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飞天小弗朗
“对,田家村茶山多,人人家里种茶树。”田酒点头,从竹篮里掏出两只布袋子分别递给他们,“袋上有绳子,可以系到腰上,方便放茶叶。”
嘉菉三两下带上,布袋像是系在腰上的围裙,但前面多了个大兜。
既明也跟着慢吞吞系上了布袋,丝绸衣裳配上粗布袋子,瞧着有些怪异。
“看,两只手在前面摘茶叶,只摘绿芽,手上握满后手腕一转,茶叶放进布袋里……”
田酒示范着,摘茶叶的动作十分娴熟,左右手齐开工。
揪断茶叶时“啪啪啪”脆生作响,一股子淡淡的茶叶清香扑面而来。
“看明白了吗?”
“这还不简单!看我的!”
嘉菉转到另一路茶树前,下巴微抬:“咱们来比一比,一人一行,看谁先摘完!”
田酒手上不停,嘴角上扬:“谁输了,谁中午回去做饭。”
“说定了!”
嘉菉转头,冲既明挤眉弄眼:“哥,你瞧我怎么赢她!”
第4章
既明眼睛都睁不开,只能背对太阳低着头,没精神地慢慢摘着茶叶,懒得理他。
茶树都矮,周围也没有什么遮蔽物,太阳虽说还没有夏日那般毒辣,但一直烤着也叫人出了一头的汗。
嘉菉本以为采茶就是摘掉茶叶,这有什么难的,他眼疾手快体力好,难道还能比不过田酒?
可摘了一会他才发现,为了摘到矮茶树上的茶叶,他必须得弯着腰垂着头。为了摘得快,两只手臂都得架着,一刻不停地来回摘,维持同一个姿势。
跟别说茶树上的茶叶不只长在顶端,侧边也长,时不时还得蹲下去,勾着头伸着头去摘茶树下半部分的茶叶。
时间一久,腰酸背痛,脖子和大臂手指都酸痛不已,头上的汗顺着低头弧度,全往眼睛里流,时不时都得蜇一下。低头久了,看东西都有点眼花。
这活儿虽简单,却累人得很。
嘉菉这一行茶树还没摘完一半,遥遥地传来田酒雀跃的声音:“我这一行都摘完了,我赢了!”
他猛一抬头,汗水流进眼睛,刺出一层泪花,他眼里那张笑脸模模糊糊,带上晶亮的碎光,晃眼得很。
他抬手就去擦眼睛,田酒赶紧扬声道:“别碰眼睛!”
嘉菉手顿在半空中,眼睛刺痛:“什么?”
田酒小心护着茶袋子,快步跨过茶树走来,重复一遍:“手脏,别碰眼睛。”
嘉菉这才看向自己的手,不看不知道,摘茶叶用的食指和大拇指,全都黑黢黢的,像是手插进煤堆里似的。
他大惊:“我的手怎么这么黑?”
“摘茶叶就是会黑手,洗干净就好了,”田酒说着,捞出塞在茶树下的竹篮,拿出水袋子拧开,“来,先洗洗手。”
嘉菉眼前模糊,手伸出去,水袋子里的水被太阳烤得温热,他洗干净手,就立马去擦眼睛。
眼前的一片明亮里,他最先看到的是田酒那双清澈莹润的眼睛,像浸在清凉溪水下的黑曜石,水波轻荡。
田酒被他直愣愣的目光看得莫名:“没事吧?”
“……没事。”嘉菉憋出两个字。
“那就好。”田酒仰头,拿着水袋子咕嘟嘟地喝水。
草帽透下细碎阳光,星星点点的亮晶晶随着她动作而折射变化,他似乎第一回看清那张红扑扑还带着汗水的小脸。
田酒喝完水,擦擦嘴巴,看了眼旁边萎靡不振,只摘了小半行茶树的既明,宣布道:“你们俩都输了,中午既明回去做饭。”
嘉菉瞪大眼睛,既明转头,嘉菉忽然觉得后背凉嗖嗖的。
他干笑一声:“是我和你赌的,愿赌服输,我回去做饭。”
“既明摘茶叶摘得慢,你留下比他摘得多,而且他主要负责家务活,回家一趟也能少晒会太阳,就这么定了。”
田酒把水袋子放回树下,又把腰间装满茶叶的鼓鼓袋子卸下来,重新从竹篮里拿了件新的系上。
“你们在这接着摘,我去下面那块地摘。”
这一块地也就三行茶叶,只剩下嘉菉那行的一半和既明那行的一大半没摘,看样子她是要把这些都留给他们。
嘉菉僵硬转头,既明一张白皙的脸被晒得通红,仔细看眼睛都有点红,估计也是被汗蜇的。
“哥,她说得也有道理,你回去慢慢地做饭,正好歇一歇,我们在这接着采茶。”
既明盯着他好一会,嘴角掀了掀,眼中却无笑意:“这才多久,你已经和她成‘我们’了?”
