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嫁 第9章

作者:Ms腊肠 标签: 古装迷情

他顿了顿,又轻声提醒道 :“七少爷醒了,这几日府中会比平日忙碌一些,小姐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千万不用顾虑。”

随后,他转头对福生低声吩咐 :“你护送小姐回去休息,如果小姐有什么需要,你只管去办。”

直到都交代完,才又领着陈大夫往宅院赶。章韵竹心中暖暖的,目送他们走进顾陵川的院子,才继续让小雪他们领路。

谁知没走几步,不远处又是一阵繁杂的脚步声传来,走在前头的是不久前才见过礼的顾陵川的母亲林氏与父亲顾二老爷,他们的身后是各自的仆妇与随从。

于是章韵竹他们又停下脚步,恭敬地侧立一旁。

林氏匆匆经过,似乎有那么一瞬间,她停下了脚步。

仿佛是在思考要不要和边上的章韵竹说点什么,可是也就犹豫了那么一瞬吧?她仅仅停顿了片刻,便微微偏过头,佯装扶了扶发髻上的珠钗,又继续快步朝前走去。

如今她的儿子已经醒了,很多事情可以重新考虑,再次提上日程了,至于其他,先放一边再看看吧!

与林氏急于见到儿子的心情截然不同,顾二老爷的脚步显得悠闲许多,慢悠悠地跟在后头,被林氏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吃饭了吗?”

他走到章韵竹身旁,笑呵呵地停下脚步,语气轻松随意,完全不像一个正赶着见到昏迷数月、刚刚苏醒的亲生儿子的父亲,倒更像一个悠然自得去逛花园赏鸟的大爷,仿佛没有什么能让他焦急。章韵竹不好意思地摇头。

顾二老爷转头吩咐跟在自己身后的下人,道:“去,传我的话,让膳房好好伺候章小姐。没有她,就没有你们七少爷今日转机,慢待了谁,都不能慢待她!”

话音刚落,他也不等章韵竹回应,便继续慢悠悠地向前走去。只是嘴里喃喃嘀咕着,那声音像是在自言自语,却大得让章韵竹听得一清二楚:“我也得想个法子出去才行,不然哭天抢地的,吵得我头风犯了,可就麻烦了!”

原以为接下来的路上不会再碰上什么人了。没想到迎面又闹哄哄地来了一拨人,只是这些人章韵竹今日并不曾见过,正犹豫间,福生小声在她耳边提醒:“这是三房的主子们。”

顾陵川受伤昏迷一事,三房起初并不知情。直到二房老夫人下令将他接回开原,这才传入三房耳中。

但三房并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只存了打探消息的心思。偏偏二房防守严密,如铜墙铁壁一般,平日里连个蚊子都不见飞出。然而今日事发突然,二房上下是又惊又喜,一时疏忽,在顾大海匆忙出门牵马请陈大夫时,被三房安插在外院的眼线察觉到了端倪。

于是,三房全体出动,急急赶来,想看看这位探花郎到底是何种光景。

顾家三个房头,分院不分家,家族产业由二房主理。尽管如此,二房却从未亏待过其他两房,尤其对大房,银钱从不曾短缺,鼎立支持顾大老爷,也就是当朝国子监祭酒,处理朝堂之中的人际往来。

相比之下,三房的行事便显得难登大雅之堂。三房的顾三与顾四两位庶出老爷,眼高手低,耳根子又软。早年,老夫人曾试图让他们接手家族的一些稳赚不赔的生意练手,结果却被两人搞得惨淡收场。老夫人一查才发现,他们竟擅自挪用公款,犹如蠹虫一般,把生意败得一干二净。这之后,二房再也不敢让三房插手任何实权事务。搞得三房只得心有不甘地依附二房过活,嘴巴上唯唯诺诺,眼睛却一直不死心地往二房头上紧盯 !

可章韵竹哪知道这些房头间的亲疏远近,是非恩怨。她低头看着地面,安静地让路。不想,一堆纷乱的脚步经过后,却有一双材质讲究的男鞋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这个突兀的举动让章韵竹一怔,她不解地抬眼看去。

“咦,你是?!”男子在看清章韵竹面容之后,惊讶出声。

他有一双与顾陵川相似的眼睛,目光中满是惊疑。他上下打量着章韵竹,仿佛在思虑眼前的少女是否是他以为的那个?

