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空相僧人
王爷还是这王府主子的一天,我这大娘子便能稳稳压在你们头顶上,体面我说有你们便有,我说没有,你们贴金带银依旧没有,所以你们妄图倚老卖老掩盖那些假账,做什么春秋大梦?”
朱管事闻言,脸涨成绛红色,自以为聪明最后不过是自己一叶障目,强烈的羞耻涌上心头,似乎要将他吞噬干净。沈静萱见此,微勾了勾唇,该换汤药了,她要的不是这些人的羞愧,她淡淡道:“体面是互给的,你们为王府呕心沥血一辈子,劳苦功高,人老来昏聩,行差踏错也是常有的事,真要一件件翻透,我哪来的心力”
话里的意思急转,众人错愕的抬头看着人,正如大娘子方才所言,那些假账他们敢如此明目张胆递上去,五分是他们见贯了虚张声势,五分便是他们看不上这沈府出身的大娘子,他们以往在外头遇上沈家的主子,那些人还不是鞠躬谦卑,不为别的,他们头顶上是尊王爷,高人一等,
小门小户里能养出多有见识的姑娘来,能玩得转他们这些半辈子的老人?如今再瞧,恨不能一巴掌打死先前的自己。
沈家还真能浅渊出真龙,枯枝引金凤,沈家姑娘手腕厉害着呢,一开始便在他们跟前挖了个斗大的坑,引着他们一步步往里跳。
“你我的体面都是连着王府的,功过相抵,只要不触碰王府颜面,其余的皆情有可原,我如此说你们可明白”沈静萱拿眼扫了一圈
言下之意昭然若揭,众人猝然大惊,这是不驱逐他们了?沈静萱本也想过驱逐,可一则这些人毕生都在王府里,对王府之事了如指掌,真要是放出去,王爷在京树敌颇多,若有心人暗中作祟,引他们调转枪|头对付王爷,了如指掌的敌人,便是大患
与其如此,倒不如将人扣在眼皮子地下,都是有儿有女的,自己老了不中意若子女得了赏识,他们一样风光。
这些人并非个个都做了有驳王府颜面的事,打压是免不了的,那些不忠的定不能留,剪掉兴风作浪的根,其他的能翻出什么浪来?依旧管着原先的账,毕竟积累下来的关系岂能说断就断了。
。而且,大宅院里最忌讳兔死狗烹,寒下人的心,她根基薄弱,真有能力不好寻,况且有今日一事那些人心中早有了轻重,往后行事自然按规矩来
王府不缺银钱,缺的是人心,是总仆的心。
人就是如此,不撞南墙不知疼,明明前车之鉴笔笔,依旧后来者无数,待人走后,满屋子的人皆躺在地上,有苦笑的亦或庆幸的,总归不再时面如死灰
只要不驱除出府,混到他们这把年纪的,就当为剩下的日子活一回,家里的孩子争不争气全凭命数,他们这辈子算是到头了也风光了。
第37章 骠骑女枭雄,李氏斗恶
皇家猎场在城东郊外,离京不远,共三场逐鹿战,连着两日,盛大恢宏,因要在猎场外过夜,仆人为主子能舒服,先行一步在营帐里铺好地毯垫子,熏了驱除蛇虫鼠蚁的香料,下榻恭候。
世家权贵最爱讲究排场,祖宗出行有规制,天子出行车辇为路,五马拉之,王孙贵族次之,既然不能在马匹量数上显出不同来,车辇装饰便成了区分公爵家,国公家的凭仗。
康王府的车马朱漆镶珠玉,四角垂香囊,连着帘布都是上等的绸缎,顶顶奢华二字,在众车辇中,鹤立鸡群。
唐国公府先一步来了,李氏远远瞧见外甥家的车马,身后跟着半大的小子唐云景
唐云景是小辈,也是初次见得表嫂,行了个大礼恭敬道:“云景见过表嫂”
“云景不必多礼”沈静萱笑吟吟的朝人作揖,唐云景生得唇红齿白,性子却不知随的谁,内向的很,这不,这声不必多礼将人闹得满脸通红。
“这孩子脸皮忒薄,行了,你们男儿郎自野去,我与你表嫂去去别处”李氏乐呵呵摆手道,沈静萱不曾想李氏如此抬爱,暗暗同人递了眼神,李长庚憋着笑道:“大娘子随舅母去便是了,正巧我也想去猎场瞧瞧,大娘子当心些”
沈静萱松了口气:“是”
李氏见夫妻二人情谊甚笃,心中高兴,嘴上却气闷道:“有舅母在还能叫萱儿伤了不成?文远这孩子成了婚反倒越发小气了。”
李长庚不动声色,不言也不反驳,沈静萱见人无端被扣了高帽,于心不忍,她扯了扯李氏的手,低声道:“舅母误会了,夫君只是关心妾身而已”
怕人不信,她说的有些急,桃红粉面的,李氏这下憋不住了,眉眼笑开了花“好好好,舅母不打趣你了,云景初时同我说文远会来,我还半信半疑,方才远远见你家的马车了我才信了,他素来不爱这些人多话杂的宴会,如此正好,我也有些人要引荐于你瞧”
京城里的那些夫人虽说往日都在内宅,可隔三差五便会寻由头聚上一聚,李氏身为国公府的大娘子,少不得有知心好友,李氏是疼李长庚的,为他的婚事没少操劳,那些闺友劝她别白费力气,她心里一直憋着口气--皇子皇孙,天满贵胄,我们文远尊贵着呢!