“……啊?”
嘉菉没反应过来,他刚才说了我们吗?他回忆一番,好像确实说了。
再一抬头,既明已经挪回去,慢吞吞地背着太阳摘茶叶。
嘉菉也没多想,他本就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像猜既明心思这种苦差事,他从来都不干。
既明眉头紧皱着,后颈被太阳晒得发烫,背上出了汗,轻薄绸衣本来粘连在身上,黏腻冰凉。
更别说腰上围着的灰褐色粗布袋子,又蠢又丑。
还有他的手,修长如竹的白皙手指,指尖却被茶叶汁水染得黢黑,看得他浑身难受,像是有蚂蚁在身上爬。
“啪——”
后脑勺被重重一拍,既明本来就晒得头晕眼花,直接被拍得一个趔趄,脸朝下往茶树丛里倒去。
这茶树虽说低矮,茶叶芽也幼嫩,可无数细长枝干却粗糙又带着韧性,跌进去不免要划花脸。
“当心!”
腰上一股紧锢力道,既明不受控制的身形又被拉回去,撞进一道带着茶香的怀抱。
“没事吧?”
清脆熟悉的女声响起。
既明缓慢转过脸,正对上田酒微微气喘的小脸,红润饱满地像只带露的桃子。
如果他没猜错,他们俩现在的姿势像是戏台上的有情人相拥凝望。
唯一的区别是被拦腰抱住的人是他,一个男人。
既明嘴角抽动,这人吃什么长大的,这么大力气。
田酒见他嘴唇苍白面色发红,半晌没个反应,还以为他中暑了,伸手就去摸他的脸。
“你……”
“我没事,”既明回过神,立刻拂开她的手站稳,又拉扯了下皱起的衣衫,“多谢。”
“你怎么一下就倒了,中暑了?头晕不晕?”田酒忧心,也是个大个子,怎么瞧着这么虚弱。
“我没事。”
这会后脑的疼痛才返上来,火辣辣的,既明抬手都觉得扯得疼。
他左右看看,最后目光定在一脸纯真的田酒脸上。
“刚才那一巴掌是你打的?”
田酒丝毫不见心虚:“你后脑勺上趴了个大蚊子吸血,你看。”
她把手举起来,掌心没有蚊子尸体,只有个蚊子轮廓的黑印
,还有一小摊血。
既明面色一变,田酒以为他不信:“你要不信,我把那只死蚊子找出来,没准还躺在咱俩脚边呢。”
没等她弯腰去找,既明一把握住她肩膀,语气有些急,面色僵硬:“哪有水?”
“水?”田酒从茶树下捞出水袋子递给他,“你要喝?”
“不,这太少了,这附近有没有泉水山溪,我得洗一洗。”既明上半身都僵硬着,脸色白得厉害。
一只蚊子在他身上被拍扁,他几乎能想象到那破碎的尸块和挤出的内脏粘液,它身上的灰色粉末,甚至还有它肚子里血,全都黏在他身上,甚至还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他完全无法忍受。
后脑勺的疼痛像一块湿漉漉的淤泥糊着人,让他有种立刻沐浴的冲动。
“嗯……”田酒面色复杂,但还是应了他,“跟我来。”
“你们去哪?”摘到茶地那头的嘉菉高声问。
“你哥要洗脸,我带他去,很快就回来,你别乱跑,”田酒说完,又补充一句,“小心蚊子。”
她瞥了眼脸色难看的既明,不明白一只小小的蚊子怎么能把他弄成这样。
翻过矮矮的山头,水声哗哗,从深掩的草叶中传来。
田酒手里拿着根不知从哪来的棍子,扫开膝盖高的野草,前面正是一汪清澈潭水,掩在树荫绿叶间,碧波摇晃,只是瞧着都让人觉得清亮。
既明眼睛一亮,就要上前。
“邦邦——”
田酒手里的棍子突然在石头上敲了下,制止他。
“别下水,底下都是滑溜溜的青苔,摔进去难起来,会呛水的。”
既明侧头看她一眼,长睫掩着眼底情绪,没说话。
“你别不信,再浅的水都能淹死人,这种事在山里可不少呢。”
田酒踩倒一片野草,压实蹲下来,摘下草帽,撩起水洗了洗手,又捧起水淋在脸上,无比清爽。
她眯着眼笑了,像只小动物似的,甩了甩头。
冰凉凉的水珠溅到既明手背上,他指尖无意识蜷了下,收回注视她的目光。
“你暂且回避,我很快就好。”
刚刚还无比急迫的人,这会站得笔直,像是田酒不走开,他就不碰水。
田酒不懂,但还是尊重他:“你洗,我去旁边看看,洗好叫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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