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璃原风笙
二人也不敢暴露皇后和公主的身份,都说是富商家眷前往太宏寺静养途中,不幸家中婢女染病去世,所以特意寻找几名合适人选来侍奉夫人和小姐。
只可惜在这山村人家,要找几个做事精细会侍奉人的本来就难,村里的这些姑娘们大都养得手粗,就连捏一下肩膀吧,那厚茧也把你硌得生疼。
于是,在村子住下了好些天,郭、陆二人每天都找了一批姑娘来到院子前,却都隔着帘子全数被永基斥了回去。
在斥退了几批人选之后,郭、陆二人终于有些耐不住了,斗着胆子来到帘子跟前请示道:“小姐不若先掀帘瞧一下?那位小凤姑娘手巧能绣得一手好刺绣,想来在这榴花村已是难得的,还有那个翠花姑娘更是心思细腻,那些个豆花打得细软可口···”
帘内安静了一会,当郭振陆虎正准备跪下请罪之际,那方才冷冷出声:“小凤姑娘来了不到一刻钟即嗳气了十二次,声音响亮,想必是喜好或常年吃大蒜等辛辣物致使,前来侍奉即使戒吃,也难免有体味,实在是不合适。”
“至于翠花姑娘,方才听其言行确实得体进退有度,心思较细,只可惜···”她顿了一顿,“这行思不端正之人,怕是也不好侍奉人吧?”
“小姐,这行思不端正···何从说起?”郭振单膝点地跪问道,他就不信了,那小凤有轻微的体味殿下隔着帘子看出来了,可这翠花,一脸柔顺乖巧的模样,他就不信殿下光凭声音能断定下来。
忽而听到内头一阵拍案声,永基大骂一句:“糊涂!尔等就没瞧见院门挂着的那些银铃少了一个?自打这位翠花姑娘推门进来以后,那些银铃响声就一直不对劲!”
那些银铃挂在院子门前,一来是为了警惕有人进院,而来也是为了彰显气派。永基这么一说,陆虎忙过去一数,发现确实数量少了一个,搜了一下,又果真在翠花身上搜出来了。
原来那些供挑选的婢女人选进院子来时,是一个进来后到下一个的,翠花进出院门,那些银铃的律动就感觉缺了那么一个,公主殿下竟如此细微的变化都听出来了,又确实是根本不必掀帘就能淘汰掉这些人了。
郭振和陆虎不禁由衷地佩服,也感觉公主殿下虽然年纪小,却是个不简单的人物,不由地就生了种愿押注追随的感觉。
这富商女在榴花村挑选婢女的事情,很快就在榴花村上下流传开去。
村里上下议论纷纷。
传闻能有幸在小姐跟前侍奉的,每月能得五两银子的月例,能抵得过一般人家辛苦一年所赚的银子了。
又传闻这位小姐相当挑剔,隔着帘子就能观人入微,连别人是否有体味,是否存着坏心思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比神仙还要神奇。
村头的胖丫一边拿着脏衣在河里洗,一边与铁匠家的玉珠闲嗑着:“我看这小姐根本就不是什么富商家的女儿,听小凤说的那股子气势呀···”
“怎样了?”玉珠歪着脑袋在一旁追问着。
“那简直就像个达官贵人家,官小姐的范!说不定还是个郡主什么的!”胖丫大声道。
“哇!如果那小姐是达官贵人,那跟在她身边那个帅小子岂不是也有一定官阶的了?”玉珠立马花痴道。
两人相对一视,随即兴奋地尖叫着搂成了团。
她们所说的帅小子指的是进村时,从车辇后看到的打扮得人模人样的狼孩小鬼,村里不少姑娘不是因为银子吸引主动前去应召选婢,就是为了要目睹那帅小子一眼而过去的。
一旁偷听着的村长家女儿苏红悄悄地走到二人跟前,轻拍了一下。
隔日,永基本打算让小鬼跟着她,悄悄出发到距离这村庄三十多里山路的县城去办一件事。
