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金笼 第14章

作者:仙苑其灵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HE 古代言情

  柳惜瑶本只是心中疑惑,并未问出口,却未曾想宋濯似是看出了她的不解,竟还这般温声与她解释。

  一时间,柳惜瑶心头压着的那块巨石,仿佛被人轻轻挪去,整个人都松了下来,连脸颊上那抹红云,也好似淡了几分。

  “多谢表兄关心。”她也轻轻弯唇,抬眼朝宋濯看去。

  宋濯见她不再那般惧他,便将经文收好,放在案几一侧堆起的书卷上,问她:“还有何事?”

  但凡她开口,或是出府,或是帮她另择婚事,只要不算过分,他皆会应允。

  然等了片刻,却见柳惜瑶从木盒中取出一个青瓷罐,双手捧在了他的面前。

  “表兄。”她声音比之方才,也明显少了拘谨,脸上的笑容也自然了许多,“这是我亲手腌制的酱菜,虽不是什么名贵之物,却是我娘亲传的手艺,那时表姑祖母时常夸赞这酱菜,还说让我务必学会了,别让这手艺失传了。”

  说着,她又将那青瓷罐往上抬了两分,“若表兄不嫌,可先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宋濯眸光微敛,落于桌下的掌侧上,淡淡“嗯”了一声。

  柳惜瑶捧了片刻,未见他如方才那般有抬手来接的意思,便将青瓷罐慢慢放在了桌上,抬眼悄悄去观宋濯神色。

  宋濯神情未变,又出声问她,“可还有何事?”

  说罢,似是怕她面薄不敢开口,便又补了一句,“但说无妨。”

  柳惜瑶却是为提及任何要

  求,而是将目光落在案几那头堆起的书卷上,轻声问道:“那可是……棋谱?”

  宋濯耐着性子又“嗯”一声,漆黑的眸子抬起朝她看去。

  柳惜瑶目光还在那棋谱上,抿了抿唇,“我可否借阅几日?”

  宋濯暗叹一声,将棋谱从书中拿出,轻轻放在她面前。

  待她将棋谱小心翼翼收入盒中,起身与他拜别后,脚步声彻底远去,屋内终是归于平静后,宋濯才缓缓起身,来到盆架前。

  他拿起香胰子仔细净手,尤其是那掌侧处,他洗了三遍才作罢。

第17章 铸失了分寸

  柳惜瑶从塔楼下来,又跟着王伯回到正堂。

  她从木盒中取出另一卷佛经,赠予王伯,也是借着昨日深夜惊扰的缘由送出的。

  王伯跟着老夫人吃斋念佛多年,自然会欣喜收下。

  柳惜瑶原是想,若宋濯今日不见她,便托王伯将东西代为转交,与此同时,再刻意提出那酱菜为老夫人生前所喜,待过几日再腌些来送给王伯。

  这样一来二回,她就能有理由多往慈恩堂这边跑了。

  却没曾想,今日竟会这般顺利,不过那酱菜还是要给王伯拿些的,老人家到了这个年纪,时常会觉口中无味,那爽口的小菜若是时常吃些,没有几个不会念想的。

  柳惜瑶笑盈盈道:“待过两日我来归还棋谱,再给王伯那些酱菜吃,那些酱菜是老夫人生前最喜的,时常嘱咐我娘亲帮她腌些。”

  王伯也记得此事,先是感慨,又是应谢,最后忽地愣了一下,“棋谱?”

