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璃原风笙
祝蝉娇羞地低垂着头, 不时用眼角去偷瞧上方的郑成志。而郑成志的脸色却并不好看,他连日来来不及歇息,眼睛也不曾合过一下, 就为了赶紧把事情完结赶回来见她。
可如今她竟然拿杯清酒就想把他推给别人, 这样的场合让他与一位未出阁的姑娘同时上前受赏, 若说旁人看不出公主殿下的暗示都难。
公主殿下摆明了想乱点鸳鸯谱,随意拿个祝姑娘把他打发了!想得真美!
郑成志捏了捏拳, 忍着心塞得痛把酒喝了,默默地坐回席间,眼神一直落在永基那儿。
此时席间一人喝着温酒, 大笑起来。
如此无拘放肆,永基不由地将目光望了过去,只见是一长相白净秀气的公子,年龄与郑成志等人相当,神态举止却不欲其他的人庄重。
他举臂喝酒时,不经意间阔大的袖子滑落,露出了臂上一梅花胎痣,殷红耀目。
这胎痣直叫永基眼熟,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在上辈子,北胡与大晋正面交锋之际,她曾在高高的城池上看见了。
当时大晋保留了兵力内剿戚廷江这反贼,而不肯出兵与北胡人正面相交。
是这个臂部有着醒目耀眼梅花纹的柔弱文官夺了兵符,硬是领着一队人马直击北胡人,继而守住了一城让百姓免受罹难。
不过这位英勇的文官也在这场战役中光荣战死。
永基正欲问出眼前这人身份之时,只见眼前笑着的人款款站起,朝着公主殿下的方向揖了揖,开口道:’’臣成钰风失礼,唐突公主殿下了。’’
’’臣不过是高兴,殿下竟然体贴臣,提前替臣清掉了一个竞争的劲敌。接下来的狩猎中,臣定当不负殿下所望,把白额纹熊瞎子的熊掌带到殿下跟前!’’
席间的郑成志听完这番话,心里更不好受。
永基一愕,原来上辈子那个勇士,竟就是成府的世子?
成世子豪爽地喝完酒,搁下酒壶,朝皇上拜了拜礼,就大步上前从侍卫手中接下弓箭跨上马,往郁郁葱葱的红树林打马而去。
郑成志见状,连忙也请示了皇上就连忙驰马跟上。
席间一众皇孙贵族见状都顾不及自个儿是否吃饱,皆纷纷追随二人进林狩猎去了。
红树林是临安皇城出了名的地势险峻,林里头多是裸|露的陡峭难行的山路,而且越往深入,那些路就越难行,最终连骏马也难以前行,需得下马徒步攀爬。
也就是有了这个天然地势作屏障的关系,红树林才得以繁衍下各种珍稀兽禽,一些极为珍贵的药材也能在林子地势险恶处找到。
坐在席间欣赏歌舞的永基略显无聊,突然想到,红树林里长的风栗壳似乎入药效果极好,正巧四皇弟痰热咳嗽,用来治小儿百日咳最好了。
于是,永基也从席间起来,跟皇上说了声就去挑了匹看着温顺的母马入了林。
她父皇本想让她带些侍卫一起,只永基嫌弃那些侍卫个个瞻前顾后,怕这怕那,带他们进去,其时定有诸多阻挠。
况且,她就已经有个十分称职且能力超强的暗卫了。
本来永基也意识不到自己捡了个宝贝,初时不过是觉得当暗卫的不用在她跟前晃,她会比较自在而已。
可后来渐渐发现,自己每日惯走的一条路上,由于比较偏僻几乎无人会去,所以一段路坑坑洼洼了也没人修整。而永基发觉,自打自个儿上回差些磕倒之后,第二天那些坑洼全数被人填补上了。
栽种的铲子木柄上翘出了道刺,永基每回被刺但总忘记把它磨平,也懒得去更换一把。
可自打有了暗卫之后,那些个铲子啊、锄头啊的就再也弄不出刺来了。
她曾问过苏红是不是她干的,结果苏红一脸惊讶且自觉失职惭愧道:’’殿下常被刺到怎么不早告诉奴婢’’
那不会是苏红,另外几个宫婢平日更难靠近她的药材园,就更不可能了。
还有一次让永基想不印象深刻都不行的就是,那次永基在迎恩楼旁的假山石室内避雨,也不知怎么的,假山顶部一块花岗岩石就松动了突然滚落,那时候永基就站在石室边上,眼看即将砸到头部了。
这时一道暗影闪过,鬼护卫及时把永基护进了他的黑袍里,然后那块堪比金刚石硬的岩石就硬是被鬼护卫一拳打爆了,碎片散落填了整个迎恩湖。
后来皇上得悉后,负责迎恩楼一带修护工作的宫人们自然落得了悲惨下场,永基好意相劝下才仅仅得以暂时保存性命而已。
也是自从那次以后,永基啧啧称奇,知道自己是捡到一块闪闪发亮的宝贝了。还专门到她父皇处给鬼护卫提了官阶,令其正式加入了锦衣卫队,直接第属于郭、陆大人之下,为正四品佥事,专职负责公主的安全。
