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国皇帝的小公主 第76章

作者:笑佳人 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爽文 轻松 日常 古代言情

严锡正眉峰一挑,这话怎么如此耳熟?

而他刚刚觉得不对,依然站在大殿中间的小公主已经开口了:“荣华富贵,女儿确实不缺,那就请父皇爱惜女儿的才干,准女儿入朝为官吧。”

什么去前朝的金腰牌、去宫外的金腰牌,虽然是父皇对她的宠爱,却也是大臣们眼中父皇哄孩子的手段。

之前她年纪小,确实是个孩子,也可以当个孩子,如今她即将及笄,庆阳不想再当孩子了。

她要与二哥、三哥一样的入朝资格,她要跟那些不如她的新科进士们一样,争做大齐的贤臣!

第88章

偌大的太极殿, 龙椅上坐着大齐的开国皇帝,殿前则从北到南地坐着三位皇子、十几位文武重臣以及两百多位新科进士, 不算侍立左右的宫女,庆阳公主是殿内唯一有资格开口说话的女子。

就在刚刚,这位公主向皇上请旨入朝为官。

尽管公主的殿试文章让大臣们赞许、让进士们甘拜下风,公主入朝为官这等前所未有的惊人之语还是如砸进湖中的巨石,一瞬间在大殿内激起了重重声浪。进士们面露震惊与身边的同科低声议论着,大臣们这边,严锡正几度皱眉,就在他准备起身反驳时,有人快了他一步。

“皇上,您纵容公主参加殿试已经坏了科举的规矩, 万不可再答应公主的非分之想。”

聂鏊疾步离席,因为步伐太大,人在公主身边站定了, 他紫色官袍的衣摆还在晃动。

庆阳只是扫了这位御史大夫一眼, 继续昂首等待父皇的回应。

她不理聂鏊, 聂鏊却转身斥责起她来:“公主既然博览群书,那么也该读过《周易》,那么臣请问公主,《彖》曰:‘家人, 女正位乎内, 男正位乎外。男女正,天地之大义也’,这句是何意?”

庆阳侧转过来,迎着御史大夫严厉的视线道:“此句是说,一家人之间, 女人正位在内,男人正位于外,男女各正其位,这是天地的大义。后面还有一句‘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妇妇,而家道正’,是说一家人各尽其职家风才正,家风端正,才能使天下安定。”

“妇妇”即妇守妇道,单独坐在一旁的秦仁替妹妹捏了一把汗。

果然,聂鏊接着质问道:“既然公主明白女子当守妇道的道理,为何还要入朝为官,违背女子居家相夫教子的妇道?”

庆阳不恼不急,再度转向满朝官员与新科进士们,神色坦然:“御史大夫所问,应该也是诸位想问我的吧?”

席间一阵私语,严锡正替众人应道:“正是,臣等钦佩公主的才华,但男女各守其道,这是千百年来世人遵循的礼法纲常,公主既读圣贤书,便不该明知故犯。”

庆阳:“可我读圣贤书,读得更多的是忠君报国。”

雍王也不赞成侄女入朝,但他不通经史,侄女与聂鏊论《周易》时他插不上话,这会儿赶紧劝道:“麟儿,忠君报国是我们男人的事,你一个公主就别操心了,你看这满朝文武,能治国的能打仗的都有,不差你一个啊,听话,快回去。”

他这话最是不中听,庆阳却笑了:“王叔说公主与忠君报国无关,那王叔可曾听过春秋时卫国公主许穆夫人?”

雍王:“……”

庆阳就先给王叔讲了下许穆夫人的事迹,再转向聂鏊:“卫国遭受北狄入侵而亡,若已经嫁到许国的许穆夫人只管恪守妇道,那么她该对卫国灭亡的消息置若罔闻,该听从穆公的话深居内宫相夫教子。事实是,许穆夫人虽为女子,却知道当把忠君报国放在个人的小家之前,所以才有她快马加鞭离夫回国,才有她招兵买马整军习武,才有她求援齐国最终收复失地重建卫国。敢问御史大夫,许穆夫人这般有违妇道,是错吗?”

