有几个案子给他办,想得多了肚皮都吃不饱!”

  其他的小吏比较喜欢去收税之类的活,收取一些贿赂才是他们的主要收入来源。

  总而言之,阿绵打探出来,陈捕快二十还没成亲,最主要原因是他穷得叮当响。

  阿绵打听完了回来,合计了一圈也没合计明白,有些担忧旺旺若与此人成亲,日子会很辛苦。

  好一会儿,她发现孟驰坚一直一言不发。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怎么还背着一个包袱出来?”阿绵捏了捏那个包袱,感觉很古怪,包袱的底部是湿漉漉的,似乎还浸过水。

  再者,往日孟驰坚一向是穿着齐整(衣裳的褶皱他通常会在前一日用装了滚水的铁杯熨烫),眼下却衣摆凌乱。她拉过他的手,眼睛顿时睁得圆圆的。

  孟驰坚的手背关节处有好几处擦破的血痕!

  “没什么事,出来得急,不小心摔了一跤。”

  阿绵闷闷地说:“若是摔跤,用手撑着地也该是手心受伤,怎么会是手背受伤呢?”

  现在的阿绵很不好忽悠了。

  “不是摔到地上,是扭头的时候撞到了墙上。”孟驰坚淡淡回答。

  “哦。”

  她才不信。

  到了衙门后一番忙碌,又提审了惜香院的东家,不过此人关系极硬、在洲城人脉四通八达,三言两语就将这件事撇的干干净净。

  阿绵见没她什么事了,而白日过去了一大半了,她什么好玩好看的地方都没去呢!

  “总该去钟楼看看的。”

  “先等会儿。”孟驰坚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着的热乎吃食,“蟹粉包,洲城才有的名吃。”

  “对哦,忘了吃早食和午食。”

  说来也奇怪,没人提醒时,阿绵感觉身体里根本就是有使不完的劲,然而一反应过来,两条腿软得像面条,路都要走不动了。

  她拿过包子,咬了一口:“比普通的肉包子鲜!好吃,蟹黄原来是这种滋味……这两个蟹黄包多少钱?”

  “不要钱,我捡的。”

  又骗人。

  阿绵狼吞虎咽,决心晚上回去再问他。

  “不好了不好了——”衙门口有书院的书生飞奔而来。

  “一天到晚没个消停了?!”阿绵大怒。

  那书生喘着粗气,哭丧着脸:“出大事了!!我们原本、原是在钟楼,有人往着远处眺望的时候发现护城河上有个麻袋、浮浮沉沉的!我们就叫人去捞起来一看,你们猜怎么着……”

  这种时候,他居然还卖个关子。

  无人捧场,他只好继续道:“结果里面是季衡之!人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还呛了水,恐怕要是捞晚一些,人可能就没了。眼下他神智不清、发起高烧,我们怎么问也说不清楚,就一直念着什么‘鬼’、‘有本事现身’,什么的。”

  陈捕快凝神静听,“他可有看清楚那‘鬼’的模样?”

  “我们也问了。他如今说话还颠三倒四,不过我听着估摸意思是这样:他原本好端端地走在路上,听到了巷子里有古怪的声音,就过去一探究竟,结果就被从后套了个麻袋,接着就被胖揍了一顿,大约当时是打晕了过去。”

  “那歹人扛起麻袋,一路走一路找没人注意的时候,丢到内河里,此时季衡之也醒来,扯掉麻袋扑腾起来,就这么扑腾到了护城河,被我们发现。”

  陆阿绵听着听着,看了一眼孟驰坚。

第115章 校霸篇(二十九)

  “怎么了?”孟驰坚注意到她看自己。

  “包子好噎人。”阿绵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我们去买饮子吧。”

  既然旺旺已经无事,她早就走了神,要在这洲城里痛痛快快的玩耍一番。

  他们前去买了两碗花草茶,做法不复杂,阿绵看到小贩将焙干的紫苏叶投入沸水中,等浸泡出味倒在碗里就行了,就这么一碗竟然要十五文!