为此她已经做好了安排,让郭振陆虎这几天守在木屋不远处思过,只每日晨昏过来把吃食搁置在帘子前,暂时别带姑娘来让她相看了。母后那边她也安排好了,让母后替她瞒着二人她不在的事。
结果永基一领小鬼翻墙出院门,就被前往来的一个羞羞答答的姑娘给吓了一跳。
那姑娘一来,目光一落到她身旁的小鬼身上,便羞得用丝帕掩脸,怯怯道:“我···我是来应召当婢女的···”
永基害怕有动静会引来郭振陆虎二人,连忙踮起脚捂住了姑娘的口,示意她不要发出声音,并且跟着她走。
她拉着那个姑娘和小鬼走出了村口很远之后,才松开了二人。
原来那个姑娘是村长家的女儿苏红,她因为之前在村头侥幸见了小鬼一眼后,便心生爱慕,朝思暮想,萌生了来给小姐当婢女的念头。
可是,村长花了大钱把这个容貌长得在村里数一数二的女儿,培养成像城里大家闺秀的样子是为了让她日后嫁一个秀才,当上状元夫人的。咋一听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儿说要去当人家的婢女,村长自然强烈反对。
本也是打算就这么算了的。但昨日在河边,苏红又恰好听见胖丫那二人在猜度那小姐的身份,道是那位当仆从的帅小子应也身份不凡,这才大着胆子瞒着她爹来应征的。
苏红看跟前这个长得粉雕玉琢、美得出尘的小美人看傻了,定在那儿许久,可见那小姑娘衣着普通,一时又猜不透她的身份。见着是跟那帅小子一起翻墙出来的,胡乱猜了一下,就以为是——
“妹妹?你是他妹妹吗?”苏红羞涩地指着一旁默不作声的帅小子,问永基。
永基一时不知作何回答,又不愿惊动人,只得把她的问题自动忽视过去,凛然道:“不知姑娘可否送我们到县城去?”
“县城?你们到县城是办什么事?”苏红问道。
永基不愿与她解释太过,又恐她会惊动了人,于是道:“你只要帮我去到县城,不用惊动任何人,那么,我就让你当上这个婢女。”
苏红以为小姑娘是指她帮了她兄妹俩之后,她就让她哥在那小姐面前替她美言几句,让她成功当上这个婢女。
恋爱中的少女一般幻想力比较丰富,像苏红,已经悄悄地幻想到这寡言少语的帅小子在那官家小姐面前是如何得宠,往后她当上婢女与帅小子日久生情嫁给他后,夫君如何平步青云,她又如何当上权贵夫人···
于是她高兴地蹲下来,眯着眼摸着永基的头讨好道:“好吧,小妹子别担心,姐姐有办法。姐姐家有一辆驴车,这就驶来送你们到县城去。”
永基有些膈应,皱着眉后退了一步,而苏红却全然没有注意到似得让二人在村口等着,她兴冲冲就回家里把车弄出来。
幸好这苏红自个还是个会驾驶驴车的,因为那会儿她跟着家里的奴仆驾车到县城跟一师傅学习棋艺,好奇之下悄悄在旁学那仆人驾驶,就这么学会了。
驾驶途中,幸而车子也尚算平稳。
永基和小鬼坐在车厢内,永基为了待会儿不让小鬼暴露出狼的习性来,吓坏苏红,于是便在车子里耐心地教导他。
看着一脸沉默冷公子模样,却趴在她腿边歇息的小鬼喝道:“小鬼,起来!像我一样,这样坐着!懂吗?!”
小鬼疲懒地伸出两只“前肢”来,永基无可奈何正要伸手出去把他扶坐起来的时候,他突然眼珠子狡黠地一转,一下子就人模人样地端坐了在车上,坐直身子的时候比永基高了一肩以上,永基身子一个不稳,就栽倒进那狼小子的怀里。
那小子唇边竟会坏坏地扬起,看起来像是在取笑她的样子。
“你!”永基正要发难,小鬼突然朝她垂下脑袋来。
她愣了愣。
他依旧垂着脑袋对着她,伸出一只“爪子”来,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哦,这是在找她拿奖赏呢!