聂鏊:“……许穆夫人复国有功,臣也万分钦佩。”

庆阳视线偏转,落到了端坐在文官之首的左相脸上:“另有汉朝的细君公主,汉武帝为抗击匈奴拉拢乌孙,将细君公主嫁给乌孙王猎骄靡和亲。后来猎骄靡年老,想让细君公主嫁给他的孙子军须靡。这等有违中原妇道之事,细君公主自是拒绝,可汉武帝以‘联合乌孙消灭匈奴’的国命要她改嫁,细君公主于是从命。敢问左相,细君公主一人同侍祖孙二人,当骂还是当颂?”

严锡正暗叹一声,虽不想败给小公主却还是道:“汉朝所有和亲的公主,都值得世人铭记敬重。”

此时大殿上已然是一片鸦雀无声。

庆阳一一扫视每一个坐在席位上的臣子或进士,最后向北而立,扬声对龙椅上的父皇道:“父皇,圣贤教化的是芸芸众生,所以我从圣贤书中既学了忠君报国也学了礼法纲常,譬如御史大夫提到的《周易》,‘正家而天下定’,我也深以为然。”

“可我并非生于民间小家,我乃大齐公主,公主者,帝女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帝王以国为家,那么帝王的儿女也该以国为家,既享有天下万民的供养,也该为国为民尽自己的职责,因此才有许穆夫人的重兴卫国,才有汉朝公主们义无反顾的远嫁和亲。”

“父皇,若女儿没有治国之才,只会吟风弄月,那我绝不会站在这里让父皇为难。可父皇钦定的八位读卷官共同推举女儿为今科殿试榜首,两百三十一位同科进士也认可女儿的榜首之才,如此,女儿有才却不思报国为父皇分忧,又有何颜面继续做这大齐公主?”

严锡正等人看不见公主的脸了,全都望着龙椅上的帝王,或紧张或平静地等着。

兴武帝看看女儿再看看聂鏊、严锡正等大臣,沉吟许久,道:“朕以为公主言之有理,这天底下许许多多的女子都可以只顾她们的小家,朕的公主们却必须把朕与大齐放在她们的小家之前,朕有政令律法,她们当遵守,大齐有她们能效力的地方,她们也责无旁贷。太子,你怎么看?”

秦弘觉得聂鏊与严锡正说得对,妹妹说得也对,两边都对,父皇又支持妹妹了,秦弘当然选择配合:“儿臣以为,既然妹妹有状元之才,父皇可以让她先入朝试试。”

兴武帝再问严锡正:“左相呢?”

严锡正:“臣从未质疑公主的才华,可朝廷各部都是男子为官,就怕公主去了,官员们会因为担心无意冒犯公主而无法集中精力于政务。”

兴武帝:“这都是小节,麟儿心胸宽广,不会与你们计较的。”

严锡正便无话可说了。

兴武帝看向聂鏊。

聂鏊还是无法接受:“自古后宫不得干政……”

兴武帝嗤道:“朕看那些奉行此令的王朝也没几个后宫真正不干政的,最后亡国也都是持国的皇帝昏庸无能才给自己找一堆乱七八糟的理由。依朕看啊,明君不怕后宫不怕外戚也不怕权臣,朕明不明你们说了算,但朕就是不怕那些,麟儿堪用朕就用她,哪天她不堪用了朕就让她回家待着去。大齐人才济济,真不缺她一个,但朕宁可让她在朝堂上略献薄力,也不想哪天大齐有难了才匆匆忙忙窝窝囊囊地让她一个公主去为朕堵窟窿。”

聂鏊忙道:“皇上北伐西胡南征骠国,使得大齐百姓远离战火安居乐业,当然是明君表率!”

大臣、进士们都跟着附和。

兴武帝笑笑:“行,既然你们说朕是明君,那朕用麟儿为官便绝不是犯了糊涂,这事就这么定了,待麟儿及笄之后,去吏部行走吧。”

庆阳喜道:“儿臣领旨!”

