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国皇帝的小公主 第106章

作者:笑佳人 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爽文 轻松 日常 古代言情

大臣们一看就明白了,这方济是真贪了啊,那么太子……

文武百官全都看向了跪在最前面的太子与杨执敏。

一片死寂中,兴武帝坐到了龙椅上,盯着烂泥一样的方济,冷声道:“方济,且不说你这些年到底贪污了多少银子,朕只问你,你当年是如何当上这个户部郎中的?”

方济还在试图从绝境中找出一条生路,没敢马上回答,秦弘急着道:“父皇,是儿臣……”

兴武帝怒斥道:“闭嘴,朕没问你!”

秦弘死水般的心一下子又乱了,他已经做好了被废的准备,反正都要被废,他宁可一人揽下所有罪名,也不想大姐牵扯进来!

“父……”

“方济,你耳朵聋了吗!”

父子俩几乎同时开口,兴武帝雄浑愤怒的声音完全压下了秦弘的有气无力。

没有臣子能抗住这位开国皇帝的审问,还在苦苦挣扎的方济如遭雷击,脑海一片空白,只凭本能地交待起来:“臣,臣听说大公主与太子殿下姐弟情深,臣就试着送了大公主三千两银子,后来……”

秦弘担心大姐担心得眼泪都断了。

兴武帝语气反倒平静了许多,接着方济的话问:“后来你又孝敬过大公主多少?”

方济已然没有退路,只能皇上问什么答什么,埋着脸道:“每年年底臣都会送大公主一千两的年礼,前后共送了七年。”

大臣们低声议论几句,不知哪个率先注意到兴武帝难看的脸色,这才静了下来。

兴武帝的脸色能不难看吗?

太子也好大公主也好,都是他的骨肉,纵使姐弟俩不如小女儿招他的疼爱,兴武帝也只是给小女儿更多的照顾,并没有故意苛待冷落过长子长女。对长子,兴武帝一开始就寄予了厚望,儿子得了头疾后他连重话都不说了,儿子一直立不起来,他也还愿意再给儿子一次机会,特意安排儿子监国,直到确定儿子是真的当不好大齐的储君,他才彻底死心。

对长女,长女喜欢金银珠宝,兴武帝就给她等同于儿子们的府邸与爵禄,是,因为长女无才,兴武帝将意图入朝的长女臭骂了一顿,长女大概委屈死了,可他早知道长女在外面收受贿赂往朝廷里塞官,早知道长女还干过替百姓们挂田的糊涂事,他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如果不是太子不堪用,兴武帝根本不会明着惩罚长女,只会在临走前将姐弟俩叫到面前训一顿……

兴武帝仰起头,对着大殿上方的雕梁画栋缓了一会儿,才维持这个姿势道:“来人,召永康公主进宫。”

“父皇!”秦弘哭着哀求起来,“父皇,您要罚就罚儿臣吧,此事全怪儿臣糊涂,怪儿臣没能给大姐讲清道理,怪儿臣一错再错亲手将大姐推上了歧途!是儿臣枉读了二十多年的圣贤书,既没能为父皇分忧也没能对兄弟姐妹尽到教导之责,千错万错都是儿臣的错,求父皇宽恕大姐,儿臣愿辞去储君之位!”

此言一出,文武百官俱惊,随即全都跪了下去,恳请皇上息怒,不可轻言废立之事。

秦仁早就因为大哥大姐接连牵扯进这桩贪污案中惴惴不安了,刚刚大哥替大姐求情时秦仁也跟着跪在旁边,准备大哥说完他也帮忙求情,可大哥最后的一句话竟是要辞去太子,秦仁登时记起妻子之前的担忧,担忧大哥猜疑父皇会因为妹妹的才干贤名改立他!

秦仁根本不想当太子,他也没那个本事,为了证明自己没有野心,大哥想辞去太子之位,秦仁第一个不答应!

“父皇,大哥他是太怕您降罪大姐了,他关心则乱口不择言,父皇万不可当真,也求父皇开恩,原谅大姐这一次吧!”