如今沈氏入门,李氏可算是扬眉吐气了,她早想着寻个由头叫那些不开眼的见见,奈何一直不得法,今日正好,李氏拉着人往席面走去,哪儿三五往日熟络的美妇人聚在一处,添上茶水瓜果便算是场席面。
人走后,徒留表兄弟二人,唐云景磕磕巴巴的道:“表哥,嫂子,真好看”
唐云景长在国公府,自小莺莺燕燕,丫鬟美婢见贯了,见了沈氏的容貌也不由得呆了呆,螓首蛾眉,美人红妆,他一时还真想不出朱颜能胜过表嫂的人。
李长庚闻言一顿,不知那处飘来的志得意满,他眉头轻挑道:“也不看是谁相中的,本王的王妃岂会是庸脂俗粉?”
“嗯”唐云景深知人的厚脸皮,也不反驳,但不想再牵扯下去,他另起了话头:“表哥第一次参加围猎,些许事还不懂,不若由我同表哥说说?”
李长庚难得心情愉悦,不嫌人烦:“你说便是”
唐云景点了点头,娓娓道来,游猎大会应算是官家亲令举办的,由宫里的内监执掌,为期两日,三次入林围猎,因猎场地界有限,人又多,故而未免出现世家强抢猎物,每人每场只有十只箭,若无意外撑死也就十只猎物,至于一石二鸟一箭双雕之言,满京城还真寻不出几人来,每场会有内侍笔墨记录数额,最后三场决出猎物最多者胜出。
因近些时日官家病重,事宜并交由贵妃徐氏操办,场中的内侍正是贵妃身边的红人苏善喜,传言本次彩头是内务府特造的头面首饰,琉璃翠羽,说是用了南明东珠,昆山翡翠,汴梁玛瑙,并鎏金等诸多珍贵珠宝锻造而成,比之凤冠,亦不逊色。
李长庚闻言却皱紧眉,徐氏要做什么?游猎虽是父皇定下的,彩头自然不能太上不得台面,镇南王嫡子那柄配剑已然珍贵,却还在承载之内,可云景方才说的若为真,那顶头面可比凤冠,普天之下除却皇后谁敢往头顶上戴,此次参加围猎的王爷并有四名--显王,昌王,康王,允王,满朝的文官嘴可厉害着,谁若得了,那日这些文官翻旧账扣个觊觎后位的罪名?不是惹得一身骚?!
李长庚这头心思翻涌,夫妻同甘同苦,沈静萱也不大好受,因的李氏那些闺友直打量她,问东家长西家断的,话里话外能听得出来,也就伯爵家没了娘不得宠的嫡女肯嫁与康王了,好人家定是不会应这门婚事的。
李氏脸色有些青,她本想在人前显一回,不曾想这些心底下如此龌蹉,她也就没好话:“够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瞧不起谁呢,萱儿是王爷的正头娘子比你们这些伯爵来的尊贵百倍,若不是看在昔日的情分在,免了你们行礼,你们如此不分尊卑说出去也不怕丢了脸面”
亲王正妃是有品阶的,从一品诰命夫人,只差一道圣旨名正言顺,世族便是知道其中的玄机,对王妃皆是以礼相待,因的铁板钉钉的事,可有些人就爱逞口舌之利。
“李氏,你这话可就难听了,我们当你是闺友,你心底竟是如此看我们的,真令人心寒啊”说话的是东远侯爵夫人,年过不惑,着一身绛紫色马面裙,头上簪金带银,却一副柳眉吊梢眼的刻薄面相,东远侯爵如今在朝官居正三品骠骑大将军,正红火呢,府里势头直追国公府的气派。
有东远伯爵夫人这尊厉害的大佛开口,余下的人早看不惯李氏,李氏为人爽快,说话不免难听了些,无心之下这些人早已暗投他处了,如今也不遮掩了。
“就是,怎么说我们也是长辈,给小辈行礼又算怎么回事?”