兴武帝无奈地摆摆手:“都回去坐着,辩了这么久,你们说得不累朕听着都累了。”

庆阳笑着走向自己的席位。

秦仁一脸崇拜地用目光迎接妹妹归来,再在妹妹坐好后赶紧倒了一碗茶给妹妹润喉,脑袋凑过来道:“你可真厉害,刚刚我的心跳都快停了,你竟然还能临危不乱、引经据典。”

庆阳心想,对付这些喜欢引经据典的文臣,她就得多读书才能用同样的法子叫他们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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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席后,庆阳见父皇带走了大哥,她由着二哥三哥打趣几句便回了九华宫。

御书房,兴武帝先去解手,再坐到榻上问儿子:“跟朕说说,你真愿意麟儿入朝为官吗?讲心里话,别跟朕来虚的。”

秦弘及时将虚的咽了回去,斟酌着道:“儿臣愿意支持妹妹做她想做的事,只怕大臣们继续反对,时间长了妹妹难过。”

兴武帝哼道:“你看那些大臣敢反对朕吗?只要你镇得住他们,他们最多唠叨两句,最后还是皇帝说了算。”

秦弘低眸点头。

兴武帝扫他一眼,忽地叹口气,靠躺下去对着头顶的雕梁画栋道:“朕知道你性子文弱,朕在自然能为你撑腰,将来朕走了,你身边要是没个能替你撑着的人,那些大臣们慢慢地都敢爬到你头上。吕瓒敦厚,但他是武将,说不过文臣们,你二弟莽汉一个,你三弟就是个混子,你说,除了麟儿,谁还能帮你?”

秦弘惊愕地看向父皇,原来,原来父皇安排妹妹入朝都是为了他?

想到才十五岁的妹妹在大殿上游刃有余应对重臣与进士们的姿仪,而他这个已为人父的大哥只能眼睁睁看着妹妹被聂鏊、严锡正责难,秦弘顿时愧疚得无地自容,跪下泣泪:“都是儿臣没用,让父皇操心了,连妹妹都……”

兴武帝伸手,敷衍地拍了拍大儿子的脑袋:“行了行了,哪来的那么多眼泪,快收收。”

秦弘取出帕子,哽了几下才止住。

兴武帝:“朕都五十五了,还能为你们操心几年,将来你觉得麟儿好,你就用她,你受不了她在朝里为官,你就让她回家,反正那时候朕想管也管不了了。”

秦弘红着眼眶道:“父皇别说这话,您一定能长命百岁。”

兴武帝扯扯嘴角:“但愿吧,对了,把你手头的事忙完,然后就回中书省去。”

反正这儿子在御史台待了三四年也没什么用,回中书省还免得大臣们多心。

第89章

“你说, 让一个公主当官上朝,这叫什么事?”

离开太极殿后, 雍王左看右看,走到老熟人吕瓒身边嘀咕起来。

吕瓒其实也是开国大将,只是上面有个战功更高的老爷子吕光祖,外人提到吕家最先夸的就都是老国公。

论年纪,吕瓒只比雍王大一岁,曾经被兴武帝、邓冲嫌弃小不带他玩的雍王应该更亲近吕瓒才对,可吕瓒读书多行事做派比吕光祖更文气,除了战事相关,雍王与吕瓒话不投机,后来就跟邓冲走得更近了。

如今邓冲还在云州调理身体, 在京的高阶武官中,雍王与张玠形同陌路,与凉州提拔上来的南营统领侯万中不熟, 樊钟、薛业过于忠心绝不会说皇上的不对, 挑来挑去, 雍王只能跟吕瓒“交交心”。

雍王是个大嗓门,他自以为的小声嘀咕其实也没那么小声,所以他一开口,吕瓒脸色就变了, 飞快环视一圈离得不算远的樊钟、张玠以及严锡正、杨执敏等人, 吕瓒马上用略高过雍王的声音笑道:“我倒觉得庆阳公主的话颇有道理,再说虎父无犬子,咱们皇上是天龙降世,皇上的女儿也不该以等闲女子视之。”

笑话,皇上都决定的事, 谁还敢质疑?

