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下蝶影
姚姑娘阴阳怪气道:“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福寿郡主身子不好, 还是少出门比较好。”
闭目养神的花琉璃睁开了眼睛。
“身体不好,才需要多走走多看看, 心情好了身体自然会变得更好。”见花琉璃睁开了眼睛,嘉敏心里一紧, 抓住小堂姐的手腕, 示意她不要再开口说话, “俗话说秀色可餐,郡主你脾胃不好,多看看长得好的人, 有益身心。”
姚姑娘怎么也想不到,嘉敏竟然帮花琉璃说话到这个地步, 究竟谁才是她的小姐妹,胳膊肘怎么朝外拐?
花琉璃看出了嘉敏的紧张,她慢慢坐起身, 微笑道:“嘉敏姐姐不愧是公主之女,果然见多识广。”
“呵。”嘉敏干笑,睁着眼说瞎话的苦,谁又能懂?
“我忽然想起家中还有些事, 告辞。”姚姑娘看了嘉敏一眼,作势要走。
她都已经动怒了,嘉敏应该要来哄她吧?
“那你路上小心些。”嘉敏松了口气,走了好,走了她就不用担心小堂姐惹怒花琉璃了。
“你……”姚姑娘这下是真的动怒了,她气得转身就往外走。
“姚姑娘,慢走啊。”花琉璃笑着朝姚姑娘摆了摆手。
“花琉璃,你也不要得意!”姚姑娘指着花琉璃道,“再过几日便是放榜的日子,我倒要看看,令兄能考多少的名次。”
姚姑娘扔下狠话就走,留下了神情尴尬的嘉敏与另外几位小姐妹。
“福寿郡主,堂姐她性格刁蛮了些,不过……”嘉敏实在没脸说,自家小堂姐没有恶意,都嘲讽人家各个科举名次不会太好了。
她看了看花琉璃,默默抚额,从来都是别人帮她打圆场,她哪会干这种活?可是花琉璃这个记仇啊,还是笑里藏刀的那种记仇,谁知道她哪天突然开始报复?
“没关系,姚姑娘性格直爽,我相信她并没有恶意。”花琉璃笑眯眯道,“诸位还是跟我一起赏曲吧。”
嘉敏默默瞥了花琉璃一眼,这个女人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见这些身份高贵的女子们终于打算好好欣赏自己的琴声,琴师打起了精神,弹起了一首高难度的曲子。
作为金玲苑最有名的琴师,他引以为傲的不仅仅是这张脸,还有这手让无数女子痴迷的琴艺。
“这茶,不如我们常去的那一家可口。”
“到底不是正经茶坊。”
琴师手指微微一抖,弹错了一个音,整个京城都很有名的琴师在这里,她们关注的重点竟然是茶好不好喝?
“我不饮茶,也不知道哪种好,哪种不好。”花琉璃道,“不如让这里面的堂倌给几位姑娘换一种新茶?”
“这种地方茶水再好也有限,郡主不必麻烦。”坐在嘉敏旁边的小姑娘相貌十分讨喜,花琉璃记得她是田家嫡出千金,田锐栋的妹妹。
田姑娘把茶杯放回桌上,好奇地看花琉璃:“郡主在边关长大,可否给我们讲讲边关的景致,是不是像诗词里写的那样大漠孤烟直?”
花琉璃摇头:“青寒州地势险峻,山高路陡。每到夏天的时候,就有很多蛇虫鼠蚁,夏天的夜晚出一下门,就会被蚊虫咬得满头是包。”
“这么可怕?”几位姑娘都是在锦衣玉食中长大,完全想象不到,生活环境还能这么恶劣。
“不过这种也有个好处,那就是易守难攻。当地百姓性格彪悍,有时候敌人来袭,成年男子会自发在城中巡逻。有他们帮忙,我们好几次都抓住了金珀国派来的探子。”花琉璃叹气,“不过由于当地交通不便,气候又恶劣,频频发生战事,大晋的商人并不喜欢与当地人做交易,所以很长一段时间当地百姓的生活都不怎么好。”
接过小姑娘屏住呼吸,听得十分认真,她们想花琉璃继续说下去。
“后来家父带兵剿灭了四周拦路的土匪,渐渐便有商人过来贸易,近几年日子已经好过了不少。”花琉璃注意到琴师弹错了好几个音,她扭头似笑非笑地看着琴师,“琴师对边关的故事也感兴趣?”