  柳惜瑶将木盒打开,让王伯看那卷棋谱,“是啊,方才表兄看我感兴趣,便允我借阅几日。”

  王伯如何能不惊讶。

  昨日柳娘子还称那位是二公子,今日便改口称了表兄,且这棋谱,他若没记错,应是公子桌上之物,竟也肯往外借出。

  思及此,王伯又想起上次柳惜瑶淋湿佛经一事,忍不住提醒她道:“这棋谱可是名家所留,柳娘子务必要看管妥当。”

  王伯脸上神情全部落入柳惜瑶眼中,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王伯放心,我必会谨记。”

  说罢便要告退,却是在正要转身之时,忽又想起一事来,她那院中灶台昨夜塌了,还需泥浆来修整。

  王伯听后,只道小事一桩,待明日便叫人做好了送去幽竹院。

  柳惜瑶却是不敢再给慈恩堂添麻烦,还是让她院中的人过来取一趟。

  离开慈恩堂,柳惜瑶如释重负般长出一口气,步伐缓了许多,脸上笑意也荡然无存,剩下的便只是疲惫。

  秀兰看出她情绪有些低落,以为方才她只是在王伯面前装模作样,实则与二公子的碰面并不顺心,便朝她身侧靠去,小声问道:“是不是遭了冷脸?”

  柳惜瑶没说话,只摇了摇头。

  秀兰又问:“怎地进去那般久?”

  柳惜瑶还是没回答,又是长出一口气。

  秀兰眉心骤蹙,一副生怕她惹事的模样道:“那棋谱该不是二公子不愿借,你不知好歹非要讨来的吧?”

  秀兰在老夫人离世之前,就已经被调去了内院,那时二公子虽不常去荣喜院,却是在逢年过节,依照礼数也会去见县主。

  秀兰自是见过二公子,还不止一次,要说整个侯府,没有哪个婢女不想一睹那二公子风采的,那可是还未至弱冠之年,便能高中进士的人物,且又生得那般俊朗,性情还如此温雅绝尘,若不是因他太过纯孝,想必早已入京为官,至于能与他相许之人,定是那自天潢贵胄,门楣相当的女子。

  见柳惜瑶还不回应,秀兰不由嘀咕道:“二公子是那般芝兰玉树的一个君子,你若硬要讨,他定然不会驳你面子,你可莫要胡思乱想,生出那不该有的念头来。”

  说罢,她又将声音压得更低,“可莫怪我没有提醒你,县主还要替你择亲,你仗着今日这一出,问王伯讨个泥浆也就罢了,可莫要异想天开,妄图用此去驳县主的面。”

  “你多虑了。”柳惜瑶终是开了口,语气稍显沉闷地道,“我不会再犯傻了。”

  但凡宋濯与她关系亲近些,哪怕如宋滢那般,她兴许在那塔楼中时,还会鼓起勇气求他在县主面前帮她说句话,然她未曾开口,便是因为时至今日,她心里已是比任何人都清楚。

  便是当真如外人所传,因老夫人的缘故,县主与二公子母子关系疏远,可那也是他的亲生母亲,一个是血脉至亲,一个是远到没边的表亲,若县主执意要拿捏她,她一定是被放弃的那个。

  她也曾以为,只要安分守己,就能在侯府安稳度日。

  可直到亲眼看到安安在账房被人羞辱,她才明白所谓安慰不过是自欺欺人。

  而后,她又想着靠她自己这双手,抄书攒钱,有朝一日能离开侯府自立门户。

  她这般想有何过错?

  然那上天似是偏要捉弄她,先是让安安染病,又是要那郎中故意刁难,再是如今碍了县主的眼,要用婚事来磋磨她后生。

  柳惜瑶盯着脚下之路,唇角浮出一抹轻笑。

  如今,她看透了。

  从前是她想的太过简单。

  纵是她真的出了侯府,又能如何立足?

  娘亲当年尚且要求人庇护,才能在这世道活下去,而她和安安呢?那一州从八品的录事都能随意叫人打至身亡,她们又能靠谁?