这种毫无顾忌,近距离探究的眼神让章韵竹感到极度不适,她正准备离开,却听得前方有人催促:“泊儿,愣在那儿干嘛?快走!”

男子这才恍然回神,带着几分迟疑看了她一眼后,转身跟上了三房的众人。

第19章 她怎么会在二房?

话说那日顾陵泊诓骗刘野去王亭之的赌坊欠下巨额债务后,心情甚好,便带着跟班到柳江新开的画舫喝酒听曲,不想尚在兴头上,居然被母亲——三房三夫人罗氏拎着耳朵揪回了家。连日来,他被严加管束,再没与狐朋狗友聚头,自然对外头的风吹草动一无所知。

“我道你是孝顺外祖,三天两头往柳江跑。今日若非家中有事,着急寻你,否则我至今还被蒙在鼓里!”

当日,罗氏怒气上头,拿着一根鸡毛掸子就照着顾陵泊身上抽,这狠厉的母老虎做派,很难让人想象,她竟然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小姐。

罗氏出自柳江的巨贾之家罗家。当然,这“巨贾”二字在柳江或许算得上,但放在顾家面前就显得不足挂齿了。毕竟,整个省内能与顾家匹敌的也不过一二。

作为罗家的嫡长女,罗氏的出身无可挑剔。可惜,其生母在生下她的弟弟后便撒手人寰,留下了时年七岁的她与尚在襁褓中的弟弟。之后妾室上位,又陆续给罗家添了两男一女。这样的家境若不自强,罗氏早已被人踩在脚下磋磨,更别提后来是她的努力助弟弟掌控了整个罗家生意。

在弟弟牙牙学语之时,她便展露出精明的商业头脑。父亲十分信任她,从她十三岁起便将大部分账目交由她打理。直到弟弟羽翼丰满,她才放手并答应出嫁。

正因为此,她出阁时已满二十,远近能择选的富贵人家的嫡子已然不多。一番精明算计过后,她嫁给了顾家庶子,三房三老爷。

自嫁进三房后,她迅速摸清了三房与其他两房的关系。三房老太爷早逝,老夫人无所出,因此只有两个妾生的亲兄弟顾三与顾四。在她进门没多久,三老夫人也走了。以罗氏的精明能干,很快便掌控了三房的中馈,连顾四及其之后娶进门的夫人也唯她马首是瞻。

尽管三房现状不佳,但罗氏自幼的经历让她懂得,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只要你算计得当,就没什么不能到手。她有这个自信将手中的一副烂牌打成一手好牌。

这一顿怒抽,持续了十余下,直到气消了一些,她才停下来,叉着腰喘气。

顾陵泊早就摸清了母亲刀子嘴豆腐心的性子,一声不吭地挨抽,见母亲打不动了,便立马起身给她搬了张椅子,让她消气。

罗氏果真对他这一举动十分受用,她坐了下来,将手上的鸡毛掸子扔在一旁,用手指着复又跪在地上的儿子,训道:“不会读书也就算了,家里又不是非得靠功名过活,你善交际,本就是天生打理产业的料儿。如今二房气数已尽,这些大大小小生意迟早都是你的!”

她顿了顿,继续道:“从今日起,你给我打起精神,跟着你父亲和四叔把家里的产业都巡一遍,做到心里有数,确保日后二房交接时,别耍什么心眼,留着一子半子不让我们知晓。”

她的亲弟弟,罗老爷,就是她这么用鸡毛掸子,一抽一抽地教出来的。在她看来,她这善于察言观色的儿子比弟弟小时候伶俐不知多少倍。她相信,不久的将来,顾家的一切都会是他的!

