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春莺 第69章

作者:炩岚 标签: 宫廷侯爵 因缘邂逅 天作之合 阴差阳错 成长 正剧 古代言情

  祝无执对他们的想法,心知肚明。

  这三人都认为祝无执不过是个着急复仇,性子暴戾,且毫无靠山的年轻人。

  经过一段时日的利用,三人都确定了祝无执的确忠心做事。又因查到他对一个出身低微的农女沉溺痴迷,觉得他着实不堪大用,遂愈发轻视,减少了部分警惕心。

  棋盘之上,不到最后一刻,无人知晓到底谁才是真正的执棋者。

  朝堂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酝酿着清洗万物的风暴。

  *

  七月五,临近七夕,官员开始休沐。

  祝无执是皇城司的指挥使,休沐也未歇下来,故而二人每日见面的时辰,并没有多少。

  温幸妤偶尔出门逛逛,和婢女买些七夕吃的用的。

  从七夕前几日开始,汴京车马盈市,罗绮满街,百姓旋折未开荷花,做成双头莲,取玩一时,提携而归。幼童会特地换新衣,竞夸鲜丽。[1]

  七月初六,温幸妤和婢女们在庭院里搭建小彩楼,谓之“乞巧楼”,楼棚里摆上花瓜、酒菜、笔砚、针线等物,准备七夕当夜,念诵诗句、对着弯月穿针引线,以及焚香行礼,这就是“乞巧”。[2]

  虽说已经立了秋,但暑热尤在,搭完了彩楼,已夕阳西下,霞光万丈,众人热得满头大汗。

  温幸妤回到主屋净面洗手,又倒了冷茶喝,静月和芳澜也去打水洗脸。

  她在罗汉榻上静坐了一会,待热气散了,忽发现香炉中的香饼燃完了,于是去西厢房取了新的“玉春新科”香饼。

  揭开香炉鼎盖,才发现里头的香灰有些多了,且还有结块,于是她拿起香铲,把结块的捣碎。

  正欲铲出多余的,就听道背后冷不丁传来一道低沉嗓音:

  “妤娘,在做什么?”

  温幸妤吓了一大跳,她转过身,就见祝无执穿着朱色官袍,站在她背后。

  两人离得极近,祝无执身量高,将女人的身形遮得七七八八,连窗外暗淡的天光也一同挡住了。

  他凤眸微垂,视线漫不经心的,落在她毫无防备的面容上,又移到那香炉边放着的香饼上。

  “添的什么香?”

  青年的影子笼罩着她,嗓音不疾不徐,温幸妤却霎时紧张起来。

  【作者有话说】

  [1][2]皆引自或化用《东京梦华录》卷八七夕篇

  41

第41章

  ◎七夕◎

  “是玉春新科,最近一直焚这个。”她故作镇定,一边回答,一边转回身继续做方才的活。

  她垂着眼,用香铲平稳的把多余的灰铲出来,压平炉中乱灰,最后把香饼放了进去,点燃。

  青烟起,香气四溢,祝无执看着她神态如常的焚香,细细分辨后,确定这气味和前些日子熏香的味道一样,并无异常。

  他散去大半怀疑,笑道:“连着用这么多天也不换,看来这香很得你喜爱。”

  温幸妤听得心里一紧,她面色不改,用毛刷把旁边的粉末扫干净,盖上炉盖,转过身笑看着他:“初秋天,暑气未散,就想着焚些气味的清雅的香。”

  女人站在熏炉前,身后香烟袅袅升起,她一身月白大袖广绫银线裙,眉眼沉静,唇角微弯,看起来好似寺庙里供奉的菩萨,叫人觉得亲近又遥远。

  也不知是那熏香的作用,还是他的心理作用。

  祝无执不喜欢这种感觉,皱了皱眉收回目光:“原来如此。”

  “日后添香这种事交给婢女干即可。”

  温幸妤不明所以,觉得他或许是公事不顺,故而看哪儿都不顺眼,处处挑刺。

  她敛下不耐,面上柔顺乖巧:“我知道了。”

  祝无执嗯了一声,说道:“去净手,准备用饭吧。”

  温幸妤点点头去铜盆净手,擦手时,见祝无执已经坐在罗汉榻上喝茶。她终于缓缓松了口气,心说他总算不逮着熏香一事问东问西了。

  用过饭,祝无执又出去了,温幸妤坐在罗汉榻上翻阅制香的书,把其中含麝香的熏香品种记下来,准备换着做。

  祝无执疑心重,方才说“最近一直用”,不过是故意试探,因为她往常的习惯,是三、四旬才换一种。

  若是她乱了阵脚,明日就换,祝无执就会看出异常。

  所以她要多做几种避子香,三旬更换一次即可。

  初秋夜凉,碧空溶溶,月色浸窗纸。

  屋内灯火摇曳,温幸妤看了许久书,眼睛有些酸胀,她把书卷搁下,准备沐浴歇息,就见明夏摆弄着西窗台白釉细颈莲花瓶里的秋海棠,花瓣都被不慎摘掉了好几片,时不时看她一眼,似乎是有话要说,

  她索性没起身,佯装没注意到,端起茶杯啜了口温茶。

  过了一小会,明夏又拿了个布子,左擦擦,右擦擦,一路擦到罗汉榻边上的高几。

  温幸妤有些无奈。

  平日里,明夏除了祝无执在时,表现得勤快规矩些,其他时候都很懒怠,活能推就推,对她的态度也隐隐不耐烦。

  温幸妤不计较,一来是觉得反正迟早要离开,祝无执宅里的仆人同她无关。二来是她本也不习惯叫人伺候,有些力所能及的事,顺手就做了。三来,是她巴不得明夏偷懒,这样能给她偷偷制避子香的机会。

  今日的明夏,可太反常了。

  又坐了半晌,温幸妤也不说话,就听得明夏终于按捺不住了,似作无意状搭话:“夫人,明日七夕乞巧节,您给大人准备什么手信了吗?”