“便是往后成了诰命又如何?不说别的,家中祖母位不及你,你竟还要你家祖母拜你不成?也不怕天打雷劈”
“这种小门小户出来的,真可能会做出如此没脸的事来”
这话要恶心人,一句能塞过一句。
李氏心肺气得生疼,当初瞎了眼才会同这些人成了闺友,如今瞧瞧这些嘴脸,真令人恶心.沈静萱冷冷地盯着人,艳丽的容色敛起冰冷竟又几分凉薄无情,她本不想多言,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如今不同,她既做了王府的大娘子,脸面并是同王府连在一处的,她若没脸只会连累王府甚至王爷一道没脸。
李氏恨不能一巴掌扫过去,撕了那些人满是恶臭的嘴,沈静萱拉了拉人,暗地轻拍了下人的掌心--安抚,转头同东远候夫人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侯爵夫人倒是厉害,舅母不过是为萱儿鸣一场不平,到了诸位嘴里能牵扯出不忠不孝来,萱儿也是涨见识了,这是非黑白什么时候竟能凭一张嘴就定了?”
淮南伯爵夫人刘氏冷笑道:“是非是黑是白,我们真还未判定,只是这人有张嘴还不许张开了,见了不平之事心中不愤这康王妃还能管不成”
“是不能”沈静萱轻点了点席面案几上的花梨木:“可不也有句古话说的好吗,病从口入,祸从口出,若真要计较起来,等出了事伯爵娘子并是再生出几百张嘴来,那也是百口莫辩,惊堂木下断案可不是看谁嘴厉害的。
李氏见人如此也定了下来:“这可说不准,指不定刘大娘子真能颠倒黑白呢,我若没记错刘大娘子的娘家祖上也就出了正三品的文官,也不知哪来的脸说小门小户这四个字?自欺欺人吗”
“你... ...”刘氏眼瞪得滚圆,恨不能扑过来将人活剥了,她自诩书香门第,比豪门贵女高尚,可不知怎的刘家到了这辈竟中举的一人也没有,娘家愈发势微,她在伯爵处的体面愈发没有了,因而心中有怨,最听不得人说她娘家如何。
李氏有乃父风范,两条剑眉英气逼人,眉眼里堆着怒几分似罗刹阎王,很是唬人,刘氏登时禁声:“你又是什么不知廉耻的货色,以为攀附上东远侯府就能摆脱你小门出身?我这国公府大娘子就告诉你了,别说是你,就算是她东远侯爵夫人,我若不给她脸便一点不会留情”
她猛地一把攥住刘氏的衣襟,自小练出来的大力就把人往跟前拽,刘氏吓得大喊,却被人捏住下颚。李氏阴阳怪气道:“情面?你都骑到老娘头上来了我还能容你撒野?做你美梦去吧”
一扬手,将人甩到一旁,满头珠宝哗啦啦的掉了一地,刘氏喊声尖锐,霎时的贵气荡然无存,披头散发,毫无形象可言。
场中人根本没想到李氏会如此,沈静萱完全愣住了,她与李氏仅有两面之缘,加上今日才第三面,她记忆里李氏是个温柔贵气大妇人,举止爽朗,她很是喜欢这样的长辈,不曾想李氏竟还有如此强势一面,将门虎女四字此刻凸显的淋漓尽致。
东远侯爵夫人柳氏更是哑声,她乃本朝太傅嫡女,世代书香世家,侯爵夫人更是各中翘楚,最有端外惠中,贤良文静之名,暗骂人粗鄙不堪。
闹了这么大不痛快,李氏断不会再逗留,待人离去后,柳氏斥骂道:“粗鄙妇人,难等大雅”
“谁说不是,那沈氏必然也是一丘之貉”
“还真别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刘氏最是癫狂,披头散发的,目眦尽裂,一旁有人突地压低声音道:“我听说沈氏的娘家姐姐,好像是妾身所出,竟与明安候家的六公子有了首尾,还是许下婚约的呢?”
“还有此事?可当真”刘氏眼中有了光,一闪而过的阴狠恶毒
那人脸色有些窘迫道:“外头都这么传,无风不起浪,总归是有不妥的地方”
“啧啧,果然都是上不得台面的货色”
沈静萱觉着有时铁腕之下,任何绵里藏刀都是枉然,刀锋所向,阴谋退散,瞧瞧李氏今日铁腕,那东远侯爵夫人吱都不敢吱一声,如此手段自己当效仿一二,对李氏多了几分敬重。
李氏哪里知道外甥媳妇心里的弯弯绕绕,她此刻正愁呢!方才... ...似乎不妥,有损国公府颜面,若是老太太知道了一准要训,念起老太太手里的龙头拐,李氏止不住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