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养夫 第64章

作者:红摇 标签: 古代言情

“正是。”

“怪不得他又用毒针,又用迷药,又用X药的,原来都是亲手制作的呀!哎呀,他怎么这么不学好呢?同样是兄弟,差别咋那么大呢?”幸好她家这一只走的是正道。

方晓朗道:“你把我劫到山上后,便遇到了当时的韦州知府。这个人是见过我的,自然也知道不久前袭濯落水身亡的事。当时他分明是认出了我,脸色剧变,却假装没有认出。这足以说明他是皇后的人了。他下山后连夜启程赶往京城,就要去报信。幸好师祖及时派人半途中追上杀了他。”

听到这里,方小染机伶伶打了个寒战。方晓朗察觉到了,住了口,低脸看着她,面色隐忧。她的眸底泛着惧意。爷爷……杀人?尽管是为了保护方晓朗……爷爷在她的心目中一直是个慈祥的、可爱的老头,从未想过,爷爷的手上也会沾染血腥。方晓朗说玄天教与槿贵妃颇有渊源,究竟是什么渊源?

看着她的脸色微微发白,他又是无奈,又是担忧的唤了一声:“染儿……”

她回过神来,催道:“没关系,你说接着说。”

“染儿还要听吗?”

“要听。”

他紧了一下怀中的人,接着道:“染儿会奇怪师祖为什么肯为我杀人吧。其实,玄天教,正是陆谢仁和母妃暗中扶持起来的。在母妃得宠、陆家得势的时期,他们认为,仅靠在朝中的实力还不足够稳妥,需得在民间暗藏退路。经过慎重选择,选中了当时还是个小教派的玄天教……”

玄天教创教多年,经历了几任掌门,虽然本教武功造诣高深,却因为家底单薄,一直没有发展壮大。陆谢仁与当时还年轻的方中图相约秘谈,达成了合作的协议:陆家为玄天教提供足够的财力支持和暗中的势力支撑,让玄天教壮大门户,广收门徒。玄天教则要为陆家、槿妃效力。而遍布各地的“玄天武馆”收罗众多子弟,则形成一股人数可观的、随时可以转型成兵的弟子。

方中图是个胸怀大志的人。将本教发扬光大,是他的梦想。与皇家得势之人结盟,玄天教也就有了最有力的后台。他接受了陆谢仁的盟约。在之后的袭濯夺嫡、最终战胜皇长子袭陌被立为太子的过程中,玄天教暗中起了不小的作用,免不了肮脏,免不了血腥。

玄天教不是个纯粹的武林门派,袭濯的太子位得来的也不是十分光明磊落,以后皇后和袭陌的反戈屠杀,其实也是以血还血,以牙还牙。历来宫廷恶斗,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怎扯得清谁对谁错,谁欠了谁?

方小染心下一片茫然,玄天教,爷爷,方晓朗……莫名的感觉陌生。这突如其来的陌生感让她感到恐慌,用力窝了窝身子,躲进方晓朗怀抱的深处。仿佛这样,就可以藏起来,不让那些腥风血雨沾染到身上。仿佛紧紧的抱着,可以把那陌生的嫌隙粘合。

谋杀遇到蓄势

只听方晓朗接着道:“师祖收留我后,很快与母妃取得了联系。母妃当时以为我已死去,伤心欲绝,卧病在床。得知我尚在人世的消息后,甚是欣慰。不过她的意思是我暂时要隐藏身份,不要回京。陆家倒台后我们失去了支撑,而当时皇后和袭陌已得势,我回去无异于自寻死路。她令我隐姓埋名,令袭羽收敛锋芒,等待时机。

自韦州知府认出我一事,师祖意识到玄天教人多眼杂,不能将我留在山上,需找个不为人知的地方躲起来。师祖这些年送我去学艺,其实是拜师祖的一名至交好友为师,师父的名号叫做‘鬼仙’。师父功夫极高,医毒两绝。他性格怪僻,常年隐居深山,行踪隐秘,跟着他利于我隐藏身份。我只道是藏个一年半载,就有机会重回皇城,摆明身份,揭露皇后一干人的罪状。不料半年之后,却收到了母妃病重而逝的消息。我难以接受。母妃自从知道我逃过一劫后,病情应该慢慢好起来才对,怎么病情反而愈发沉重,直至不治呢?母妃的病逝让我失了主心骨,不知该如何是好。又过了不久,竟再传来父皇因母妃逝世,伤心过度,急病身亡的噩耗。而袭陌,自然是顺其自然的登基了。