贪污是错,可那是他们的大姐啊,当年袁兆熊也贪污了,父皇都有言在先,只要袁兆熊交出贪银就既往不咎,傅道年都通敌欺君了,因为尚未酿成大错父皇也只是抄家除爵后来还重新赐了傅魁的官,父皇如此重情重义,没道理对大姐就严惩不贷了。

咸王殿下入朝也快满三年了,今日是咸王声音最大、说话也最多的一次。

严锡正等人都跟着为太子、大公主求情。

只有秦弘,铁了心就是要请辞,但是每次一开口就被秦仁死死捂住嘴。换几年前秦弘完全能推开弟弟,但这两年他身子骨越来越差,如今秦仁又非要将他牢牢摁在太子的位置上,秦弘竟然真推不开弟弟,或许也是做不来在大殿上与三弟推推搡搡的失仪之举。

兴武帝面无表情地看着老三的胡闹,许久才看着长子问:“你是拿太子之位威胁朕?”

一句威胁,把秦弘、秦仁的血都吓冷了,秦弘又惊又急,高呼道:“儿臣绝无此意,请父皇明鉴!”

兴武帝:“那就休提请辞之言,今日朕只论你们姐弟卖官鬻爵之罪。”

秦弘顿时不敢再提辞去储君之事。

兴武帝让与此案无关的文武大臣都免礼,老三愿意陪跪就跪着吧。

兴武帝继续主持朝会,等永康的身影出现在大殿之外,兴武帝处理完正在商议的一件国事,才让永康进殿。

永康是禁卫司的禁卫“请”过来的,路上无论她如何打听几个禁卫都没有透露半句消息,此时走进大殿,永康最先认出来的就是跪在最前面的亲弟弟,跟着才是三弟秦仁、吏部尚书杨执敏,至于已经经过的那个跪伏在地看不清脸的官员,永康压根没多花心思分辨。

“父皇,这是怎么回事?为何要罚跪太子与三弟?”

停下脚步,永康先朝着龙椅上的父皇问道。

兴武帝让御史大夫聂鏊拿走杨执敏手中的折子,让他念给长女与满朝文武听。

聂鏊念的便是方济这些年的贪污之举。

永康的脸色变了又变,藏在广袖中的双手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兴武帝直视长女道:“在你过来之前,方济已经交代了他前后贿赂你万两银子的罪状,太子也承认是他替你们在吏部走动才帮方济升的官,永康,你可认罪?”

永康听了,真想一脚踹在傻弟弟的背上,为什么要这么老实,就算她收了银子,弟弟暗示杨执敏举荐方济的话又没有落到纸上,只要弟弟不认,杨执敏再配合一下,她就可以说她是收了方济的银子,但她光收银子没办事,根本没在弟弟面前提方济,杨执敏完全是看方济的资历举荐他的,从始至终只有方济犯了后面那些贪污之罪,至于后面几年方济为何一直孝敬她银子,那是方济自己傻!

永康试图狡辩,自称她根本没有要求太子为方济走动,太子是出于护姐之心冒领的罪名。

兴武帝被长女理直气壮的样子气笑了,他顾念父女之情才只揪出方济一个,长女居然还在这里冥顽不灵。

“太子,朕再问你最后一次,永康到底有没有求你帮忙打点吏部,有没有与你分赃?”

秦弘比大姐更熟悉父皇的脾气,更知道在父皇面前撒谎的后果。

他一把拉住大姐的手让她跟着跪下,再叩首重陈己过,还让杨执敏佐证。

杨执敏自然不会欺君。

永康总算慌了,但她知道轻重,她可以受罚,弟弟绝不能出事!

所以,永康把她当初如何利用姐弟之情逼迫弟弟为她走动的经过都说了,方济孝敬她银子这事她更是一直瞒着弟弟,一两都没敢让正人君子的弟弟知晓,又哪来的与弟弟分赃?

“父皇,是我见钱眼开,是我鬼迷心窍犯了朝廷的律法,太子完全是被我胁迫的,他连王叔跟他要马他都拒绝不了,又怎么狠心拒绝我这个亲姐姐?这事您与诸位大臣都知道啊,求父皇明鉴,要罚就罚我一人,不要迁怒太子!”