于是,被父亲与四叔带着到处跑了数日的顾陵泊,根本不知道,在他不在的日子里,刘野、程洛与王亭之的命运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日,他刚跟着父亲跑完南边的田庄与桑林,才到家还没喘口气,父子两人就被母亲押着,连同四叔一家,快马加鞭地赶往二房府邸。

马车上,母亲的眼中隐隐透露着兴奋:“听闻顾大海这几日频频出门去请陈大夫,今日更是毫不掩饰,大摇大摆地骑马飞奔而去,连平日的谨慎都抛在了脑后。”

之后,她又语带讥诮地哼了一声:“平日里二房拦着不让看也就罢了,今日闹得这么大,再拦着我们,可就没道理了!不管怎么说,大家终究是一家人,真要出了事,总得让我们知晓。要是藏着掖着,连最后一面都不让人瞧,那可真是说不过去了!”

一旁的顾三老爷可没这么大的胆子,他一想起二房老夫人平日里雷厉风行的样子,心里就蔫了,于是劝道:“都不知道是什么事,你就想着是最后一面,或许只是病情加重了而已。”

罗氏最看不惯他的就是这副窝囊样儿,她瞪了他一眼,立即反驳道:“你懂什么,京城御医都治不好,才送回家的。陈大夫再神,有那御医神?二房,尤其是那老太太,嘴巴硬,不认命!”

她母亲当年去世也是这样,她强拉着丫鬟仆从,不让他们去通报父亲,不愿意消息传出去让那妾室有所准备,只是当时太过年幼,思虑不周,没想到母亲的屋里早就安插了那小妾的人,母亲不行了的消息早已传了出去。

吃一堑,长一智,这也是她为何往二房院子里插人的原因,这不,今日就派上用场了。她现在就要去二房,以免二房趁机做手脚,把产业私吞个大半。

顾陵泊对母亲的想法与做法均无异议,他从小看着她如何把三房所有人,包括四叔一家,收拾得服服帖帖。甚至是柳江的外祖家,至今舅舅若是有什么无法解决的事情,还时常上门寻母亲出主意。他相信母亲,只是他现在尚在贪玩的年纪,还没做好打理所有生意的准备呢。不过他不是很担心,因为有母亲在,母亲会带着他的。

他没有母亲那种急切想亲眼见证顾陵川英年早逝的重要时刻。反倒惦记着,若是母亲今日如愿以偿,是否会松口让他轻松几日?他心里记挂着他和王亭之一同为刘野与程洛设下的局,究竟收了什么尾?游戏就该有始有终,猎人再怎么从容,也总要去陷阱边看看有没有猎物落网,否则这场游戏就没意思了。

二房的门房根本就拦不住三房的主子们,罗氏抬手拦住了门房欲差小厮通报的举动,径直率领众人侵门踏户,那趾高气昂的样子,仿佛不久后,就连二房的这座宅院都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顾陵泊跟着母亲进了院,心里还在盘算着如何哄骗母亲松口,左顾右盼之际,居然发现前方不远处,俏生生地站着一位小姐,身后有一位陌生的丫鬟和二房的一个小厮。

二房哪儿来的这一号人物?

他好奇,于是乎,走到了对方跟前。

哪知道,对方发现他后,便抬起头。

他千猜万想,怎么也没料到眼前这位居然是刘野的表姐,那个酱园家的哑巴女。

算算时日,她,她,她不应是在王亭之那老家伙的手上吗?

她怎么会在二房?

她怎么穿得那么花枝招展,不,招蜂引蝶,不,这些词都不对!

顾陵泊此时算是尝到了不好好念书的苦头。

总之,眼前的哑巴女是一副千金小姐的模样。

不行,他必须得找机会出去一趟,他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怎么可能会在二房的宅院里,当起了千金小姐?

第20章 各怀心思

罗氏带着三房众人急匆匆地闯进顾陵川的院子,路上偶有丫鬟或小厮想要上前行礼并禀报些什么,她均将他们当作意图拦阻之人,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径直朝顾陵川的屋子快步而去,不作一丝停留。

隐约间,她听到屋内传来林氏的哭声,心中的猜测更是被印证了几分。于是掏出手绢,在进门的时候,双手猛拍自己大腿,仰天长泣地做悲壮感,那哭喊声宛如震天惊雷:“天妒英才啊!川儿,三婶娘来送你了!”

她哭吼着进了屋,却发现并没有人上前迎接或是扶她,屋内鸦雀无声,安静的可怕。她心中一跳,忙借着擦泪的功夫,偷眼往床榻上一瞧。

堂堂探花郎顾陵川正好端端的靠在榻上,面色憔悴苍白。但目光却炯炯有神地望向这位三婶娘。

“老三,好好管管你家的黑心娘儿们!”