永基欲哭无泪,坐在他大腿上仰着头举起手来往他毛发上顺了顺···
第11章
此次偷偷瞒着郭振陆虎二人来到县城,其目的就是要找一名刚好怀有身孕的姑娘回去作婢,其时到太宏寺,即可下令让郭振陆虎在寺外守着,母后只需躲过一年,待那姑娘产下婴孩,即可谎称此婴孩乃皇后所诞。
只是要找这么一名姑娘,又得让人家愿意为婢和把孩子相送,得到哪去找?
不过很快,永基心里就有了主意。
“苏红姑娘,请带个路,咱们要去找一家青楼。”车内的永基突然掀开帘子朝外头的苏红道。
上辈子永基在榴花村住了四年,自然是知道距村几十里外的县城能找到更好的侍奉人选。只是她一直在谋划着要找一名怀有身孕的妇人来作婢,不好让他们知道,这才没对他们说。
而永基上辈子虽然到过这县城,不过也只是带着小鬼到菜市贩卖些蔬果,对于这县城的其他去处,例如青楼花巷之类的确实不大熟悉。
车外驶着车辆的苏红一听,脸倏地红了,不好意思地道:“我···我···还真的不知道哪儿有青楼···”
后来这个难题还是靠永基解决了。她让苏红停到了一家茶馆下了车进茶馆雅间喝茶,她让小鬼装成一个风流富家子弟的模样,领着她和苏红大摇大摆进去。
结果进茶馆时却出了一个小茬子,恰好那茶馆隔壁有家食肆是卖大碗的叉烧肉,小鬼正要迈开脚步很不自然地抬腿上茶馆阶梯之际,就被隔壁这股肉香吸引了去。顿时,本来严肃冷凝的眼神一下子咕溜咕溜转了起来,脚步也不自觉地被这股肉香带了去。
永基有些哭笑不得,一面在后头唤着“少爷!走错了!”一面追了上去,在他停在肉摊前流着涎液正欲叼走碗中肉之际,永基及时地把银子搁到摊前,并接过了盛肉的碗,道:“我家少爷爱吃这个当茶点,掌柜,一会我把碗给你送回来!”
说完,她就把那碗肉塞进小鬼的阔袖,拉着他返回茶馆。买肉掌柜就在后头径直纳闷狐疑。
返回茶馆途中,小鬼还一本正经地垂着俊脸低头瞧着自己的衣袖,永基踮起脚拍拍他脑袋道:“放心,肉不会跑了去!乖点待会就让你吃。”
三人进了雅座喝茶,外头的人都不时地用眼睛瞄向这天字号的雅座来。因为三人方才进来时,大伙儿都被其中二人的相貌给惊住了。
为首的少年眉宇清朗,五官立体如刀削,尤其他敛眉抿唇,不时垂首望袖苦思的表情,深沉而内涵。而右下的小姑娘瞧着年纪虽小,容貌却已初展惊人的美,那双明眸宛若星辰璀璨,鼻挺小巧,唇瓣如樱,肌肤胜雪。在这种小地方,能见到两个容貌如此出尘的少年少女实在是不易。
其实左边那位姑娘容貌也不错,称得上是美人,只是在两位如仙人之姿的少年男女容貌一比之下,就只能称得上是清秀了。
所以难怪一进门就已引来了不少目光,而注意到他们的还有一个赵姓的男子。
这位赵姓的男子就是这清河县县太爷的大公子,在这里无人不识。自恃家中有几个权行事就无所忌惮,上馆子从来不用带银钱,在路上遇到貌美的姑娘也是走上前摸摸手摸摸脸,回头就不认账,比流氓痞子还要流氓。
这位赵爷这次盯上的人,却是只有八岁的永基。
他坐在雅座靠门边的座位,从外朝里盯着永基看了好久,看那小美人微启朱唇说话的样子,低头轻颦眉的样子,胸前仍未隆起却从衣领处窥得颈项一片雪腻。
那人早已经在脑海里,将永基当主角幻想成了了一幕又一幕猥琐龌蹉不堪的场面了。正当想得心痒难耐,抑制不住自己就要起座上前撩拨之际,刚好那小姑娘起座从雅间走了出来,直走到掌柜处。
“掌柜,我奉我家少爷之命,前来问问,不知这里附近可有教坊青楼?”永基大大方方地问着。
姑娘问及这种风月场所的事情自然是有所不妥,但若只是个由风流少爷身边的丫头呢?那代主子来问问路大概再正常不过吧?