永康膝行到弟弟面前,跪得直直的,一手将弟弟护在身后,双目含泪却毅然决然地望向父皇。

秦弘再度模糊了视线。

兴武帝看着这对儿姐弟,看着跪在旁边的杨执敏,半晌才道:“朕的大公主贪财,朕的太子徇私废公,朕倚重半生的吏部尚书也糊涂了。”

“朕开国十八年,今日最为失望。”

第130章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这当然只存在于圣贤书上,无论哪个王朝的宗室触犯律法, 最后基本都是由皇帝做最终裁决,皇帝们也往往都会对宗室给予减免或特赦,如果没有减免或特赦,要么是那个宗室犯下了十恶不赦的大罪,要么是那个宗室不被当朝皇帝所喜。

兴武帝自认还算明君,但他也从未想过真要按照律法严惩自己的长女与太子,包括那些开国功臣或是新晋的能臣们,兴武帝都会给他们一份恩宠,譬如他曾经给过袁兆熊改过自新的机会,也没有对欺君通敌的傅道年赶尽杀绝。

遇到这种时候, 刚正如御史大夫聂鏊也不会奏请皇上必须按照律法行事,只要皇上最终的惩罚能够服众便可。

户部郎中方济既无前功也非宗室,兴武帝直接让禁卫将人送去大理寺细审了。

永康贪财受贿, 兴武帝罚她交出方济给她的一万两贿银, 并缴纳五倍其数的罚金, 也就是五万两。按照本朝律法,官员受贿情况较轻的,便是罢官、贬官与缴纳罚金并用,更严重的才是判处入狱、流放或死刑。

永康身为公主无官可贬, 罪也不至于废为庶人, 兴武帝就将女儿每年的爵禄降为原来的一半,原来是五千两,以后只有两千五百两了,单看永康愤怒不甘又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就知道兴武帝这惩罚不可谓不重。

此外, 兴武帝还惩罚永康闭门思过一年,无诏不得出府。

永康低着头,一边心疼自己马上要交出去的六万两银子以及少了一半的爵禄,一边又盼着父皇既然重罚她了,就不要再重罚弟弟。

兴武帝暂且略过了太子,对杨执敏道:“仲文啊仲文,早在朕起事之前,朕就把你当弟弟看了,雍王是朕的亲弟弟,可他粗人一个不爱读书,朕喜欢你比喜欢他还多,朕天天在雍王、邓冲面前夸你,夸得他们都想揍你一顿……”

一直都低着头的杨执敏突然痛哭出声,伏在地上哽咽道:“皇上,都是臣糊涂,您怎么罚臣都行,求皇上保重龙体,切莫因为臣伤心难过,否则臣当真要罪该万死了!”

文武百官都听出了皇上的哭腔,赶紧跪下求皇上爱惜龙体。

兴武帝转过身,拿袖子擦擦脸,侧对着众人,继续对杨执敏道:“你选人荐人的本事朕还能不清楚?朕嘴上骂你糊涂,可朕知道你一点都不糊涂,你也不是怕你不帮忙太子就恨上你,朕都知道,你是把太子当自家晚辈了,你把他当孩子看,你怕拒绝了他抹不开脸,所以你宁可为他破回例。”

“你真在别的事上犯糊涂,朕不会怪你,谁能保证自己一辈子都不会犯错?朕失望的是你明明把太子当晚辈,明明知道太子走上了一条歪路,你还不把他拉回来……”

“不,父皇,都是儿臣的错!”秦弘再也听不下去了,哭着抬起头为杨执敏澄清道,“当时杨大人就提醒过我,说父皇最恨贪官庸官乱政,是儿臣耻于认错故意装了糊涂,是儿臣明知不该为还一意孤行辜负了父皇与杨大人的教导,父皇,杨大人是被儿臣连累的,您要罚就罚儿臣吧!”

如果说杨执敏只是愧对父皇,秦弘的心里便压着两份同样沉重的愧疚,一份是愧对父皇,一份是愧对杨执敏,因为杨执敏本是一个清名无暇的开国功臣,是他仗着自己太子的身份,硬往杨执敏身上泼了一桶脏水!

