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镜里片
“这可是好东西,”庄夫人坐在床上,在帮庄丞相按腿,“你姨妈以前嫁过去,生了三个女儿,婆婆都有些不高兴了,最后咬咬牙去求了这观音,没想到真生了你表弟,要不是她女儿年纪还不到,她肯定是要留给你表妹们。”
“这也太早了些,”庄怀菁摇头道,“日后我再去还个谢礼,母亲怎么也去求了?”
庄丞相躺在床上,疼得没力气。庄夫人停了手,让丫鬟拿药上来,给他重新贴一副发热的膏药。
庄怀菁见多庄丞相这样子,倒也知道自己不好做什么,让丫鬟去端热水来。
“你挑人去送了礼便行,”庄夫人叹气说,“我替你还了对金镯子,给你表弟的。你日后嫁过去,第一要事便是绵延子嗣,男孩女孩都好,总得有个傍身的,免得以后太子殿下登基,三宫六院,你还得体贴大度,最后连个说话的都没有。”
庄夫人嫁进庄家五年未曾有身孕,最知道这膝下没个孩子是什么感觉。
她出身比庄丞相好许多,算是低嫁,老太太起初对她是敬的。
但五年实在太长,庄丞相又不纳妾,老太太最后忍不住,明里暗里说了好几次。庄夫人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庄家绝嗣,退了一步,挑了赵姨娘和孙姨娘。
只可惜庄丞相那时升官,事务太忙,脚不着地,回来的几次也待在庄夫人那里,后来更是直接去了玢州。
老太太也没办法管他,这是发家的时机,但府中没有孩子一直是她的遗憾,临走之前,嘴里还念叨着要个胖孙子,只可惜庄家依旧没人怀上孩子。
她当怀庄怀菁时受过些惊吓,外头战乱,庄丞相一个不会武的在外,她整日提心吊胆。后来又被苟合的小厮丫鬟吓了一跳,动了胎气,她都没敢和庄丞相说这些。
有大夫私下跟她说,胎儿恐怕不太好,生下来看命,活下来也看命,要是一个命不好,就是一尸两命。
就算老太太人不在了,她那时候也是真心想为自己争口气,胆子大,也不怕害了自己性命。
后来孩子出世,她晕了过去,醒来时便看见庄丞相在她身边。
孩子活得好好的,让奶娘带着,她喜极而泣,惊了身子,把庄丞相吓了一跳,幸好大夫就在旁边,他怕她受了刺激,便先不让她见孩子。
庄怀菁倒不知道这些事,庄夫人性子要强,很少和她提起。
“我记得了,”她应庄夫人一声,“母亲不用担心。”
庄夫人叹口气,让里边下人都先下去,随后才同她说:“太子我不了解,也不知道他待妻子是不是好性子,你日后若是受了欺负,也不要藏心里,我们不去豫州,一直在这待着。”
丫鬟端了热水上来,放在面盆架子上,拧了干净的帕子过来,庄夫人朝她招手,接了过去。
庄怀菁知她总是忧心自己,心中稍稍叹了口气,笑着应下道:“我性子母亲也了解,伤不着自己,届时再看其他是怎么做,太子总归不会亏待了庄家。”
她倒没那么单纯,与太子的那些私下事上不了台面,也不可能用那些事来要挟太子做些什么,毕竟她自己也在里面。
庄怀菁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子,实在想得厉害。
……
庄怀菁在浴池子里那次着实是饱|足,连指尖都不太想动,心中只要一想起太子,便是那些见不得人的夜晚与荒唐。
她是待嫁之身,外出的活动逐渐开始减少,宫里的人捧着装嫁衣的木盒过来,让她试穿。红袍鲜艳,宽袖边绣精致鸳鸯,掐腰合身。
宫中的嬷嬷见此很是满意,庄怀菁穿着也舒适,她模样是极好的,这般正红一称,越发精致,倒有些惹人怜|爱的媚。她道了谢,让人去库房支点银两赏赐。
这是大喜的赏赐,嬷嬷便喜笑颜开收下了,恭贺几句后,又多嘴提了句,让她那日先吃些东西垫肚子。
府内上下都喜庆着,逢人便是张笑脸,喜事爽人,连庄夫人和庄丞相的病都好上了不少,独庄怀菁自己没由来地慌了。
庄怀菁嫁出去后便会住在东宫,往后回府也要先递上帖子,终于有了一种好似实质的分离感。
但她总归是冷静矜贵的,同谁都没说过,见她的人都私下道一句有气派,撑得起家,便连最亲近的丫鬟都觉着大小姐不愧是大小姐。
离礼部定下的日子还有半个月的时候,她和太子私下又见了一面。
庄怀菁极少有能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她见了太子的信,脸又烫又热,本应该直接拒绝,却又想着最后一次,便和他约在庄家的藏书阁中。
这里清净,一排排书架上的书林立,遮挡外边的视线,里面案桌干净,书上积了些淡淡的灰尘,两旁种银心吊兰,精致典雅,只是叶片有些枯了。里面除了打扫的小厮外,平时一般不会有人来。
庄怀菁让丫鬟在外面等候,她要进来看书,如果没有吩咐,不得进来打扰。丫鬟们倒也知道她喜静的性子,应声守在门外。
太子是怎么样进的庄府庄怀菁不清楚,她觉着他若真想来,庄府也拦不了。淡淡的日光透过雕花的窗牖照了进来,庄怀菁脸颊绯红,耳畔也红得不行,她坐在结实的石桌之上,紧紧环着太子的劲腰。
“方才想什么?”太子站在她面前,单手搂住她,另一手轻轻帮她把撩起的罗裙放回下来,“不舒服?”