“在下一时听入了迷,请贵客们恕罪。”琴师起身走到花琉璃面前,朝她行了一个礼。
他穿着宽松的白袍,弯腰行礼的时候,隐隐露出了锁骨。
“我听说十一年前,青寒州发生天灾,几条通往青寒州的要塞,都被倒下的山堵住。”嘉敏还记得这件往事,是因为她父亲姚驸马亲自担任押运粮饷的官员,平日游手好闲的他,从青寒州回来以后,沉闷了将近半个月,花钱都节约了不少。
“那时候我才四岁,很多事情已经记不清楚了。”花琉璃摇头,“今天是来听曲的,讲这些有什么意思?”
她扭头见琴师还站在自己面前,挥手道:“琴师,继续弹啊。”
琴师看了花琉璃一眼,默默走回原位。
几个人吃着瓜果点心,盯着琴师看了小半个时辰,都觉得有些无聊了。可是两个郡主没说走,她们也只能强撑着精神继续听。
“琴师,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祖上犯了事,三代皆为奴身,并无姓氏。”琴师趁机停下弹奏的动作,再弹下去,他的手指都要受不了:“坊里的人都称在下为云寒。”
“云寒……”花琉璃沉吟片刻,若有所思地看着琴师。
琴师缓缓抬头,一双漂亮的眼睛,对上了花琉璃的视线。
“这个名字,听着有些冷。”花琉璃想了半天,终于说出了内心感受。
琴师面上的笑容微微一僵:“贵客说得是,在下也觉得寒这个字不好。”
嘉敏十分怀疑花琉璃究竟会不会逗美人开心,说出来的话怎么这么噎人?就这样还出来跟她抢美人,简直可笑。
“不,我的意思是,这个名字如琴师一样,如凌霄上不染纤尘的白云,虽高处不胜寒,却又十分高洁。”花琉璃起身走到琴师面前,伸手拨弄了几下琴弦,她的动作十分随意,却带着几分洒脱的味道,“琴师琴艺出众,又有如此绝色,无需妄自菲薄。”
她微微靠近琴师,就在几位姑娘以为她会对琴师做些什么的时候,突然站直身体,掏出手帕掩着嘴轻咳几声:“不好意思,我身体不好,不能在外面久待,琴师也早些回房休息。”
玉蓉上前扶住花琉璃手臂,鸢尾把一袋珍珠放到琴师手里:“我家主子出门时间不定,公子近些日子就不要外出待客了,免得主子想要见您的时候不方便。”
琴师接过珍珠,随意地放在桌上,朝花琉璃拱手道:“在下在此处静候贵客芳踪。”
他行礼的姿态风雅极了,就像是不行沦落凡尘的仙人,让人想留他在凡尘,又想让他继续做高高在上的仙人。
若是一般的女子,早被这样的风姿折服。
可在座几人不同,她们早见过言行举止优雅到极致的五皇子,像云寒这样的坊间男子,只能让她们多看两眼,远远不到惊艳的地步。
听花琉璃要走,嘉敏赶紧站起身:“府中还有事,我也该走了。”
不走难道还要留在这里跟花琉璃抢男人?
一行人出了金玲苑,嘉敏还没来得及呼出一口气,就与街头对面的杜琇莹对上了视线。
虽然杜琇莹的眼神十分平静,但嘉敏可以肯定,对方平静的面色下,掩藏着怒火。
“杜姑娘。”花琉璃发现杜琇莹,笑着朝她招手:“真巧。”
杜琇莹含笑朝花琉璃点了点头,穿过街走到她们面前,福身道:“福寿郡主安。”
“杜姑娘不必这般多礼。”花琉璃伸手去扶杜琇莹,杜琇莹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书墨香味,很好闻。
“礼不可废。”杜琇莹转身与其他几位姑娘互相见了礼,目光落在了嘉敏身上。
她们身后的金玲苑时不时传出乐声、笑闹声,显得几人之间更加安静。
“里面好玩吗?”杜琇莹面无表情地看着嘉敏。
嘉敏摇头:“也没什么意思。”
“你喜欢去,我也管不着你。”杜琇莹扭头看了花琉璃一眼,“福寿郡主体弱,又比你小,你以后不可引她来这种地方玩。”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嘉敏嗤了一声,“腿长在她身上,我还能管她?”她又不是嫌命长?