也兴许是被人悉心护着的时间长了,永基就越发地娇纵起来,变得天不怕地不怕的,不过这可苦了鬼护卫了。
一会儿得给她修桥,一会儿又得给她遮沙避石的,就是前头突然橫出一个陷阱,他只身陷进去也要伏在那个陷阱里当脚踏石让公主踏过去。
红树林里地势险要,上辈子的永基到北胡以后明明把骑术练得很好,可是这辈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武功越练越失而不止,竟连骑术也变差了。难不成这就是重生回来的代价嘛。
其实永基也不是矫情之人,她也不是故意犯险让鬼护卫难做的,像现在入红树林,她是真的非常想要去找里头的风栗壳才会进去的,而且她知道自己骑术不精,也以已经挑了一匹温顺好驾驭的母马了。
不过当然,若是在以前没有鬼护卫的时候,她兴许就不会选择自己进林子找风栗壳,而是让苏红到药馆找药性没那么好的风栗壳凑数。
因为红树林扎根深处的地里土壤肥沃,那些林木繁茂葱葱茏茏,几乎把整座林子笼得密不透风。
永基小心警惕地骑着马在阴暗的树影下走着,一边找足下的药材一边提防林子里可能出没的野兽。
突然一阵踢踢踏踏的马群跑过的声音,前方的林子里,一群人一溜烟儿就朝着同一个方向跑了过去,约莫是找到目标猎物了吧。
其实永基也听说过白额纹熊瞎子的熊掌极为珍稀,能入药治百病,不过如今一个武艺全无的窝囊公主,还是不要去凑热闹了。
永基下了马,牵着马儿的缰绳,一面走一面看足下。
找了好久依旧找不到那些说是颜色特别深,成色特别好的风栗壳,眼看着快要走进林子深处了,永基有些着急。
她环顾了四周,只她一人,静悄悄的,微风从草叶梭过的声音也听得见。
其实她有些好奇鬼护卫此时正藏身在何处,该不会...没跟上她吧?
永基突然生出一丝怯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个竟变得如此娇弱起来。明明上辈子当死士时曾在百林穿梭,与枯骨同眠也不曾怕过的。
’’鬼护卫,你在吗’’永基清了清喉咙,开始唤起人来。
四下依旧静悄悄的。
’’鬼见愁!你不会没跟上吧?’’永基牵了马缰想要往回走去,这时,前方密林里突然传出了哀叫的嚎哭声,夹着回音传遍了林子。
永基心下想着,是不是进林狩猎的那群人出什么事了,正要骑马上前查探,可约莫是自己心情有些紧张,又约莫是方才足下的履沾上了软泥,踏在马鞍上险些滑落。
这时,一道暗影从高耸入云的树梢上坠落,堪堪托住了她滑落的足,并完好地将她托上了马背。
那人站在马跟前,她坐在马背上,而她的视线却才刚刚与他平齐,他冷色钢制面具下,眸瞳深沉,无奈喑哑道:’’殿下连马也骑不好,还想入林管闲事?’’
小鬼心里其实有些不是滋味,所以方才公主叫他那下他才没有立刻出现。
席间他听多了那些人私下里的闲话,都在谈论郑成志和成钰风的事,大家都觉得,这两人不管是才干、学识还是背景,是最佳的驸马人选。
’’哼,本宫的事情,与鬼护卫无关!’’永基因着方才那下叫他不应,如今一出现竟然公然对她冷嘲热讽的,很是不满,抓起缰绳打一下马背就往前走去。
小鬼心里酸涩了一下,一个飞步越过,稳稳地坐到了公主殿下身后,并且抓起她略显生疏的抓绳动作。
’’鬼护卫这是何意?本宫不是告诫过你,工作的时候要守男女之防吗?’’永基缩了一下手,颇是不满,以致语气冷冷的。
作者有话要说: 永基:打从本宫有了暗卫以来,尽然过上了解放双手,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孩子不用带,家务活不用管,有银钱花,累了有人捶背,渴了有人端水,困了有人哄睡,受委屈了还不准忍着,有人替你出气,这舒心日子哇,越过越顺了...
女配们狂白眼:男主你确定一直这么纵容下去?是养猪呢还是养祖宗啊!
小鬼低头翻书:嗯...没养过心肝不知该咋养哇,我家心肝儿怎么当猪养着都不胖(着急)是不是...情绪影响吸收了?该把旁边聒噪的女配收一收?
女配们心儿一惊,下意识想逃
第39章
坐在永基身后的鬼见愁并没有立马松开, 而是等永基第二次催促时, 他才握着她手教她正确抓缰绳的姿势,然后自个儿拉住了缰绳前端,与她共乘一骑驱着马走。
’’本宫知道怎么抓绳!不...不过是方才你这么一下子窜过来,被你吓的!!’’