二房老夫人还沉浸在孙儿醒转的热乎劲儿中,罗氏那震天响的哭丧就像是一盆冷水浇在了她老人家的头上。向来不愿当着众人下三房脸面的老夫人,这回却再也按捺不住了!

她气得颤巍巍地指着罗氏,怒道:“成日算计这儿,算计那儿,生怕吃上一点儿亏。你当我不知道你们底下搞的那些小动作?”

随后又瞪了站在罗氏身后,怂在一旁的顾三和顾四两位老爷:“你们这些天,上天入地的,算清楚有多少产业了吗?”

罗氏见连日来的筹谋被老夫人看穿,忙心虚解释道:“二婶,您误会了。泊儿,不像川儿,他不是读书的料。所以我想着让他先熟悉熟悉家里的生意,看看哪个他有兴趣,好来跟您讨个事项,锻炼锻炼他。”

老夫人看都不看罗氏一眼,只盯着顾三爷训话:“书读不好,术数也算不清,生意就能做的好了?你当年和老四吃的亏还嫌不够?没有功名没关系,书还是要念的,等成了亲,人稳当了,我自会安排人手带着他!”

老夫人说罢,便挥手让他们走,不愿再多看他们一眼。

顾三爷已是满头冷汗,唯唯诺诺地点头称是。

罗氏眼见自找没趣,也只好自己找台阶下,讪讪道:“二婶,那咱们就先不打扰了。”

罗氏又往床榻前走了几步,权当没有看到坐在榻前的林氏投来的愤恨眼神,径直对着躺在床上的顾陵川换上了一副讨好的笑容,柔声说道:“川儿,自从得知你出事后,三婶娘可是日日茹素祈福,这下可算是老天开眼了!你好好养着,平日里若有什么需要,尽管让泊儿替你跑腿。在开原,就你们两个亲堂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婶娘这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说完,她带着讪笑转身,却见顾三老爷仍傻站在原地不动,忍不住暗暗撞了他一下肩膀,低声嫌恶道:“还不快走!”

顾三这才回过神来,忙向老夫人作揖告退,三房的其他人也跟在后头纷纷行礼,如过街老鼠般缩着脖子离开了顾陵川的院子。

在三房进来之前,陈大夫正在净手,准备给顾陵川诊脉。没想到居然看了一出杨家将之潘洪哭灵的好戏。

陈大夫祖上便与顾家相识,对三个房头之事或多或少有所耳闻,三房离去后,见人人气愤难平,他便打算出来打个圆场。

谁知,靠在床榻上的顾陵川却先开了口:“祖母,快到年底了,船运人手不足,让三叔四叔搭把手跟船走一趟吧?”

人一忙起来,就没有那么多闲工夫了。

随后他又唤了一声“孟青”,一名年轻随从上前应声。

“公子。”

“去给九弟传个话,就说我好久没有考究他的学问了,让他以‘孝乃人道大伦,然事亲与事君,或有难全之时。’为题,做一篇文章给我看看。”

原本还在气头上的林氏看到儿子刚醒了没多久就开始处理纷争,心疼不已。忙拦阻道:“他们又不是第一次搞这些鬼祟阴私,别管了!你才醒,不要操心这些琐事。”

老夫人也加入劝阻的行列,道:“川儿,听你母亲的话,勿要思虑太过!余下的祖母知道怎么做。”

就这样探花郎顾陵川简简单单两句话,便转移了母亲与祖母的注意力,也一并给三房的叔叔与堂弟找了点事情做。

陈大夫暗中失笑,看来不用诊脉了,这小子已然恢复如常。

谁知陈大夫这一看戏正在兴头上的表情被顾陵川捕捉个正着,于是乎,探花郎问道:“陈大夫,您可是来看诊的?”

还是来看戏的?

这另外半句,他是用眼神问的。

这臭小子!

陈大夫借捋胡须的功夫把表情给收拾好,方走向了榻前,开始细细诊脉。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陈大夫双手抱拳向三房的主子们道喜:“恭喜诸位,贺喜诸位,终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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