外面有些冷意,但他们这里却是暖和,尤其是身子,庄怀菁额上还出了些薄汗。
她的头埋在他肩部,轻声道:“往后不能天天见着家里人,嫁去东宫,我有些怕了。”
太子的动作顿了顿,又问:“怕什么?”
“不知道。”她摇摇头,“约摸是心中想念,虽是不远,但一想到以后离家,总怕不能时时见到他们。”
旁边的文竹盆景精致,笔墨纸砚摆放到旁边。这儿是个隐蔽的地方,因为少人来藏书阁,这处便几乎是庄怀菁的地方,从小到大都来这清闲。
太子的大手轻拍她的背脊,没用多大的力气,他微微弯腰,嗅见她头发的香味,只轻声在她微红的耳畔开口,告诉她:“错了,以后东宫才是你的家。”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现在可能都有人没认出文名的某个字:鬟(huán)
每次我看评论区,都以为是某文现场
哎呦喂(挥手帕),怎么脑子和我长一样
第61章
离皇帝和太子遇刺一事已经过去了许久, 大理寺那边终于出了消息。不是众人所猜的柳贵妃, 御林军把舒妃拿下了。
皇帝身体肉眼可见的衰败, 已经许久未临幸后宫。舒妃底下只有一个公主, 她还年轻, 不甘于此, 与四皇子母妃勾结,意图谋夺太子之位, 陷害柳贵妃与二皇子, 一箭双雕。
只可惜太子活得好好的, 二皇子也只是被禁了足。
柳贵妃先前才自请一个月禁足, 没过多久宫门又重新锁上,现在才再次下钥。但二皇子的禁足还没解,谁也看不出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庄怀菁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松了口气,虽说皇帝还没撤回旨意, 但二皇子应当不会有什么大的罪罚,她到底不想连累他。
婚期越来越近, 还有五六天, 相府上下忙得不可开交,不是在安排官员坐的位置, 就是在摆放屋中的摆设, 庄丞相不能说话, 但他往原地一站,小厮和丫鬟连休息都不太敢。
庄鸿轩后知后觉知道嫁人是什么意思,哭闹了起来, 抱着庄怀菁不愿让她嫁。
庄夫人训了他一顿,说这话以后不能说,要不然掉脑袋,他才抹着眼泪抽泣不说话。
庄怀菁哄他小半天,笑道:“我以后常回来看看,离得又不远。”
庄鸿轩依旧呜呜哭个不停,庄怀菁好笑不已。
深秋渐渐转凉,落在地上的树叶微微发黄,庄怀菁回屋时,归筑在帮她整理用得少的东西,等日后再看要不要拿去东宫。
庄怀菁在红木圆桌上看见太子先前给的玉佩,装在盒子里,她那时忘了还回去。桌上还有庄夫人上次给她带的平安符,从秋赏回来后,她怕掉了,就没带过。
她拿起庄丞相以前给她的玉盒,打量了会儿,让归筑帮她收好。庄怀菁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东西,她没有钥匙,这盒子看着宝贵,她也不想弄坏了。
泉云掀开帘子,手里有个檀色托盘,上面放盘水晶糕。庄怀菁前天在庄夫人那里吃了块,觉得合胃口,这几天便都让丫鬟备着。
“这点心这么甜,奴婢还以为小姐不喜欢,”泉云把这盘水晶糕放在罗汉床小几上,“夫人都觉着甜不想吃,但相爷爱吃,一直摆着。”
庄怀菁撩袖轻捏一块,放进口中。她小时候吃过一块,当初只记得甜腻极了,喝了好多水,前几日闻着香,吃了一次,竟也觉得还好,合她胃口。
她道:“父亲爱吃这东西,我小时候觉得甜过头,一直理解不了,没想到过了十多年,突然就觉着好吃了。”
一块解不了馋,庄怀菁又抬手拿了块,软甜可口,她也只吃了两块便摆手让泉云拿下去,这东西好吃,但不能吃太多。
她素来克制惯了。
“小姐要是真馋了,再吃几块也不妨事的。”
归筑回头道:“您好歹是相爷的女儿,总有些随他。”
庄怀菁倒了杯茶水,轻抿几口后才道:“轩儿也是随父亲,爱吃甜的,但他年纪小,不敢让他吃太多。”
门外的丫鬟小跑进来,说有人送了贺礼,庄怀菁抬头看这丫鬟,她说道:“来的小厮在外面,说主人姓陶。”
庄怀菁手一顿,是陶临风。她慢慢放下手中的茶杯,抿抿嘴,又想起父亲和他的事,她还没跟他说过自己知道。
“磨墨备纸,让他等等,我写些东西过去。”
庄怀菁扶着小几站起来,头微微晕,又坐了回去,泉云忙问:“小姐怎么了?”