雍王是皇上的亲弟弟、庆阳公主的亲王叔,唠叨两句可能没事,他吕瓒是嫌命长吗?

雍王一听,猜到吕瓒是个胆小鬼,嗤了一声,绕过两个武将去找并肩而行的严锡正、聂鏊了,带着几分嫌弃地对聂鏊道:“你这个御史大夫不太行啊,一个小丫头几句话就把你堵住了,难不成你读的书还没有她多?”

聂鏊反对小公主入朝,但小公主才气过人且平时待他客气有礼,聂鏊私心里是很欣赏小公主的,反而看这位粗言鄙语的雍王很是不适。

“臣乃皇上钦定的御史大夫,王爷再这般言语无礼,那就别怪臣秉公行事参王爷失仪之罪。”

说完,聂鏊拂袖而去。

雍王:“……”

严锡正只当没听见,默默前行,杨执敏看看雍王,笑着打圆场:“聂大人一向对事不对人,王爷不必放在心上,至于公主入朝一事,皇上已有决断,王爷若还有反对的道理,可直接去找皇上进谏,皇上胸怀雅量,采纳与否都不会怪罪王爷。”

雍王:“我是有道理但我说不出来,这事得你们读书人去讲,尤其是你,再不劝谏,过几天庆阳就去你的吏部捣乱了!”

杨执敏:“是朝廷的吏部,臣只是忝任尚书之职尽力为皇上分忧而已。”

雍王瞪眼睛:“少跟我扯嘴皮子,你到底去不去?”

杨执敏:“这,吏部还有一堆公务等着臣,恕臣先行一步。”

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大笑:“王爷想劝,王爷自己去说啊,老撺掇别人干啥?算了,他们忙,还是我陪王爷去吧!”

雍王眼睛一亮,扭头问樊钟:“你也反对此事?”

樊钟:“我反对啥,我又不懂状元朝政什么的,我只知道替皇上戍卫皇城,但我想听听王爷准备如何劝说皇上。”

雍王:“……”

因为朝中无人支持他,雍王的火气更大了,出宫后也没去北营当下午的差,直接回了王府。

秦梁在北营呢,府里只有邓氏、世子妃朱涟清婆媳俩,听说丈夫回来了,邓氏丢下儿媳妇去见丈夫。

雍王立即拉着媳妇把大哥、侄女都埋怨了一顿。

邓氏只觉得荒谬:“皇上也太惯着庆阳了,小时候放她朝里朝外四处乱跑就算了,如今快及笄了,不赶紧给她挑个驸马嫁人生子,去当什么官,她懂吗?”

雍王:“就是,会读书会写文章算什么,官场上得跟人打交道,喝酒斗心眼子这些,她一个小丫头会个屁。”

邓氏倒没有丈夫那么生气,仔细琢磨一会儿,她还挺高兴的,拍着丈夫的胳膊道:“你别急,说到底这事跟咱们没啥关系,等着看好戏吧。永康从小就争强好胜,听说庆阳要当官了,她肯定也要去跟皇上要一个,皇上准了,官场要乱,大臣们自有理由把两个公主都赶回去。皇上不准,他们父女、姐妹间就要乱,到时候太子夹在中间有的头疼呢。”

小公主当官碍不着自家,但太子姐弟真与备受皇上宠爱的小公主斗起来,于自家却有大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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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需邓氏搬弄口舌,随着到太极殿赴宴的两百多个新科进士离开皇宫,庆阳公主参加殿试得了榜首、皇上准庆阳公主入吏部行走的两件大事就迅速在京城的街头巷尾传开了。

永康二十三日上午从负责采办的管事口中得到的消息,派人再去打探一番,确认消息不假,大公主就用一天的时间思索自己该去哪个部行走,做好准备后,次日下午,永康坐车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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