  若是在青山村或小城里,她是舍不得买的。也不知怎么,似乎生命中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刻,不用一门心思的做活赚钱、也不用动脑筋学习,而是闲暇的在陌生而新奇的地界走动着,让人不由得心情大好。

  在去看钟楼的路上,孟驰坚又买了一种叫做“蚵仔煎”的小食。

  “来洲城不吃蚵仔煎,可是白来了一趟!这滋味好着呢,包你吃了一回下次还想!”乐呵呵的胖妇人是靠着这门手艺开了一家洲城的铺子的,“娘子郎君里面请,还有位置!”

  阿绵觉得她很让人感到亲切,就好像一位爱唠叨又总是很热心肠的邻家婶子,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她的话。

  两人走进小店,孟驰坚就默默的评估起食肆的洁净程度,食客络绎不绝,木桌摸上去依旧没有油腻腻的感觉,很是洁净;灶台上也很齐整,没有水渍。

  瘦相公沉默寡言,在一旁将韭菜、青蒜洗净切碎,和着少许盐、番薯粉倒进一个瓷盆里,又倒上一大碗清水搅合成粉羹。瘦相公的围裙也洗得很洁净,丝毫不见日日做工的邋遢。

  孟驰坚乘机嘱咐东张西望的小崽:“看到没有,若是你以后要开铺子,就要做一个爱洁净的小娘子。”

  阿绵胳膊撑在桌上,心不在焉地点头。

  瘦相公备完料就进了后院伙房,这下她再也看不到啦。

  不多时,胖妇人端出一盘热气腾腾的蚵仔煎,其实光看这菜品大概就能猜出大致的做法了,只是或许又放了什么“独家秘方”在其中罢了。煎好的蚵仔煎扑面而来的是香气,上面铺着海蛎肉、猪肉、撒了胡椒粉和某种神秘的酱料汁,两旁还有不少的芫荽(香菜)。

  木托盘上还有三个小碟,一份是酱汁、一份是醋、一份是剁碎的辣子。

  “蛋嫩粉滑,着实不错!”旁边有食客忍不住叫好。

  阿绵拿起木筷,尝了起来,“风味好独特,而且放了这些荤肉也一点都不给人油腻腻的感觉,反而很清爽……嘶——沾着这辣子吃太辣了!你尝尝!”

  “嗯,”孟驰坚一一试过三种蘸料,“这酱汁是最好吃的。你吃芫荽,这个能解辣。”

  两人将这一盘一扫而光,阿绵唯一不大喜爱的是加了太多芫荽,对此味她反应平平,能吃但是不爱吃,感觉像吃草。

  吃饱后就这么一路向着洲城最高的楼走去,钟楼有数层,越往上楼阁越小,楼梯也越来越狭窄。

  到了上面就仅能容纳一人通过,阿绵兴冲冲地走在前头,孟驰坚跟在后面。如此爬了许久的楼梯,这才终于到了最上方。

  阿绵探出脑袋:“哇!”

  “那是什么?!!那是、那是……”

  从钟楼上往下看,是星罗密布的小房子们,阿绵从未这样从高处往下看过,此刻感到了深深的震撼,这座城市如此宽广繁华,人在其中是多么渺小啊!

  可是目光再眺望得更远,会看到一望无尽的、在落日下波光粼粼,简直让人目眩神迷的——

  “是海。”

  “这就是大海吗?!”

  阿绵探出身子想要靠得更近,孟驰坚赶忙抓住她的胳膊,“当心!”

  “那是海!好漂亮,简直像梦一样!莫非我现在真的在做梦?可是为什么这么真实呢?”

  阿绵痴痴地看着,随着日落海面又渐渐地黯了下去,孟驰坚看了一会感觉海已经没什么好看的了,还不如看阿绵一惊一乍来得有意思。

  而且在此时亲阿绵玩,她根本察觉不到。

  天黑了阿绵也不愿意走,要看月亮升起在海面上是什么样子的。

  果然,这景象更加让人陶醉,阿绵心神荡漾,心中有千言万语憋在胸口。这一幕此后许多年都会出现在她的梦中,让她感到这天地的至高至伟,难以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