杨执敏急道:“太子不必再多言,臣未能及时劝阻太子便是有过,臣甘心受罚!”

秦弘还想再说,被永康、秦仁一前一左地同时按了下去。

兴武帝被儿子打断了一次,刚刚还想说的话也懒得再说了,直接道:“念及杨执敏几十年来荐才有功,这次只罚你革职留任,三年内如无过错便可官复原职,再犯一次糊涂,你就回家养老吧。”

杨执敏哭谢皇恩。

只剩下太子没罚了,兴武帝闭着眼睛靠到龙椅上,疲惫道:“朕头疼,左相,你说说,朕该如何惩罚太子。”

秦弘刚想再辞太子之位,时时刻刻提防他的秦仁一手又捂了上去。

严锡正见了,厉声喝道:“太子,皇上已经被你们气得头疼了,你还要继续胡言乱语惹皇上生气吗?”

请辞请辞,就知道请辞,这时候请辞,仿佛小孩子挨了爹娘的打故意放狠话一样,谁敢当真?

秦弘被他一句话骂得低了头。

严锡正心头的火气一点都不比皇上少,见太子那边安分了,严锡正深深地吸了口气,思索片刻,谏言道:“皇上,太子素来宽厚,因顾念手足之情不忍心拒绝永康公主的无理要求情有可原,然堂堂储君却徇私枉法,不罚不足以肃正朝纲,臣以为,可罚太子在朝堂上宣读罪己书,以为警戒。”

罪己诏是君王颁布天下的,让天下百姓都知道自己的过错,太子只是储君,在满朝文武面前表个态足矣。这种惩罚对太子而言其实已经够严重了,若非太子实在令人失望不堪重用,若非看出皇上易储之心的坚决,严锡正不会提出此法。

大殿上响起了文武百官的议论之声,开口的都是觉得是不是太重了,觉得罚得好的当然不会傻到说出来。

兴武帝捏了捏额头,问戴纶、聂鏊、吕瓒的意思。

聂鏊刚要开口,见戴纶看向武官那边,他便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成国公吕瓒,也是太子的岳父。

吕瓒是个武将啊,以前打天下的时候大事都是皇上、杨执敏等聪明人拿主意,再不济还有他老子吕光祖,他就是个跟班的,出些力气上战场杀人还行,官场上这些弯弯绕绕他真琢磨不来。

可皇上都被太子、杨执敏气哭了,都是太子惹的祸,这样的儿子,给他他都要打一顿,现在只是罚太子写份罪己书当众读一读,难道还不应该?

那可是严锡正的主意,严锡正最懂皇上的心思,而他越是太子的岳父,越不能在这个节骨眼替太子求情。

思及此处,吕瓒出列道:“臣觉得可。”

戴纶、聂鏊也觉得可。

这几位重臣都同意了,后面那些议论之声便都消了。

兴武帝起身道:“那就按照左相说的办吧,朕累了,散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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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康直接被禁卫请出了宫,秦弘这副样子肯定没精神去中书省当差了,秦仁便亲自扶着大哥往东宫走。

秦弘的眼泪在大殿上都快流尽了,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秦仁又心疼又难受,边走边哭:“大姐受贿这事,大哥确实不该帮忙,可大哥是什么样的人父皇难道不清楚,他最多骂你两句,大哥为何要说辞太子的话,你这不是存心让我跟着心惊胆战吗?我不管大哥怎么想,反正我从没有过那个心思……”

秦弘看着哭得眼睛通红的三弟,鼻涕都快流出来了,苦笑道:“三弟别多想,大哥没有猜疑你的意思,只是你也看到了,大哥真当不好这个太子……”

“不,我不许大哥这么说!”

秦仁直接拦到大哥面前跪下了,抱着秦弘的双腿不肯松手:“在我心里,大哥就是最好的太子,也是唯一的太子,大哥再说一句那样的话,我就,我就再也不踏出王府半步,你们谁爱当谁当,我是半点都不想搀和,也不想操这个心!”

宫里到处都是禁卫与宫人,秦弘急着把三弟拽了起来,头疼道:“行了,你忙你的去吧,我自己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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