“杜姑娘,此事与嘉敏郡主无关,是我自作主张来的。”花琉璃小声道。
“我知道。”杜琇莹没把花琉璃的话当真,嘉敏这孩子脾气不好,福寿郡主说这些话,不过是在帮嘉敏打掩护。
这种享乐之地,如果不是嘉敏带福寿郡主过来,她怎么找得到?
想到这,杜琇莹警告地瞪了嘉敏一眼,让她少惹点事。
嘉敏:“……”
她以前说话做事是混账了些,但也不代表什么坏事都是她带头干的吧?如今这世道,还讲不讲理了?
可她懒得跟杜琇莹这个表姐争辩,因为从小到大,这个表姐满口都是之乎者也,她听着就头疼。
田姑娘与另外一个姑娘见势不对,找个借口坐上自己的马车就溜了,因为她们也很怕杜琇莹。
嘉敏看着两个小姐妹匆匆离去,再次怀疑她们之间那脆弱的友谊。
说好朋友一生一起走,遇难一跑就不回头?
“走吧,回家。”大街上人来人往,杜琇莹没有再说其他,把嘉敏拉上自己马车,免得她再乱跑。
“郡主。”杜琇莹上马车前,对花琉璃道,“早些回府,天快黑了。”
“好的,杜姑娘。”花琉璃笑得一脸乖巧。
乖巧得杜琇莹看自家表妹的时候,心中莫名生出一股“妹妹还是别人家好”的感觉。
“表姐,真不是我带她过来的,我来的时候,她已经在里面了。”
“编,继续编,你怎么不说,她还跟你抢男人?”
“对,她就是跟我抢人。”
“呵。”杜琇莹被气笑了,“嘉敏,我不说脏话,你不要惹得我破例。”
嘉敏:“……”
她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招惹了花琉璃。自从招惹了她以后,她就再也没有顺心的日子。
她俩真是天生的八字不合。
目送杜琇莹的马车走远,花琉璃勾起嘴角笑:“京城的小姑娘都好玩。”
“郡主,您觉得那个琴师如何?”鸢尾小声问。
“仪态不比五皇子,容貌风姿不如太子。”花琉璃摇头叹息,“看惯了人间绝色,再看其他人,都成了庸脂俗粉。”
“您且冷静些,这些皇子龙孙是不可能做您面首的。”鸢尾诚实地提醒自家主子。
“你说得有道理,只是做人的都有个毛病,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花琉璃对那个琴师有些兴致缺缺,“若是太子没那么好看,我也就不会这么挑三拣四了。”
“福寿郡主?”
花琉璃皱眉,她只是欣赏太子而已,怎么还产生幻听了?
太子见花琉璃站在乐坊门口:“怎么在此处?”他从马背上下来,看了眼乐坊正门挂的牌匾,以为她只是碰巧路过。
“听闻里面有位琴艺出众的琴师,就来看看。”当着太子的面,花琉璃没有掩饰自己的来意。
“琴师?”太子闻到花琉璃身上有股与往常不一样的熏香味道,还有一些刺鼻香粉味,应该是在其他人身上不小心染上的。
“郡主……还有这般爱好?”太子是知道京城里一些贵女有养面首的爱好,但是花琉璃实在不像这样的人。
难道是别人带坏了她?
“就是好奇来看看。”花琉璃没有把事情放在心上,“这么晚太子怎么在这里?”
“孤替父皇带礼部的人出门宣了道圣旨。”太子道,“这种地方的男男女女不太干净,熏香味道重,对郡主身体不好,郡主日后少来这种地方。”
花琉璃若有所思,太子的意思是,要找身家清白的平民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