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春莺 第13章

作者:炩岚 标签: 宫廷侯爵 因缘邂逅 天作之合 阴差阳错 成长 正剧 古代言情

  忽有秋风拂过,背后的人身上有股若有若无的馨香,穿过他的肩颈,直直飘入他鼻腔。

  他脚步不由得慢了一瞬。

  什么味道呢?

  似花非花,似草非木,隐约带着点微苦的气味。闻着很舒服,一日奔波的疲惫,被驱散了几分。

  他想着,也就直接问了。

  “你身上什么味道?”

  温幸妤愣了一下,她觉得这话问得有些冒昧。

  哪有人直接问女子身上什么香……总感觉像在耍流氓。

  虽然祝无执肯定不是这样的人。他俊美无俦,在京中时虽有佞臣的名声,但也不乏有许多闺秀视他为最佳的夫婿人选。

  她默了一瞬,小声道:“没有熏香,是我自己配的驱虫香包。”

  祝无执没有应声,过了好一会,她才听到他的声音。

  “给我也配一个。”

  温幸妤愣了一下,随即说了句好。

  回到院落,祝无执把木盆放在院子里,径直将温幸妤背到了厢房,丢在炕沿上。

  温幸妤看着他冷漠的脸,小声道谢,祝无执好似没听见,转身出了屋子。

  她抿了抿唇,也不觉得尴尬,从旁边的箱笼里拿出布子,简单擦了擦脚上的泥巴后,趿拉着鞋,去外边打水冲洗。

  祝无执正在晾衣裳。

  搭上竹竿时,他的衣袖微微滑落,露出线条清晰,肌理分明的小臂。如同精美的玉雕,漂亮又充满力量感。

  方才,是这只手臂如铁箍一样,箍在她腿弯,温度恍若无物的透过衣衫,烙在她皮肤上,灼热滚烫。

  夕阳已经垂到山中大半,在他身上镀了一层暖泽的光。

  温幸妤莫名感觉眼睛被烫了一下,脸上腾起一股热气。

  她恓惶垂眼,背过身去打水冲脚。

  井水冰凉凉的,将她脸上的绯红压下。

  她缓缓吐出口气,想到方才自己在想什么,顷刻间被羞愧吞没。

  观澜哥才去了没多久,她怎么能…怎么能对别的男人脸红心跳呢?

  难不成,她真是那书生口中,不守妇道的……

  思及此处,温幸妤脸上的血色褪去,她觉得自己真不是个好人。

  简直是太坏太坏了。

  祝无执晾完衣服,一回头就看到温幸妤闷闷不乐的背影。

  他轻嗤一声。

  一点小事就伤心到现在,真够没出息的。

  *

  那骚扰温幸妤的书生,乃是村中刘家的小儿子,单名一个禄,和陆观澜同岁,也是这村中唯二考上秀才的。

  他被刺破了肩膀回家,不顾家中长辈唤他吃饭,径直冲进了自己的屋子。

  刘禄一面换下被划破的衣裳,咬牙切齿地摔碎了几个陶罐,却依旧平息不了怒火。

  陆观澜啊陆观澜,非和他作对是不是。

  明明是个克父克母的天煞孤星,还偏偏读书比他厉害,从小就压他一头。这些年,他听到最多的话就是。

  [刘禄这孩子读书也还行,只不过不如陆家的小子]

  [你什么时候才能像陆家小子一样,考上州学啊?]

  [爹也不指望你能被选做贡生,你都二十了,也好歹考个举人出来吧。]

  [……]

  一字一句,全部都是比较。

  这一切,直到陆观澜突然回乡那天,有了转变。

  那日他刚休沐,从县里赶回来,就听到此等好消息。

  为了窥探这个压他十几年的人,他专门请了五天假,暗中打听,偷看,在他家院子周围暗中徘徊。

  随后他了解清楚了陆观澜的情况,多年来心中那些隐秘的愤恨,也终于找到了发泄口。

  他想了很久,决定通过折辱陆观澜的妻子,来侮辱他,

  一个男人,若是被带了绿帽子,那就意味着,这辈子都会在村里抬不起头。

  刘禄从来都不绝对陆观澜会发作,会对他怎么样,毕竟在他眼里,忽然从国子监退学,那定然是犯了大错。

  明明踩好了点,哪知这陆观澜今日突然提前归家,还专门寻那小娘们。

  最不能容忍的,是陆观澜一个落魄的贡生,居然也敢对他动武。

  太嚣张了!