光亮透过窗牖的麻纸,茶杯中余下的茶还有些热气,庄怀菁的指尖微白,方才只觉眼前黑了一下,她揉了揉额头,摆手道:“无事,起得急了些。”
“要不要让吴老大夫过来一趟,”泉云过来扶她,“还有几天就是婚期,别出了差池。”
庄怀菁无奈道:“许是前几天晚上没睡好,休息会儿就行了,不必担心。”
她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那时是身子不好,大夫也只说好好休息,不要太过劳累。
陶临风的小厮还等在外面,庄怀菁在书房中,临下笔时住了手,心觉戳穿之后,恐怕再也挽回不了,最后还是叹口气,向他致了歉。
庄丞相说过这事不用担心,太子心中有数,她也有私心,不想让那些事影响现在,可家仇二字终究不是简简单单就能翻过页的,她不想失了陶临风这个兄长。
庄怀菁召见了陶临风的小厮,他接过信后,抱拳离开。
陶临风后来只回了一句安好。
府内处处都是一片大红之色,庄丞相和庄夫人试了大婚当天要穿的衣服,依然觉着有瑕疵,又让裁缝加紧时间改了改。
他们在这事上十分用心思,相府现在已经收了许多贺礼,庄丞相说不了话,不能同客人交谈,只能让庄夫人来。
她的腿疾现在已经快好了,倒也不怕那天出意外。
但庄怀菁发觉自己愈发不对劲,她开始爱吃甜的,胸口中时常有种淡淡的恶心感,又不是很严重,只有深夜醒来之时,那种感觉才会特别明显。
有的时候,甚至有了呕吐之意。
她心里隐隐有些慌张的猜测,又觉不可能,浴池子的那次意外太子亲手弄了出来,还让她脸直红,近来独有的一次亲近,是半个月前在藏书阁。
那次他们都知道时间还剩不久,心照不宣,要了一时的欢愉。
虽说也留了,但很显然没有这么快。
又一个晚上醒来之后,庄怀菁坐在床上,靠着床栏,纤白玉手紧紧攥住衣襟,也不敢同谁说。
她小日子一向很准,前几天就该来了。丫鬟觉得她是过于紧张,所以往后推迟,归筑甚至还担心她会在大婚那日来红,样样都事先准备齐活。
房内挂着红绸缎,喜庆艳人,嫁衣礼袍和凤冠玉钗都放在一旁,只待后日穿上。大婚第一日东宫歇息,第二日进宫觐见,第三日归宁。
事事都有安排,怎么会突然在此时出了意外?庄怀菁坐在床上,紧紧咬唇,有些慌乱,不知道该怎么办。
现如今都到了这种时候,当如何才是好?
万一她真的有了,那要不要留?如果她只是吃得不好,胃腹恶心也不是不可能。
庄怀菁实在没想到会出这种事,明明她前段日子才喝过避子汤药,她慢慢放下手,抚住肚子,心跳异常剧烈。
她那晚几乎没睡,以为要自己一个人撑,没成想第二天太子下午便递了封白信。庄怀菁知道他准备来一趟,心中松了口气,虽不知他是不是知道了些事,但她怕得不行。
她现在周围都是嬷嬷丫鬟,除了晚上在闺房安睡外,根本没有一个人的时候,庄怀菁也只能等。
那天晚上,整个相府的灯都亮着,白天有得来忙,庄怀菁便撤了守夜的丫鬟,让她们晚上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