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镜里片
然而那本书放得有点高,庄怀菁够不到,反而不小心碰到个小匣子。那东西没放稳,径直往下掉。她还没反应过来,一只大手突然从别处伸出,帮她挡住,盒边棱角擦破那人的手,划出条血痕。
木匣落地,发出一声大响,庄怀菁吓了一跳,她抬起头来,看见太子光滑的下巴。他身上还披着深灰大氅,浑身有淡淡的凉意,似乎才刚刚回来。
庄怀菁心被惊得快要跳出来,她忙解释道:“殿下恕罪,我只是有东西掉书房……”
太子相貌俊朗,谪仙如玉,强烈的气势让人不敢直视,他没问她来做什么,只是淡声问道:“为什么要做这么危险的事?”
庄怀菁愣了愣,她只不过是拿本书,哪想得到上面还放着东西,再说这不过是被砸一下,哪里谈得上危险二字。
太子宽厚的手背红了一条,在慢慢冒红血珠,他的手修长好看,这条血痕愈显狰狞,他竟也不在意,见她没回答,便再次问她:“为什么?”
小木匣摔进黑暗的角落中,铜锁牢固,也没摔坏。
庄怀菁明显感觉到太子动了真火,她心觉这不过是件小事,寻常时候的磕磕碰碰再正常不过,何必要因为这个生气?
但她理亏,没好意思说那些话,更不敢说自己有些怀疑他。庄怀菁轻轻咽了口水,转了心思,垂着眸眼,轻轻上前,环住他精|瘦的腰,开口道:“殿下是在生我的气?可我也没想到。”
她语气明显放低了许多,柔弱顺从,那双眸眼便是看不见,也有种盈泪的泫然欲泣。她在男人面前总有自己的一套,明明没刻意去观察,犹如天生的柔媚,大胆出格。
他从没教过她这些东西,庄家自诩世家之首,怎能让她学了别的不入流?
太子单手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她发丝有淡淡的香气,清香诱人,又抚慰人心,他只压下心中的暴戾,低声对她道:“以后这种事,让下人来。”
庄怀菁听他这话,便知道这件事翻过去了。她松了口气,回道:“我闲来无事,想起上次丢了耳坠子,便来找找,殿下的手……疼吗?”
太子连看都没看自己的手,说道:“无碍。”
但有没有事又不是他说了算,她轻轻握住太子的手,让他等着,拿手上的帕子给他的手背包扎,让下人去请大夫。
庄怀菁对他轻声说:“殿下不用担心我,我又不是七八岁的孩童,伤不到自己。”
太子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低声道:“你身怀有孕,比那些孩童要娇弱许多。若是再出这样的事,孤日后就不准你再出去。”
庄怀菁没听出他的意思,心想哪可能再出这种事,只随便应了几声。
太子没追究,庄怀菁进书房找东西一事轻而易举翻过,但他在场,她没敢再拿那本书,只是看了一眼,等着御医过来。
等再次回过神去找时,发现已经没了那本书存在过的痕迹。
她硬着头皮去问太子,太子疑惑打量她,似乎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他的神情不像作假,庄怀菁心中本就不安,也没脸继续往下问。
但她的猜疑越来越强,她不可能记错。
……
他们刚睡下没多久,外面突然飘起了小雨,庄怀菁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睡不着,或许是心中想的东西过多,她胸口的恶心感越来越强。
庄怀菁手按住床沿,捂住胸口往痰盂中吐,她脸色苍白,难受异常,太子倒了杯水过来,皱眉坐在床榻边,喂给她喝。
庄怀菁只喝了一口便急急推开,俯身吐了出来。
太子把水杯放在一旁小几,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他眉紧紧皱着,知道孕期会不好受,但没想到庄怀菁会难受成这样。
殿内宫灯只点了几盏,昏暗的环境只看得见轮廓,他没招人进来伺候,只是让庄怀菁躺在他怀里,喂她吃了酸梅干,给她按额上的穴道,舒缓痛苦。
庄怀菁睫毛微颤,手指微微蜷缩,嘴唇白得厉害,但是脉搏并没有太大的问题。
太子的手缠着白布,他低声同她道:“是不是你那个丫鬟做了什么?孤听人说你和她单独谈了半刻钟。”
庄怀菁心中不意外他知道这件事,但她现在没有力气回他。
“孤的人查到她很久以前便和外人有联系,”太子轻声告诉她,“即便是贴身伺候几年的,你也不要太过相信。”
庄怀菁迷迷糊糊,衣襟微散,说不出辩解之词。太子的手轻抚按她太阳穴,方才的话好似只是随口一提,也没解释是怎么查到的,只是转了话,低声哄着她睡觉。
太子惯来精于算计,便是偶然发生的小事,放他手里,也能利用极致。
归筑从小养在相府,自然没和外人接触过,她也没那个机会,庄丞相对庄怀菁身边的人都挑得仔细。
她比庄怀菁大好几岁,事事以庄怀菁为主,愿同程常宣传话,不过是察觉到他对庄怀菁强烈的占有欲,觉得怕了。
他只不过是不许她们眼前伺候,有什么好怕的?菁儿召见他又不拦着,狗奴才不会讨主子欢心,主子不见,与他何关?
