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妙鱼
李首辅只会暗里发力,这会儿他是不会明面上碍皇帝的眼。
“我竟是到这岁数都没活明白。”陈老太后连声感叹后,又是舒爽大笑,“之前我以为很解气了,没想到还有更解气的,真是越活越有奔头咯!”
徐太后同崔兰愔谢道,“客套话我就不说了,你要能用上乐平,只管用着,不用急着叫他回去。”
崔兰愔玩笑道,“太后是知道我不想放人,没法子才这样说的吧?”
她这一说笑,又是那样解气法子使出去,徐太后和婉太嫔的好心情就回来了,一起跟着笑着。
齐安出去点人往福安宫去了,崔兰愔就对乐平道:“鸾居宫和福宁宫也都设小厨房,宫里这么些人的饭还要做,膳房也不能就关了,不过要精简些,人数不能过百,都你统总着安排吧。”
皇后居然将这样重要的事单独交给他,乐平神色激动地应了,脚下生风地出了福宁宫。
忙了一通,崔兰愔和皇帝是前后脚回的延华殿后殿。
皇帝打量了她一眼,“出事了?”
“嗯。”崔兰愔应了,瞅着他道:“我想给你讨个情,徐太后娘家人能赦免么?”
皇帝挨着她坐下,懒散着向后一靠,“可是开口了,你再不提,我还要教不言提醒你。”
崔兰愔愣了,“你专等着我说呢?”
“嗯,你不是想还徐太后人情?”
“就没有事能瞒过你。”
“今儿你那边的事我就不知道。”
“那是你不关心后宫的事。”崔兰愔心里忽地一动,“每回我往福宁宫用膳时,灰羽都要落我肩头监视一番才许我用膳,是你教的?”
皇帝收了笑,“午膳检出毒了?”
“是冲着徐太后来的。”她将发现羹汤里有毒的经过大略说了,最后问,“是李首辅察觉到你想用徐宪,要将这条路掐死么?”
经长史提点,崔兰愔思路就清晰了,徐太后在宫里无足轻重,李家用徐太后的死嫁祸她或是陈老太后,真的很犯不着,不过惹人议论两日,她和陈老太后照旧过日子,连根头发丝儿都不会少。
李家最会算账,拿宫里埋的一根好线只换点水花儿,不是李家会做的。
就比如莲生的例子,最少是一箭三雕,方家的钱财、她的皇后位、商家不再交商税、待这些都成了,还可另扶持一个九通行,这才是李家的手笔。
所以,李家给徐皇后下毒,必定要达成很大的目标。
徐皇后没有子女,唯有徐家,而徐宪又是那样无出其右的猛将,答案就很明显了。
李家想用徐皇后的死,让徐宪再无和皇室和解的可能,待鞑喇南下时,皇帝无将可用,孟箴和王效再不配合,李家就可趁势而出掌握大局。
今儿若不是李家想拖她和陈老太后下水,直接往鸾居宫徐太后殿里下毒,徐太后根本就躲不过去。
看出她的后怕,皇帝朝她张手,“给你抱会儿?”
皇帝真是无论什么境地都不会有疏忽之举,这会儿还记得她给划的道儿,只能她主动,皇帝一个指头都不许主动,不然就要睡外间。
她横了一眼:“够谨慎呐!”
先是莲生,再是徐太后,一出接着一出,李家行事太过不择手段,根本不拿人命当回事。
在福宁宫时,那么些人等她镇场子、拿主意,她就不能露怯。
可这会儿在皇帝面前,她却刚猛不下去了,她没有抓住皇帝递来的手,而是展开双臂搂住皇帝的脖颈,头埋到他怀里,“差一点徐太后就没了,我还没还她人情呢……”
眼泪不自觉就往外淌,她只管都蹭到了皇帝的衣襟上。
皇帝感觉到颈间的湿意,将她环紧在怀里,“你想的事不会发生,李家胃口太大,少一样好他们都不会做。”
"所以,你才教灰羽专盯着我?”
“嗯,赤麟会辨毒,他教了几日,你那鸟还算灵性。”
“人家有名字,你别总那鸟那鸟的。”
“灰羽是吧,我叫还不行么。”
“那徐家……”
“我明早就下旨。”
“那个徐宪会心无芥蒂,为你所用么?”
“是徐太后欠你,不是你欠她。”
“哦,为什么皇帝都会忌讳将帅功高盖主呢?若是徐宪……”
“只要他不谋反,我都可容着。”皇帝嗤了声,“谋反也不怕,我虽不能横扫千军万马,于千军万马中取人首级却是手到擒来……”
皇帝说得虽轻描淡写,可那股霸气却是扑面而来,崔兰愔不觉看迷了,眼神里是掩饰
不来的崇拜。
更紧地偎到他怀里,然后就觉出不对来,“你……说正事儿呢……你管好了……”就要拉开距离。
皇帝按住她,呼吸深重起来,贴着她耳畔诉着:“我哪管得了,它现在归你管着。”
“都多久了,你不想么?”
“业精于勤,荒疏了这么久,你需得检视一番吧?”