  这世道无权无势,无法立足。

  柳惜瑶又将那小指紧紧朝掌心攥去。

  她也不想如此,但她只能如此啊。

  回到幽竹院,柳惜瑶将木盒搁好,便立即来到院中打水净手。

  冰冷的水从她手上浇了一遍又一遍,她不知洗了多少遍,直到身侧传来安安惊异的声音,才叫她猛然回过神来。

  “娘子手上是沾了什么秽物吗?”安安探着头,指了指她被冻得通红的手。

  “没、没什么。”柳惜瑶不想让安安知道这些,至少不要现在便知道,她眼神颇有几分闪躲。

  安安递来帕子给她,目光却还落在她那小指上,实在不明白到底那小指碰了什么,怎就叫娘子不知痛地搓洗成这个模样。

  柳惜瑶擦完手,回到屋中。

  原本晚膳只是半碗粥,在秀兰的督促下,硬是喝了一碗半,喝完还要她去扎马步,她心虽不愿,但到底还是照做了,毕竟那塔楼日后还需再上,总不能每次都叫人从后将她推着去,再者,身体好些总归是能少受些罪。

  入夜,整个小院又恢复了往昔的宁静。

  柳惜瑶点了灯,伏案阅那棋谱。

  母亲当初琴棋书画样样绝佳,在生下她后,便亲自教导,在她尚未离开赵家时,日日也会练琴学棋,但打从她们来了华州,母亲便再也没有碰过这些,只是偶尔看书练字,做些简单女红消磨时间。

  柳惜瑶知道母亲会触景生情,怕她难过,便是自己想要抚琴或是下棋,也会忍着不说。

  转眼六年光景已逝,因她从前学过的缘故,这些棋谱皆能看懂,但若让她来破解,便是痴人说梦了。

  这可都是名家留下的死局,非那绝顶聪慧之人,如何能将之破解?

  柳惜瑶自然知道自己没这个本事,可她没有,旁人未必没有。

  想到案几后那青色长衫的身影,柳惜瑶便觉耳根又在隐隐发烫,她深吸一口气,既是认定要如此,便不要再多想。

  这棋谱虽不能解开,但也要将每一步都熟记于心,否则若与那人论起之时,什么都不通晓,着实太过刻意,纵是那人好脾性,怕也要对她生出厌烦。

  到了第二日,秀兰以为柳惜瑶要借取泥浆的缘由,再去慈恩堂露一面,却没想她并未有此打算,只是让安安前去。

  秀兰也知安安掀不起风浪,便乐得自在,在院中打起了拳。

  安安提着木桶便要出门,柳惜瑶却是将她叫住,换了个瓷罐给她。

  “娘子,瓷罐不够装吧?”安安挠了挠头。

  柳惜瑶朝她笑了笑,“王伯肯借咱们已是万分感谢,咱们若取得太多,怕是要失了分寸。”

  安安觉得很有道理,可还是有些犹豫,“那不够装……我们的灶台万一搭不牢固……”

  “喝。”秀兰斜眼朝二人看去,朝那空中狠狠出了一拳,“终于知道分寸了。”

  柳惜瑶没有理会她,只哄着安安快去

  拿,莫要王伯久等。

  安安最终还是乖乖点了头,拿着那瓷罐去了慈恩堂。

  片刻后,安安回到幽竹院,那瓷罐是空的,手中却多了个木桶,木桶内自是满满当当调好的泥浆。

  秀兰直到此刻,才忽然反应过来,那人哪里要的是分寸,分明是要借个机会,再往慈恩堂走一趟。

  秀兰没有猜错,柳惜瑶正是如此打算的。

  晨起就跟着去,才是她不知分寸,显得太过上赶着去黏那二公子。

  可若是安安去取泥浆时,器具太小,依照她对王伯的了解,一个木桶而已,便会借给安安来用,也省得她再跑来跑去,浪费时间不说,那泥浆若干了还要再调。

  待安安今日借了木桶,搭好灶台后,明日去还木桶时,她岂不是也可顺理成章跟着再去一趟。

第18章 铸酥了骨头

  翌日清晨,柳惜瑶又带着秀兰来到慈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