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忘还生
“商户女子?”
“是啊,是城南录事参军老爷家二房的娘子,小的也没想到一个年轻娘子竟然会验尸。”
凤还恩不再说话。
沈幼漓见邓长桥指着自己,朝他也招了招手,“过来。”
确是女子声线。
邓长桥小跑过来。
“刚刚那两个大官能做主吗?”
“他们不做主,这儿就没有能做主的人了,你想干什么?”
她嫌这儿不通风,气味不好,说道:“你把门还有四面窗户都打开吧。”
早点来她也不用挂什么羊囊,多此一举。
“那怎么行,尸体要坏的!”
“我在这儿,就不怕这些”她赶时间验完尸家去。
邓长桥低声问:“你真知道怎么验尸吗,别害死我。”虽然刚刚那一手确实出乎意料。
“知道,要在这一堆漠林人身上找出河东人。”
“人都死了,怎么找出来?”
“人死了才不会说谎。”
“什么意思?”
沈幼漓又不说话,光盯着他。
“好好好,我先去请示。”
凤还恩还是同意了。
屋子里立刻亮堂了起来,冰块也别撤了出去。
一切都已说明,眼下就是最后的期限。
邓长桥懒得再凑到沈幼漓身边问了,屋中这个是真佛假佛很快就知道,他先出去拜拜菩萨吧,要真被坑了还能望风而逃。
窗户有风吹进来,沈幼漓终于舒服了一点,也不用费力动刀,只是将三十几具尸体一一细看过,才挑拣一两个有需要的动刀。
凤还恩看着重新忙碌起来的仵作们。
其实很多人都不知道忙什么,只是重复着前几天的动作,脑子茫然,挤不出一点东西来,但雍都来的官老爷坐镇,谁也不敢露出一丝懈怠。
凤还恩更多是在看那个商户娘子。
她看起来更像无所事事,这边看一眼那边看一眼,来回游荡。
“军容。”
喊了一声没有反应,冬凭又喊了一声:“凤军容?”
他的视线才聚焦在冬凭脸上。
冬凭抱怨道:“这儿实在腌臜,下官饿了,想先出去用饭。”
“去吧。”
“军容你不吃吗?”
“不饿。”
“那下官先走了。”
冬凭腹诽几句,跑了出去。
有个大官走出去,沈幼漓无动于衷,她正低头认真查看一具尸首的骨相。
一双六合乌皮靴在眼前停下。
“可有发现?”
沈幼漓抬眸看向来人,一身紫袍气势迫人,璞头下的脸苍白得缺乏血色,面皮极为平整地贴着脸骨,虽风骨峭然,望之却不似活人。
“老爷,戴着这个说吧。”
她用夹子将一旁干净的白布夹到他面前。
神策军兵器锋利的出鞘声能割破人的耳朵,沈幼漓才发觉此举欠妥,在她缩回去之前,凤还恩从夹子上取下白布,系在脸上,等她答话。
沈幼漓道:“是有些发现,不过要将全部尸首都翻查过才能确定。”
“你是女子?”
“不然呢。”
“何处学的仵作一门?”
沈幼漓道:“妾身家中是世代仵作,后来战事一起,家中人就死干净了,妾身背井离乡,嫁到了瑜南。”
妾身……妾身……
凤还恩长出一口气,正待说话。
“凤军容!”
冬凭去而复返。
凤还恩走过去,沈幼漓眼前暗了下来,抬头一看,他正挡在前面,与进来的大理寺少卿说话,沈幼漓未多理会,继续忙手头的活。
“何事?”
冬凭本是来问是否要将他的饭菜端过来,一见他这模样,嘻嘻笑道:“凤军容这打扮是也要验尸吗?”
凤还恩不语,冬凭才继续说:“哦,我就来问问,饭菜要不要给你端进来?”
“不必。”
冬凭又一溜烟出去了。
凤还恩吩咐道:“除了她,所有仵作都出去。”
他看出来了,其他人都不行。
沈幼漓不想显得太冷静,左右看着退出去的仵作们,道:“军容,三十几具尸首到底不是小数目……”
“慢慢来,本官等得起。”
“好……”
沈幼漓本以为偷偷潜进来验完尸,把老春头一救邸报一查,事情就结束了,眼下这情况还真是棘手。
凤还恩重新回到小间里坐着。
沈幼漓知道那位军容的视线一直在自己身上,不过她视若无睹,只一意把差事办完。
—
洛明瑢归家之时,正好碰上洛明香哭哭啼啼上马车去。
见到洛明瑢回来,她抹了一把脸,气势汹汹冲过来:“你还知道回来!你娶的好娘子,把我打了一顿就跑了!”
谁料洛明瑢只问:“跑去了何处?”
“这谁知道,反正阿娘要教训她都找不到人,一定是畏罪跑了!”
“一个人走的?”
“不然呢!”
她不会的。
洛明瑢转身往沈幼漓和两个孩子住的院子走去。
洛明香还在那喋喋不休,等一转头才发现人已经走了。
“你们两个!没一个把我放在眼里!给我等着。”
一想到回史家去,她夫君不但不会为她出头,只怕还要大肆嘲笑一番,洛明香哭得更厉害。
这天底下根本没有人将她当人看,她一定不会放过这些人!
洛明香的哭声传不进院子,雯情正牵着丕儿釉儿走出来,就见郎君出现在院门口。
洛明瑢今日穿着一件僧袍,脚下一双僧履磨损得厉害,风盈满袖,风尘仆仆倒也好看得很。
见到两个孩子都在,洛明瑢松下眉头。
依照沈娘子的性子,怎么会留下孩子自己离开。
“郎君您来得正好。”雯情把两个孩子往洛明瑢怀里一放,说道:“娘子吩咐奴婢把两个孩子交给您看着。”
洛明瑢脸色微变。
他立如孤木,两个孩子挂在手上,一个无辜一个臭着脸。
臭脸的当然是釉儿,她推着阿爹的脸挣扎着要跳下来。
洛明瑢挂念着事,无暇顾及女儿那点反抗。
她这是连孩子都不要了?
不该如此。
洛明瑢一手抱着一个,在母子三人住的屋子里走了一圈,慢慢放下心来。
值钱的东西都还在,沈娘子并没有离开。
釉儿一直坐在洛明瑢的手臂上,起初还挣扎得厉害,但即使只用一只手,洛明瑢也能牢牢抱住女儿。
釉儿泄气了,鼓着脸坐着,眼睛时不时偷看洛明瑢。
这么近看,爹爹虽然是个光头,但……长得不讨人厌,她默默地想,又有点不服气。
坏人好看还是坏人!
雯情瞧着他抱着两个娃娃在屋里兜了一圈又出来,问道:“郎君在找什么?”
“沈娘子可说去了哪里,几时回来?”
“娘子从不说要去哪儿,回来的时辰也说不准,但一般晚饭前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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