在我惶然无措之际,师祖特意赶来,带来了几经周折传终于传到我耳中的母妃的遗言。母妃说:龙潜布衣,藏器待时。让我与袭羽宫墙内外暗相呼应,潜心修习武艺,精学文韬武略,待我兄弟二人成年之后,率玄天教夺回江山。

我听从母妃的遗训,跟着鬼仙师父学习武艺和医术。为了更好的隐藏身份,师父特意调制了药物令我服下,使得眸色和发色变了颜色,再加上随着年龄增长脸型身形的生长变化,即使是熟识的人也极难相认了。

师父有时候会外出好多日子不归,后来才知道他是去了京城,潜入袭羽的“念园”,乔装成下人,暗中传授他武艺和毒术。这也是师祖的安排。我们兄弟二人一个白判,一个黑判,一个习医,一个研毒,将师父的医毒双绝分开学了来。至于为什么让我们学这个,我们也没有多问,只知道让学什么,就学什么,多会一分本事,就多一分底气。

那些年间,因为担心走漏风声,我们兄弟二人一次面也没有见。其实我跟着师父生活虽然清苦,环境却是让人安心的。袭羽却是独自留在宫中,身边遍布了眼线,只能藏锋敛芒,如履薄冰,平日里装出一付懒散无为的样子。习武时也只在相对安全的念园。为了使敌人松懈,甚至请师父配制了毒药,经毒针刺穴使脉息微弱,使太医把脉时非但不能察觉他有功夫,还断定他体虚病弱。可是几年前的一个深夜,袭羽突然赶到师门……”那个深夜,袭羽撞门而入,疯了一样,两眼通红的找到师父。方晓朗见到弟弟来,冲上来抱他,也被他一把推开,径自跪在师父的面前,嘶哑着嗓音问道:“我们母妃和父皇,是不是死于中毒?”

袭羽在家中研读师父给他的毒经,读到某一段时,忽然记起了母妃和父皇去世前的一些症状,心中顿时起疑。而时隔多年无从取证,直觉的感觉到师父会了解真相,独自暗中离开京城赶往玄天教,由玄天教的人领着来找师父求证。

师父微叹了一声,道:“我听中图说起过贵妃和先皇病逝时的一些细节,应该是死于不易察觉的慢性毒药。担心你们二人年少气盛,做出莽撞的事来,因此暂且隐瞒,打算过几年再告诉你们。”

那一刹那,什么权势,什么王位,都统统退后。袭羽转过头来,与方晓朗深灰的眸子对视着。他们在彼此的眼中,只看到了如风暴肆虐般的仇恨。他们知道,从今以后,只有复仇,生命才有意义。他们有相同的冲动:疯狂的把整个世界摧毁。

相隔多年的兄弟重逢,没有问候,没有拥抱,没有眼泪。只有被火烧红的两对眼睛,相互凝视着达成一个共识:复仇,复仇,复仇。

鬼仙师父告诉他们:方中图安排他们二人一个习医,一个习毒,是因为:欲成大事,须不计小节,不择手段。正道的法子用得,歹毒的法子……也不必忌讳。

袭羽回到京城,方晓朗留在江湖。两人不在一地,却是同样陷入了仇恨的漩涡不能自拔。方中图知道后,适时的出现在方晓朗身边,开导劝解,使他的情绪很快沉淀冷静下来。袭羽却没有那么幸运。皇宫之中,抬眼可见弑父杀母的真凶或帮凶,整日与他看似温厚、实则心机深重的皇兄假惺惺的相处,内心忍着仇恨的煎熬,没有一个人与他分担。

说到这里,方晓朗的神情中带着深深的疼惜:“袭羽的性子有些扭曲,就是这样熬出来的。他时不时有些怪异的想法和举动,我气归气,想起这些年他身心所受之苦,也还是不忍真正怪他。”

方小染忽然明白了什么。她最初跑到京城,出现在袭羽面前时,袭羽大概就知道她的身份了——方中图的孙女,方晓朗的未婚妻。他看似草率的将她当成心腹,不避讳对她暴露装病的隐情,还拉她替他挡药,原来不仅仅是因为自信她喜欢他,还因为他与玄天教有这层关系。

可是他明知她与方晓朗的婚约,她也算他未来嫂嫂~为什么他这个小叔子非但不避嫌,还明目张胆的又是表白,又是抢亲?仅仅是为了以“抢女人反目成仇”的名义,斗给袭陌看的吗?