那赵爷在后头听着,找青楼?哼哼,想不到里头那公子身旁已经有如此出色的丫头,还需找青楼,若是他,早让这小丫头藏家里待着,没日没夜地直接让她下不来地了!
自然,永基是不知道自个的容貌竟然惹来了这么个恶心的人。等他们的驴车在县里有名的垂花楼前停下时,她仍不知后头跟了个这么让人糟心的苍蝇。
洗了妆容正欲补个眠的老鸨听说一穿着富贵的公子前来了,立马跳起来利索地画了妆容又笑眯眯地摇曳着裙裾出去接待了。
见到那公子的时候还是直接呆掉了,好生俊朗的一个小郎君呀!如此又俊又多金的公子,不止是青楼的姑娘们愿意接待,就是那徐娘半老的老鸨也十分愿意上前撩拨一番,顺便过把手瘾。
当那老鸨手脚对一脸严肃的小鬼不规矩起来的时候,小鬼皱眉龇着牙,喉咙里已经开始发出“呼呼”的警告声。
永基立马陪笑着一把将小鬼拉至自己身后,对那老鸨说:“不知李妈妈这里可有符合我家公子要求的姑娘?谈得拢的话,我们可出高价把姑娘赎了。”
那老鸨一听,眼睛亮了亮,拍着胸口说:“当然有!当然有!我们垂花楼在这县里是出了名姑娘多、素质高的,你要什么样的姑娘,只管说出来!没有我们垂花楼找不到的!”
“那好。”永基笑了笑,把要求说了出来。
老鸨听完这要求后,心里好生纳闷,挠头起来。
见老鸨面色为难,永基又问:“如何?李妈妈这里可是没有如此姑娘?若是没有,我家公子就到旁边翡翠楼里找了。”
老鸨一听,担心到嘴的鸭子飞了,连忙应笑着说:“有有有!这自然是有的!就请官人先到房里坐坐,一会就把姑娘送上去供官人挑!”
老鸨送完几人上楼,转身回去找姑娘的时候,不禁嘀咕着:“这真的是什么样的人都有,那小公子看上去正正经经的,还真想不到嗜好如此奇特!”
其实永基只说了一个条件,就是要求怀有身孕的姑娘。
虽然青楼里侍奉客人的姑娘们定期得喝些避子汤,但意外有孕的也不是没有。
那老鸨回去对自家不慎怀了孩子还来不及打掉的姑娘们说了此事的时候,那些闺女们个个怨声载道。
有人更是闹着要寻死,直斥李妈妈不人道。
老鸨一面好声好气地哄着,一面解释说客人只是让怀有身孕的姑娘上前作陪,并不会要求姑娘陪过夜,也才哄定了一些姑娘前往。
谁知那些姑娘们一个个排着队上楼去,见到那公子时,一个个俱迷了心神,腆着肚子都自动想要入幕侍奉。
可惜一个个看下去,永基俱没有挑选到合适的,因为那些女子看上去花枝招展的,过于青楼气质了,别人一看就知道铁定是个妓|女,侍奉人的婢女哪里是这种眼角含春,随时都想勾|引男人的模样的!
于是永基又找老鸨,问是否有刚到青楼不久的,或者是怀了身孕才刚被卖到青楼的女子。
她这么一提,老鸨倒是想起来一个。
玉娘就是这个月才被卖进楼来的,她不清楚将她卖来此处的人是谁,只知道是临安皇城那儿的。听说这玉娘是临安一大官府上的婢人,因为得罪了主子被卖到了这种遥远的小县城里。
说是得罪主子,来的时候大夫一把脉又说是有了二月有余的身孕,那玉娘又有几分姿色,随便一猜就能猜得出,必定就是这玉娘勾了大老爷,被府上夫人知道后下令卖了的。
玉娘的年纪也不少了,约莫有二十六七左右,却依旧容貌艳丽,宛若少女。初初一上楼与永基他们见面时,永基几乎是第一眼就相中了玉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