  温幸妤一愣,摇了摇头:“并未准备。”

  七夕又见乞巧节,主要是女拜织女乞巧,男拜魁星求功名。而男女互赠手信之事虽有,却也是极少数的。

  明夏眼神闪了闪,看了眼窗外,见庭院里已无闲人,于是好奇问道:“夫人为何不准备?是不知大人喜欢什么吗?”

  这话说得颇没规矩,温幸妤似笑非笑看着明夏,猜测到她想问什么。

  她没点破,只道:“自是知晓他喜欢什么的,没有准备,只是不知七夕还要互送手信。”

  明夏表情微僵,有些心虚,偷偷瞄了几眼温幸妤,见不像生气,心里暗暗鄙夷对方真是个软柿子,于是毫无畏惧的继续道:“夫人祖籍偏远,和汴京习俗自有差距。”

  说着,她话头一转,问道:“不过不送也好,大人带金佩紫,身份不凡,普通物件定入不了他的眼。”

  温幸妤顺着她的话点头:“你说得在理。”

  明夏看温幸妤傻呆呆的,好糊弄极了,于是道出了目的:“奴婢听院里的老人说,您跟在大人身边两载。”

  “您可知大人这样的人物,到底喜欢何物?”

  试探的言辞粗糙简陋,温幸妤彻底明白了明夏的目的。

  心思百转,她觉得告诉明夏或许是个好选择——明夏在宅子里养了月余,早褪去初见时的黑瘦,皮肤白皙,五官娇艳,比她好看得多。若明夏能引得祝无执注意和喜爱,他就不会再执着于她。

  她抬眼看着明夏隐隐期待的眼睛,笑道:“自是知晓的,熏香的话,他喜欢雪中春信和檀香。”

  “衣袍、香囊的颜色大多用绛紫、湖蓝、天水碧等,绣纹的话也很挑剔,不同色、不同场合配不同纹。”

  “除了这些,他喜欢看兵书和游记。”

  “……”

  温幸妤毫不吝啬,回忆着两年来他的习惯,把能记起来的,和一些猜测,一股脑说了出来。

  明夏听得聚精会神。

  温幸妤说完,口干舌燥,面色有些发红,故作羞赧:“让你见笑了,说了些乱七八糟的闲话。”

  明夏心说这怎么能是闲话呢,她高高兴兴道了谢,说了句:“奴婢忘了准备明日用的针线,您先睡,有事再唤奴婢。”随即急切的小跑出了主屋。

  温幸妤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

  希望能如她和明夏所愿。

  这样…等她被祝无执厌弃,说不定就有机会离开了。

  *

  七夕当日,天净云疏,清阳曜灵。

  这日除了叫乞巧节外,还有个别称,名“晒书日。”

  春夏潮湿多雨的日子过去,到了凉爽的秋日,读书人多在此日抖晾衣服书籍,谓可不生虫蠹。

  祝无执也不例外,宅中仆人将他的书箱全部掰出屋子,把里头的各类书籍小心铺在阳光处曝晒。温幸妤的那些制香书也搬出去晒了,一时间院子里墨香阵阵。

  到了傍晚,书重新收入箱笼,抬回屋子。

  二人用了晚饭,温幸妤便和府中婢女们一同焚香列拜,望月穿针,分食巧果。

  一般来说,男子也会在这天拜魁星,或求功名,或求官运亨通。

  但祝无执对这种把仕途寄托在神鬼上的行为,嗤之以鼻。

  书房灯火摇曳,他坐在案前看文书,目光却不由自主的穿过半开的窗,落在庭院搭建的小彩楼处。

  弯月高悬,檐下灯笼明亮,一众婢女着各色新衣,小声玩闹,温幸妤一身鹅黄罗裙坐在当中,眉眼弯弯,神态放松,说到逗趣儿处,笑得双颊爬红,贝齿微露。

  祝无执看着看着,眉心舒展,眼中也浮现几分笑意。

  俄而,她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注视,转过头看过来。

  四目相对,她笑靥如花,好似月色坠入双目,明亮澄澈。

  他怔了一瞬,心跳莫名加快。

  记忆中…她似乎很久没有这般,对他真心实意的笑了。

  温幸妤又转回了头,和婢女们笑谈闲聊。

  祝无执盯着瞧了会,垂眸看向文书,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了。那些工整的文字,好似变成了密密麻麻的蚂蚁,叫人心烦。

  坐了一会,他站起身,合起文书,出了书房。

  温幸妤正听她们说些坊间趣事。

  瓶儿眉飞色舞,一面嗑瓜子吐皮,一面道:“你们是不知道,潘楼东那边有个王家铁匠铺,我前几天路过,看了一桩好戏。那里头有个打铁的学徒,长得浓眉大眼,身形健硕,看着正经老实,结果却和王铁匠的婆娘勾搭成奸,叫抓了个正着。”

  “王铁匠拿着把刀追了一路,那学徒也是个没担当的,直说是师娘勾引他。铁匠婆娘气了半死,当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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