又或是……脱口问道:“他是不是有点恨你啊?”话说出口,顿时悔青了肠子。忙忙抬眼去看他的脸,果然见他的眸底掠过重重的阴云。想挽回说错的话,却已是来不及。

只听他闷闷开口:“或许吧……一切都是因我而起……若不是我被立为太子,所有事或许都不会发生。很多人……都不会折了性命。”语气中,深深的自责。

她急忙道:“不是的,那些事不是你能控制的。我虽然对那些争权夺位的事不懂,但也看过些皇家争斗的杂书野史。皇宫里那些事儿,不是你不去争,人家就不去害你的吧。”

这胡乱浅薄的劝慰竟让他心里好受了不少,眉间有些许释然:“染儿说的有道理。”实际上,经过如此坎坷的阅历,这个心结如果看不开,又如何能成大事?

方小染见劝解收到初步成效,心头略略放松。想前想后,犹疑道:“这么说,在珍阅阁中时,你知道有人偷听,故意编造了那一套身世?”

“那套身世是师祖早就精心设计好的。为了圆我当时初上山时,师祖顺口编出的那套‘卯年卯月卯日卯时生辰、逃荒而来’的说辞,师祖特意差人去到当年发生大旱的赤州,不计繁琐,暗中查访到一个年龄与我相仿、随父母逃荒、死在外面、生辰又恰是卯年卯月卯日卯时的男孩,将他的祖籍等详情记录在入教名册上。”

方小染低声道:“爷爷的心机好周密啊。我从来不知道爷爷这么精明的。”

方晓朗:“师祖心中深谋远略,整个计划,其实都是师祖的精心策划。”

“是啊,深谋远略……”方小染说,“一切都在爷爷的计划之中。连我本人,也是吧……”

听得她的语气有些异样,他低头去看她的脸,她却把脸低伏下,看不清什么表情。诧异的唤了一声:“染儿?”

她的音线略略有压抑的颤:“我,是交换条件吗?亦或是,交换条件之一?”

他的眼中掠过一丝慌乱:“染儿……”

“爷爷把你指为我的童养夫,是因为将赌注押在了你的身上,将我的未来,也押在了你的身上……”

小师叔说过:掌门本来也是为了你好。可是并没有问问染儿的选择。……原来,说的是这个意思。爷爷尽力的为她铺就了一条辉煌至极的道路——如果成事,方晓朗会成为皇帝,而她,就能成为享尽荣华的皇后了;玄天教,也会确立前所未有的地位,无可估量的前途……

当真是,好一个,宏图大志。

然而……正像小师叔说的那样,爷爷并没有问问她的选择。她能不能、敢不敢担当那一国之母的位子。爷爷也没有问方晓朗,愿不愿接受他的孙女。又或者爷爷知道方晓朗不情愿,却趁人之危,硬将孙女塞了上去。“染儿,师祖只是为你好。”

“是啊。爷爷是为我好……”可是她的心中偏偏如此堵的慌。“方晓朗,可是你并非情愿的,是吧?是形势所迫才答应的吧。或者说是被爷爷所迫。他甚至在你胳膊上点了守宫砂防你毁约……”

他伸手去摸她的脸,她却把脸向自己臂弯的深处藏去。他按捺不住有些暴躁,强行探手捉住她的脸,用力捧起,将她的一脸惶然捧在手中。灰眸中跳动着烦躁的火苗,粗着嗓子道:“休要管我当时的想法,此时晓朗只有一个答案:情愿,情愿,情愿!……”披在她身上的斗篷失去把持,滑落在地,也无心去管。

袭羽遇到袭濯

她茫然的望着方晓朗的眼睛。他之前回忆的那些宫斗屠杀的场面清晰的浮现在眼前。比起之前听时的印象,愈发真实得可怕,仿佛亲眼目睹,仿佛就发生在身边。

听他叙述时,已是心战胆寒,此时知道自己有可能进入那深深宫闱之中,面对类似的重重心机,顿时隐隐感觉到了切肤之痛。只觉得那金银窝儿成了龙潭虎穴,可怖之极。

她有足够的勇气和能力接受那样的身份吗?

上一篇:罪妻

下一篇:《将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