太子轻抚庄怀菁的身子,当成精致的宝玉一般,他手上的力度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庄怀菁舒服。
他对她所有的重力都用在床榻的温存,最喜欢的事是将东西留在她温热的身子里,瞧她哭红了脸,紧紧攥着床褥。
他们的身子无比契合,天生一对。他讨厌她心里信别人胜过于他,即便是贴身伺候的丫鬟也不行。
锦被斜斜扯过,盖住她的身体,宽敞的大殿内只有他们两个,无人进来打扰。庄怀菁的呼吸渐渐平静下来,她的唇有些干燥,他拿过旁边的水,喝了一口,轻轻喂她。
庄怀菁的喉咙微微动,咽下他渡过来的水。
她好乖,全都喝下去了。
太子的头慢慢抬起来,手轻轻停在她腹部,有一瞬间闪过某种想法,转瞬即逝。
除了他之外,世上不该再有占据她心神的东西。
但他的手慢慢收了回来,轻轻与庄怀菁十指相握,他抬起她纤白的玉手,在指骨处留下轻轻一吻。
都说这几天会下雨,霜寒地冻,她如果真要出去,他不会拦着,到时去接她便是。
第69章
庄怀菁一觉睡到天亮, 她嫁进东宫这些晚上, 睡得都不差, 便是不时有恶心难受, 最后也会安睡过去。太子功劳属实不少, 她难受时, 他不会在旁看着,时常轻声哄她, 又给她揉按穴位, 让她舒服。
她和太子早有亲近, 彼此熟悉, 并无旁人那种生疏之感。
现在临近冬日,天亮得愈发晚,但太子总会等她醒来,为她弄好一切, 再去处理政务。幸而庄怀菁平日起得也早,不会让他等太久。
檀色帷幔微微垂下, 宫女端来热水和帕子, 又端了碗粥放在红木圆桌上,退了下去。庄怀菁隐隐记得他说归筑的事, 但那时着实疲倦, 一觉过后便全都忘了。
“殿下昨日同我说了什么?”她坐在床榻边, 玉足精致,没有穿鞋袜,踩着铺绒毛毯的雕花纹脚踏, “我昨日难受极了,也没什么印象。”
太子为她换下出过汗的里衣,放在一旁,他让庄怀菁抬手,为她穿上衣服,系好系带。若非她昨日太过难受,太子不愿闹大动静吵醒她,照他性子,这衣服早就换下了。
“她养在相府多年,你应当十分信她,孤偶然得知,不便多说,”他的手指拂过她的秀发,别到耳后,“最好留几分心,孤怀疑她被人收买了。”
庄怀菁一怔,摇头道:“她自幼长在相府,跟在我身边很久,性子虽有一些莽撞,但在外人面前守口如瓶,不会出这种事。”
太子似乎料到她会这么说,也不对加解释,只道:“你多注意些,不要被骗了。”
庄怀菁笑了笑,说道:“不会的。”
他的态度模棱两可,庄怀菁虽不至于对归筑生疑,但心中也开始想是不是归筑出去时与别人相见,恰好被他的人发现了。
那他会不会查到昨天二皇子与归筑见过一面?她仔细看他表情,不觉有异,庄怀菁心想今日出去的事还是不必同他说,万一被他发现什么,又该难说。
她只想去问个理由,二皇子禁足那么久,怎么知道庄丞相那件事是谁做的?
大理寺查到了魏公公,二皇子又为什么觉着他们不可信?
太子半跪在地上,为她穿鞋袜,随口问她:“你为孤做的那件中衣,做到哪一步?”