  刘禄咬了咬牙,夜里睡觉时,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既然陆观澜绝口不提为何回村,那绝对就是犯了大错。

  说不定是犯了律令,蹲过大牢的犯人呢!

  如果他能从县太爷那弄到陆观澜的把柄,说不定就能逼迫对方离开胡杨村。

  刘禄想好主意,方心满意足入睡。

  *

  雨中山果落,灯下草虫鸣。

  八月十六,云层吞没圆月,秋雨淅淅沥沥,院子里种的秋菜上都凝了一层薄霜。

  温幸妤沐浴完,看着黑漆漆的堂屋门,心中有些担忧。

  祝无执已经连续几天未曾出门,一天十二个时辰,其中有十个时辰都待在堂屋里,除了吃饭洗漱沐浴,其余时候都不露面。

  而今日,他只用了顿早饭,就一直闷在里面。

  堂屋里丝毫动静都没有。

  只有她敲门时,对方才会回应一个冷漠的音节。

  温幸妤看着堂屋黑漆漆的窗子,又看了眼伙房,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端饭给他。

  不管怎么样,饭总得吃。

  她走到伙房,灶膛里还有些微弱的明灭星火。灶台的蒸屉里,有一碗她煨着的饭菜。

  温幸妤揭开盖子,指节轻触了下碗边感受温度。

  秋雨夜寒凉,她觉得饭菜还是不够热,于是重新生火热了热,端着碗,借着她厢房里微弱的灯火,朝堂屋走去。

  堂屋里头黑漆漆的,她什么都看不清,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好似里头什么都没有,又好似藏着吃人的恶鬼。

  温幸妤忐忑地叩房门,轻声道:“天色已晚,您要不要用些饭?”

  无人作答,里头依旧寂静的如同粘稠的黑墨。

  她又唤了几声,里头依旧没动静,不免有些慌。

  温幸妤踌躇了片刻,微微上前,想将耳朵贴近屋门,听听里面是否有人在。

  她有些怕对方生了什么病,悄无声息的死在里头。

  耳朵还未贴到门上,却不料那门吱呀一声,蓦地被人就里头拉开。

  她一时没站稳,绊到门槛上,身子向前歪斜,手中的碗眼看着也要落在地上。

  嗓子里溢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转而手臂上多了只有力的手,将她稳稳扶住。

  “啪啦”

  手中的碗就没那么好运了,结结实实掉在地上,碎成几瓣,饭菜撒了一地。

  温幸妤看着地上沾满灰尘的饭菜,有些心疼。

  手中银钱见底,家中的米面也见了底,如今吃穿用度,全部都是精打细算的。

  她没忍住叹了口气,就听到头顶传来一道低哑漠然的嗓音。

  “做什么?”

  温幸妤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来给祝无执送饭,顺便看看他是不是生了病。

  她仰头看向他。

  青年的脸大半都隐在黑暗中,神色叫人辨识不清。

  唯独那双眼,让温幸妤看了个分明。

  浓厚阴影将他本就狭长的眸子,画得更长,像是话本里食人心的鬼魅。

  与以往的矜傲不同,此时那双眼冷寂、幽邃,宛若酝酿着风暴的深海,盛满了令温幸妤畏惧的暴戾。

  她心头一阵悚然,仓惶后退半步跨出门槛,呐呐道:“看…看你没吃饭,想着给你送来。”

  祝无执并不回应,她只感觉到头顶落下一道冰冷刺骨的视线。

  温幸妤浑身僵硬,不安道歉:“对,对不住,我只是担心你出事。”

  “打扰到你了,我现在就走。”

  青年的凤目微垂,长睫在眼底打下一片浓墨般的阴影,他瞳仁乌沉沉的,眼白泛红布满血丝,正定定凝视着眼前的女人。

  温幸妤只觉得那道视线太过骇人,犹如毒蛇绕颈,让她喘不过气。

  世间万物,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

  她丝毫不怀疑,如果再留在这,面前这个高大的青年会毫不犹豫杀了她。

  她咽了口唾沫,急急转身,抬步想要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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