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洛春水
她吃完鸽子,净了手,将自己编好的一卷医书拿给冯清岁看。
冯清岁发现她写的都是入门内容,疑惑道:“师父,你怎么只写基础?”
“光靠你我二人,救不了多少人。”
第五轻轻道。
“要让更多百姓活下来,需要更多人参与其中。这一卷书是给赤脚郎中编的,每个村都有大夫的话,百姓看病就容易了。”
她又取出一卷医书,道:“这一卷是国策,像消灭痘疮、疟疾,让百姓日常能喝上烧开的水,需要朝廷大力推动。”
冯清岁明白了。
师父是想振兴大熙医业,普济苍生。
她笑道:“长卿已经在找痘牛了,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找到痘种。”
第五轻轻点头。
“不过眼下先得让百姓度过寒冬。”
大熙虽然已经发现了煤炭的用途,但主流还是烧柴火和木炭,遇上荒年,寸草不生,百姓想伐柴都伐不了。
京城人口密集,柴米油盐酱醋茶,样样都要钱。
很多百姓冬日别说烧柴取暖或洗澡,便是连一口热饭,都未必吃得上。
这种情形下,叫他们别喝冷水,改喝热水,无异于对他们说“何不食肉糜”。
“要将煤炭利用起来。”
她对冯清岁道。
“用煤粉和制成的蜂窝煤,一块能烧三到四个时辰,便能抵御严寒,还能烧水和烘烤食物。”
大熙有不少露天煤矿,若能利用起来,足够百姓熬过许多个冬天。
冯清岁听了,不免又想起儿时和姐姐熬过的冬天。
若慈幼院那时有蜂窝煤可烧,她们就不用半夜被冻醒了。
她抓住第五轻轻的手,笑道:“师父,我这便和长卿说,让他安排人手开采煤矿,让百姓过一个暖冬。”
第五轻轻笑着道好。
纪长卿听了冯清岁的转述,不免问起长久以来的疑惑:“你师父到底是哪里人?怎么知道那么多新奇技艺?”
冯清岁也曾好奇过这个问题。
她笑着将第五轻轻的回答告诉他:“师父说她梦见过另一个世界,这些新奇技艺都是她在那个世界看到的。”
纪长卿不曾怀疑这话。
佛教有三千大世界之说,在他们身处的此方天地之外,说不定真的别有洞天。
“希望有朝一日,我们也能梦到那方世界。”
他随口道。
冯清岁心尖一颤。
姐姐、姐夫和小与他们离开了这个世界,会不会在另一个世界醒来?
“我也希望。”
她轻声道。
那样她兴许可以找一找姐姐他们。
日子便在忙碌里一晃而过。
眨眼便是百日后。
启帝及众皇子下葬。
京城高门大户恢复宴饮,宗府广邀亲朋好友参加宗老夫人寿宴。
贺氏这些天一直盯着东纪,知冯清岁和宗家来往密切,定会参加此次寿宴,对纪鸿德道:“我们等的时机到了。”
只差临门一脚,纪鸿德反而迟疑了。
“会不会有点过于儿戏?”
他犹豫道。
“万一事败……”
贺氏沉着脸道:“便是事败,也牵连不到我们。花了这么大功夫,难道你要半途而废?你看他当了三个月摄政王,可有人登门拜访过你?”
谁都知东纪那边和他们西纪不和,绝不会冒着得罪纪长风的风险来他们西纪做客。
纪鸿德长叹了一声。
“罢了,放手一搏吧。”
贺氏便安排下去。
宗老夫人寿宴这天,戚氏也随冯清岁和纪长卿去了宗府。
宗府张灯结彩,宾客满座,贺寿词一浪高过一浪。
开宴前,宗老夫人拉着冯清岁的手,站在宴席最前面,对众宾客笑道:“今日除了老身过寿,还有一件喜事想和大家分享。”
众宾客竖起耳朵,正待聆听,却见一个老仆急匆匆走向宗老夫人和冯清岁,不知说了什么,宗老夫人脸色沉了下来。
第246章 认亲
“把他们领进来。”宗老夫人沉声道,“我倒要看看,是何人如此胆大包天。”
一对穿着粗布衣裳、头发斑白、满面尘霜、身形微微佝偻的中年男女旋即被仆从带到宴席上。
两人站定后,忐忑不安地四处张望,似乎在找什么人。
待看到冯清岁,眼睛蓦地睁大。
“大丫!我们终于找到你了!”
两人跌跌撞撞地跑向宴席最前面。
半路妇人左脚绊右脚,扑倒在地上,男人急忙刹住脚步扶她起来。
“摔痛没?”
妇人只摇了摇头便继续往前冲。
冲到冯清岁跟前,张手便要将她抱入怀中。
“大丫!娘的大丫!”
五花上前,伸手一挡,妇人抱了个空。
妇人热泪盈眶:“大丫,是娘呀,你不认得娘了吗?”
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黝黑发亮,不知包了多少层浆的拨浪鼓,摇了几下,对冯清岁道:“这是你小时候最爱玩的拨浪鼓,还记得吗?”
冯清岁一脸平静:“你认错人了。”
“怎么可能认错!”男人走到妇人身边,眼里同样蓄满泪水,“你和你娘年轻时长得一模一样。”
宾客们恍然大悟,这对中年夫妇是来认亲的。
那妇人的面容虽然沧桑了些,但仔细看的话,五官和脸型确实和冯夫人有几分相似。
可冯夫人不是父母双亡的孤女吗?
怎么突然冒出来一对爹娘?
“若长得相像就是母女的话,”冯清岁淡淡道,“好些个太妃都应该喊太后娘,而不是娘娘。”
她说的太后,自然是她师父。
众宾客:“……”
理由过于强大,无法反驳。
对宗映秋尚有几分印象的宾客深以为然。
要说像,冯夫人和宗映秋长得更像,只是宗家人都没说什么,她们也就权当是巧合罢了。
男人从袖袋里取出一页泛白的黄纸,颤抖着手打开,道:“你看,这是你的生辰帖,上面还有你的手印呢。”
宗老夫人冷笑:“一个连指纹都糊成一团的手印能看出什么?这年头,随便拿个生辰帖出来就能认亲?”
“生辰帖只是为了证明我们和大丫的血缘关系。”
男人振振有词。
“大丫和她娘长得这么像,谁看了不说她们是母女?”
“呜呜——”
妇人忽然跌坐在地。
“大丫,都怪娘,逃荒时累得走不动,抱着你在路边就昏睡过去,害你被人抱走。”
“娘和你爹这些年,东奔西走,到处打听,也没找着你的下落,愁得一夜白头,不曾睡过一个好觉。”
“前不久一个乡亲在京城偶遇你,回乡和我说了,我和你爹立刻就变卖家产,进京找你。”
“怕没找着你就把盘缠花完了,夜里连大通铺都没敢睡,就睡桥洞里,找了大半个月,总算在将军府门前见着你,壮着胆子求见。”
“娘对不起你,找你也不是为了别的,只是想看看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你过得好,娘和你爹也就放心了,我们这就回村里去,绝不会打扰你。”
妇人说着,从怀里又掏出一样东西。
“这把长命锁,是你满月时,你外祖母送的,你且收着,算是留个念想。”
“爹娘这些年为了找你,散尽家财,实在没什么可送你,你别怪爹娘,呜呜……”
男人眼圈一红,蹲下来,抱着妇人,道了声“孩他娘……”也哭得不成样子。
众宾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