他不拘于小礼,做这些事也同寻常一样,不觉有怪,庄怀菁脸却是微微红了红,低声道:“殿下以后若是要出去,便不必顾着我,让外边宫女进来伺候便行。”
“不打紧。”他的手握住她的脚,“魏公公的事已经过去,近来清闲许多。”
外边还在刮风,但屋子里很暖和,便是穿件里衣也不觉得冷。庄怀菁顿了顿,二皇子要和她说的也是这事,她问了一句:“魏公公现在怎么样?”
他轻描淡写:“感染风寒,咳嗽厉害,活不了。”
庄丞相入狱时也生过一场大病,中途甚至还下了雨。她的手微微攥着锦衾,心想当时他们应该有过协定,太子或许早就派了御医救他。
太子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站起来,拧干热帕子给她擦脸,上次她脸上全是男人的东西,他也是这样帮她擦掉的。
她那张脸本就俏丽,沾染了情与色时,尤为惹人怜,直想当场在地上弄她,但她肯定不喜欢这样。
他说:“魏公公狡辩得厉害,什么都不愿意承认,如果不是证据确凿,恐怕还治不了他的罪。”
太子挽起她的腿弯,抱了起来,庄怀菁搂在他的脖颈,轻声问:“那梁王旧部怎么样了?”
梁王对庄丞相有恩,他的那些部下大多都进了天牢,救是肯定救不回来,她也只是问问 。除了皇帝,没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赦免。
太子脚步顿了顿,同她道:“照律法来办,你也不用太高看那些人,除了几个是真有心的,其余都只是想跟魏公公享福做官,梁王不过是个噱头。”
庄怀菁心中藏了许多想法,她沉默了会,不想多说,便转了话问:“殿下书房的那盒子放了什么,是新的?要不然怎么如此锋利?”
太子颔首,将她放在梳妆镜台前道:“前段日子新做的,里面放了东西,怕被别人偷,便锁上了。”
里面放把小钥匙,若有可能,这辈子都用不上。
庄怀菁生了些许好奇,心觉莫不是虎符之类?那皇帝当真是宠他,二皇子当初领虎符调兵,回来时便要上交。他倒好,府内已经有了一个。
太子见她神情便知她想得歪了,也没多说,只是提醒了一句:“外面天冷,少出去走,待在殿内暖和。”
庄怀菁点头,他每次都这样说,她也已经习惯了。
他的手在帮她弄头发,轻道:“你昨天吐得厉害,今天想吃些什么,孤帮你带。”
琉璃铜镜中映出两人的身影,亲昵相依,他们成婚不过大半月,却又像恩爱多年的老夫妻。
“榛子糖不错,”庄怀菁想了想,“再带些水晶糕。”
……
太子早上出去的时候,四处都打了霜,庄怀菁吃了进贡的酸橘,压住喉咙中的恶心。她怀孕差不多两个月,现在还没显怀,也没人想过她腹中会有孩子。
冷风吹得人手冷,庄怀菁让侍卫备车,说是想出去逛一逛,她好像是心血来潮,侍卫犹豫了一会儿,没拦着,立即下去做了。
庄怀菁看向归筑说:“殿下日理万机,这些杂事管得不严。”
不是太子不让她出去,只是她自己不想出去。
归筑话憋在心里,不知该怎么说,明明前段时间侍卫看得那么紧,今天怎么突然变了?
东宫的马车很是奢华,太子在旁的方面要求不多,但很注重平常的小事。庄怀菁的手肘搭在马车小几上,撑着头,心中想事。
她调了马车的事太子以后肯定会知道,瞒不住,心血来潮出来一趟总比许久决定的好。希望二皇子做事能隐|秘一些,别让太子的人发现。
庄怀菁想听听他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和太子成婚这么多天,他待她一直很好,好到她都觉得有些过了,让她觉得脸红发烫,不安分的心脏为他跳动不停。
喜欢是什么滋味她先前尝过,但这一次好像比从前要浓很多,她的身子渴求他大手的抚|慰,心尖只要想到就会颤抖。
他明明粗暴,却又温柔过头。二皇子说太子与庄丞相中毒一事有关,她不太信,他如果真的要庄丞相的命,又何必派张御医去相府?
归筑看着庄怀菁,犹豫开口道:“奴婢发誓没骗您。”
太子寝殿有许多侍卫,从前连她出门都要查上一查,宫女更是很少提及外边的事,有时候还让她也少说些。
庄怀菁摇了摇头,只道:“我今日只是出来吃点东西,没别的事,不要想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