“我都由着皇后娘娘,你叫我躺,我绝不坐着,你叫我坐,我绝不站着。”
“你还气我不是,要不你也可以给我绑起来,你不是有鞭子……”
越说越不像,怕他说出更不堪的,崔兰愔一把堵住他的嘴,到底没抵住诱惑,“就一回,你要是……”
话还没落,皇帝就将她打横抱起了,待回过神来时,她已被放到里间床上,皇帝正利落地将帐幔拉起。
衣服一件一件从帐幔里扔出来,散落一地……
艾叶正要进来询问几时用膳,听得声音不对又赶忙退远了。
不语和桑枝就知怎么一回事了,一个跑去小厨房告诉晚不了上灶,一个和艾叶交换了下眼神,这一阵子因着帝后两人没那事儿,两人没少跟着担心。
虽说孕期要分房,可皇帝就崔兰愔一个,若是因着久素沾了别的女子,吃亏的还是皇后。
两人从小跟着崔兰愔,最知道崔兰愔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别看她以前总说嫁人后不管夫君纳妾,可两人知道,崔兰愔是不会食言,却会从此再不与人同房。
那个程圭不与人用一个恭房可能是装出来的,可崔兰愔却是真的,她不但不能和外人用一个恭房,她的衣裳鞋袜统不能同人混穿。
只看她见不得皇帝回屋不换衣裳就知道了,于私密事上,她是接受不了有第三个人的。
第114章 说法皇后是个促狭的
朝臣们发现一夜之间春回大地,皇帝的心情变好了。
虽还是面无表情的一张脸,还是盘坐在那里,可那股能压得你不敢轻举妄动的威压却散了。
话也恢复到了五个字,应对间有些许小错,皇帝也能容着了。
日子一下就好过多了,一众朝臣们心里直念佛。
都在猜测皇帝的心情是因何变好的。
于此等时候,皇帝提出要赦免徐家,恢复徐家镇北侯的爵位,由徐宪袭爵,并召徐家即日回京时,朝臣们不想破坏眼前难得的好光景,都是目不斜视的,竟无一人反对发声。
下朝后,没多久宫里有话传出来,李老太后为了体恤皇后管宫不易,愿将一年俸银拿出来给皇后支应花销。
皇帝登基以来,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他对李老太后的敷衍,甚至连表面功夫都不做的。
这会儿传出这样的话,朝臣们都很精乖,没人肯站出来称颂李老太后的贤良。
待皇帝回后殿用了早膳,再往前殿来时,却是帝后相携而来。
有阵子没见两人一起出来,即便没见两人说话,也能瞧出皇帝的心情着实不错。
两人于廊前分开时,皇后直接走了,皇帝却是望着皇后进了东阁,才回了西阁。
皇帝对这个侄女皇后是真的很上心,已不能用宠爱形容了。
古尚书找皇后说情,皇帝不过回去用个午膳,回来就改了口,放过了古尚书。
还有端王和安王的差事,皇后显然能影响和改变皇帝的决定。
理智到近乎冷漠的皇帝,好似对着皇后才有热气,所以,之前会不会是夫妻吵架了,皇帝拿皇后没法子,只能找朝臣撒气?
皇后没那么大胆吧?
先帝那样绵软性子,淑太妃身后还有李家,也不敢同先帝大小声过。
皇帝的脾气,可说是赵家一众皇帝里最糟最坏的,怎么想也不可能。
只是他那脾气也太难测了,要是知道个因由能防范一二就好了。
没多会儿,西阁里不言出来去了东阁,约莫一刻钟后,不言和皇后身边的不语一起出来,随后不语出了延华殿,看他去的方向,好似往鸾居宫去了。
几位阁老从西阁里陛见出来,姚阁老拦住不言问:“宫里就艰难至此了?怎就要李老太后拿俸银补贴了,传出去实有损陛下颜面……”
不言眼角扫到支着耳朵听的申阁老三人,笑着回道:“长辈儿给小辈儿补贴些花用,搁一般家里不是常有的事么,陈老太后将她体己的一半儿都给我们娘娘陪嫁了,另一半她也发话了,是要给我们小公主做陪嫁的。
先帝私库里有多半都孝敬给了李老太后,如今李老太后不过拿出些俸银给我们娘娘做零花,于她连九牛一毛都不算,不过是打发孩子逗个乐,也不知哪个黑心肝,见不得人家和睦的传出那样的话。
再者那银子也没花到别处,我们娘娘将整个御膳房都派给李老太后开了小厨房。
我们娘娘的意思,赵家的钱财给赵家人花是天经地义,难不成还要给外姓人,往哪里都没这个道理不是?”
姚阁老呵呵笑着:“确是这么个理,倒是我想岔了。”招呼着申阁老几个出了延华殿。
院里经过的,西配殿开了窗户支着耳朵听的,这下都明白了。
皇后这是想让人知道不是皇帝不孝顺李老太后,而是李老太后做得不像样。
陈老太后这个血脉上没牵连的嫡祖母都将全部身家给了皇后母女,李老太后不过补贴些俸银,就恨不得昭告天下,一副给了天大恩惠的样子。
这还罢了,李老太后手里财物不知多少,皇后该是防着她做了吃里爬外的事,将那些都给李家,在这里敲打呢。
皇后也是促狭的,就把一整个御膳房弄到福安宫了,这是宁可让福宁宫里胡吃海塞花用了,也不想一分银子流到李家。
***
鸾居宫里,徐太后哭成了泪人,好似要将二十年的苦楚和隐忍一遭儿都哭出来一样。
淑太妃也不劝她,只不停地给她塞着干净帕子。
还是徐太后自己止了,吸着鼻子道:“这事儿我该去谢陛下的,只我实在打怵面对他,是不是请皇后帮着说说?只这样的隆恩,我很怕表达不当。”
淑太妃深有同感,“别说咱们,就朝臣们又有哪个不怵皇帝的,你眼肿成这样也不好出门,等下午好些了,咱们去福宁宫里问问皇后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