永基有些恼羞, 竟然胡乱把责任怪罪于别人。此刻坐在身量高大的鬼见愁前面有些小鸟依人的即视感。
’’你还不下去吗?’’永基见身后那人丝毫没有要隐匿回自己暗影里当好其暗卫的职能时,不禁又催促道。
’’前方地势险峻, 属下恐防殿下一不留神坠下悬崖, 还是属下来帮忙驾马吧。’’正说着, 鬼见愁就自个儿往后挪了挪位置, 令自己环着她驾马而尽量不碰到她。
前方是红树林最为阴暗险阻的地带了, 步入这个地带一般的人都不会轻易往前了。
因为前方的山路崎岖险要,路窄得约莫只容一匹马儿走过, 哪怕是多一匹马儿并排都有可能会被挤得掉下山边的悬崖。
可就是这样的地势, 才有机会藏匿大量的奇珍异兽和珍罕的药材。
永基那种堪比新手的骑技,小鬼是害怕,到时她被后头任意一不长眼的人当作对手一挤兑, 就是要把她捞上来怕也不是那么容易, 所以才只得与她共乘了。
’’方才叫你你不应, 如今是假什么好心...’’听着底下的人儿一个劲儿小声忿忿地叨絮着,小鬼只觉得好笑。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他竟然宠得他的明月儿如此娇气和小心眼了,要知道,这临安皇城谁不知道永基公主为人高冷, 对什么都淡淡的不上心,任谁都只有被她一脸不在乎虐的份,从不轻易动怒,简直跟不吃人间烟火似的。
可天知道她私下在鬼护卫面前,却只因例外的一次叫唤没有及时回应就小气得跟什么似的。
’’殿下,’’鬼见愁凑近永基的耳畔,小声说,’’属下知错,再不敢了。’’
鬼见愁说这番话时明显是带着笑意的,在永基听来又有点揶揄的感觉,而她自己也红着脸发现,自己竟会没肚量成这样,不过是没有及时回应而已嘛,就值得自己计较半天
’’咳,你说什么,知道什么错了...’’永基以半袖掩唇,有些不自在起来。
小鬼低眉顺目,笑意更深了。
低沉而极具魔力磁性般的声音轻轻在耳边震颤着:’’属下知错,以后再不敢怠惰,必将殿下放在属下心里的第一位...’’
这句话听起来毫无错漏,君主必定要摆在下臣心里的首位,这个逻辑没毛病呀...可永基不知怎地,竟然又被这句话闹了个大红脸。
前方的山路果然险峻,地势凹凸不平,弯道又多,时常一个急转,前头突然一道半人高的断岩阻挡。
幸而鬼护卫的骑术了得,带着永基一路奔跑不停,在任何阻碍处他仿佛跟那匹头次驱的马儿心灵感应一般,总能御马一跃而过,平稳如履平地一样。
所以他们一会儿功夫就几乎能追赶上前头过去的那些,要狩猎白额纹熊瞎子的王孙公子们。
隐隐绰绰地,已经能看见前方的人影,咋眼一看,却发现原是飞奔着往回走的人。
一匹紧接着一匹的马儿踢踢踏踏地朝着永基他们这儿的方向来,由于速度快,马鞍前拂起尘土飞扬。
山路狭窄,狭路相逢,眼见着就要与永基的马迎面相撞了!
永基小手犹豫地捏着马缰的时候,幸得身后鬼见愁当机立断,竟双腿夹马缩紧马缰就令马儿侧踏着山壁,一下子越过了好几匹慌忙而逃的马儿。
待安全着陆的一刻,永基闷在鬼见愁如铜墙铁壁般厚实安全的胸膛里生出丝丝侥幸来。
若方才鬼护卫不是执意与自己共乘一骑的话,如今下场不堪设想啊!那些吓坏的人和马儿,哪儿有功夫认出你是公主?
真的想想都有些后怕。
不过很快她就意识到不该与身后的人贴得太近,坐正了身子又把两人间的距离拉移开来。
小鬼有些回味方才被明月儿依靠着的感觉,柔柔弱弱,胸膛前贴着什么香香软软的,一下子就能让凶兽和硬汉柔软下来,沉醉不已。
不过如今也不是醉心与眼前人温存的时候了,因为,他们很快就看见了被摔在山边,死命抓着山体突出的根须,快将坠下的人。
’’鬼护卫,那些人都是宗室的子弟,如若此次狩猎遭逢厄运,往后皇室也不好与这些人交代,你能想想办法吗?’’
永基知道她的这个要求有多为难人,可不知为何,眼前这个能一拳将花岗岩打粉碎,每每危难都奇迹般能护她周全的人,就是给了她把这番话说出口的信心。
’’好。’’鬼见愁语气宠溺,低眉看她,这种性命攸关的事竟然想也不想就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