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蓝艾草
“这件事情虽然隐秘,但并非无人知道,只是老罗头已死,就算传出去,也只会令人为难你们母子,令你们母子再无存身之处。所以这些事便被压了下来。但是垦荒分田发放抚恤银子这些事情,依着朝廷法度,却不能照顾你们母子。这次招人……我也很抱歉!”罗娘子眸中眼泪如珠不断滚落,失魂落魄的站了起来,“这不怨你……我知道了……只能怨我命苦……”
书香心中极为不忍。
这个时代,女人的命运依附着男人而生,罗娘子本心并不坏,也不曾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但摊上这样的男人,可算是一生尽毁。她从腰间荷包里摸出五两银子,强塞进罗娘子手里,“罗敏还小,这点银子给他买些吃食吧……”
……
这天晚上,裴东明拿着小媳妇儿记录的招聘员工的详细资料欣喜不已,哗啦啦来回翻了好几遍,见她还在中意的妇人后面写有详细的备注,录取原因,比如衣着干净,脸面手脚干净,家无幼儿待哺等各种原因,读来一目了然。
“这上面所有人都留了住址,方便你找着核实之后再行录用。”
今日这批妇人面试都未留准信儿,说好了三天之后会在酒店门口贴出来录用名单的。
裴东明听得她这般安排,喜的抱过小媳妇儿便连连亲了好几口,“还是娘子有办法,以后这些事儿为夫都交了给你来管如何?”
“你休想拿我当免费的白工使唤,雇个人也要工钱的。”她说着朝裴东明伸出手来,“本店今日帐今日了,概不赊欠!”
裴东明苦着脸摇晃怀里的小媳妇儿:“娘子,你这般天天逼着跟为夫要钱,会将为夫逼成贪污犯的。”
书香在他面上偷亲一记,拍着他的肩坏笑:“这就叫牺牲你一人,幸福我们全家!”
“你……”
这个坏丫头!
傍晚的时候,苏阿爸牵着两头高壮的牛犊回家来了。
生儿去开大门,愣是给惊住了。
等到裴东明跟书香得到信儿,赶到后院去,他老人家已经将两头牛犊栓在了后院树下,又盘算着在哪里搭个牛棚来,见到裴东明立即招手叫他过去。
“东明你来看这两头牛。”
苏阿妈在一旁嘀咕:“好好的不多买几只羊回来,买什么牛啊?”
她那两只羊早在后院安了家,如今已经长的高壮,只可惜还是两只光棍儿。苏阿妈早有就心想给两只羊配几个伴儿,不然白白养着他们,又不产崽又不产奶,总觉得白费了草料。
苏阿爸乐呵呵的摸着这两只高壮的牛犊笑苏阿妈见识短:“老婆子你懂什么?如今响水城外那么多田地,开年春天牛价不知道会疯涨成什么样儿,我们不趁早买回来两头,种田的时候可怎么办呢?”
书香与裴东明都是初次成为地主阶级,一个出自小商贩,一个作了多年的丫环,居然把这节事忘的精光。
裴东明欢喜的拍拍牛犊的厚实的背,喜道:“这事多亏了阿爸,不然开春可就要抓瞎了。”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苏阿爸满心欢喜的将这两头牛摸了又摸,“若非这几日我给一家田户的耕牛看病,完全不知道有这回事。我这一辈子还没见过人种地呢,开春播种我也要跟着去瞧瞧……”
书香与裴东明相视而笑,都为苏阿爸如今不再见外而高兴,索性也不提买牛钱。
苏阿爸本来便想着住到这院里,挣了钱总要贴补他们两口子过日子,见他们竟然识趣的不曾开口问,更觉高兴。
假若自己有儿子,儿子又娶妻,一家人在一起生活,挣了银子都为了把日子过好,可不是如今这番景象吗?
连苏阿妈也察觉出了苏阿爸的意思,见两个孩子欣然接受,她心中也分外高兴,遂招呼大家:“晚饭都好了,你们站这里看牛能把肚子看饱吗?还不回前院吃饭!”
众人轻笑,转头往前院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抽了两天……于是我偷了两天懒……从今晚开始奋力直追日更君……十二点以前还会补一章上来的……
☆、111
晨曦初起,城西狭窄肮脏的巷子里一处低矮的小院子,房门吱呀响动,闪出来一个细瘦的少年,大约十一二岁的模样,因其瘦,才更觉得骨头纤细到可怕,也许是没有足够的吃食。
院子里统共两间小破房子,一个草棚,瞧着很是寒酸。
腊月寒冬,早晨又极为寒冷,少年扯了扯身上的破棉袄,大约是他今年抽条格外的快,这棉袄便短了许多,少年的一截手腕便露在了外面。
他熟练的进了房子旁边那间草棚,天色还未亮透,朦朦天光中,能瞧得见这草棚里土坯砌的灶台,锅灶瓮盆。他弯腰提起一旁的两只水桶,将它们各自勾在扁担两边的勾子上面便去挑水了。
他个子虽高,但到底太瘦,挑着满满两桶水,总有些东摇西晃,好像下一刻便要被两桶水压倒一样,但他咬牙撑着,挑了两个来回,到底将水缸挑满了。
少年的额头冒出微微的汗,这时候反倒不觉得冷了。他放下水桶去生火,拿水瓢往锅里舀了两瓢水,又在瓮里抓了三把米淘了,丢到锅里面,准备熬粥。
不多时,草棚里渐有了米香味,少年的肚子咕噜咕噜的响了起来,他这才闪出草棚,轻轻的敲另一间房门,“娘,醒了吗?”
“敏儿,进来吧。”房间里传出妇人有气无力的声音。
房里只有一张床跟一个缺了腿的小桌子,用土坯垫着勉强能用。桌上有盏油灯,墙角放着一口箱子,大约装些衣物什么的,可算是家徒四壁。
床上躺着的正是罗娘子,她自昨日从裴家回来,便一病不起,默默流了一夜的泪,双目红肿,心若死灰。
这少年正是老罗头的儿子罗敏,经过了这一两年间的颠沛流离,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早从母亲的反常之中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自老罗头死后,这么久以来,只有母子俩相依过日子,这反倒让他觉得这是自小到大最开心的一年。
他想不明白母亲为何会这样的悲伤。
“娘,你这是怎么啦?”
少年的眼睛明亮,额头光洁,不过是一年时间,他已经改变了许多,不再畏缩阴沉,无论物质多以匮乏,总是笑意盈面。
家里没有了老罗头的暴力虐打,他就好比没有拘束的小树苗一般尽情的舒展着枝条,个头猛窜,性格也与过去截然不同。
罗娘子只觉心痛如绞,这般懂事的孩子,却有那样一个爹……但这件事与其将来他从别人口里听说,还不如她亲口来说。
……
听到老罗头的死因,罗敏的反应出乎意料的淡漠。罗娘子只当这孩子被这件事吓傻了,禁不住又哭了起来:“你外公外婆将我嫁了这样的人,娘一生命苦也就算了,如今还带累了你……”她搂着罗敏大哭了起来,越哭越伤心,仿佛要将前半生的苦痛尽数发泄。
罗敏只等她哭的累了,这才像个大人一般拍拍她的背,“娘,他死了你不是应该活的更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