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绕梁三日
他们在这你来我往的时候,远在这个土台后方半里外的一个军帐内,有两个人被五花大绑的扔进了一个帐篷里。
被绑的人是秦川和冯峥,临整队出发前,霍时英亲自下的命令,一句话的解释都没有。
秦川被扔在地上,“嗷嗷”的叫着,蛹一样扭动着往外拱,扔他们进来的几个兵的领头的很客气的对他们说:“兄弟,对不住了,这是将军下的命令,打完仗就放了你们,你们先忍一会。”
秦川用脑袋撞地,咬牙切齿的骂:“霍时英,你个孬种。”几个当兵的,互相看了一眼,转身出去了。
秦川额头抵在泥地上痛苦的嚎,一边的冯峥始终镇静,帐篷里只剩下两人后,他忽然出声:“别嚎了,我靴子里有把刀子,你过来,想办法把绳子弄断了。”
秦川“嘎”的一声不叫了,抬头惊讶的望过去。
“愣着干什么?你想待在这?”冯峥沉着嗓子吼了一声。秦川立马就动了,两条汉子扭动着,互相合作弄开了身上的绳子。身上一自由,两人跳起来,同时看了对方一眼,转身冲出了帐篷。
一冲出去,守在外面的两个士兵吓了一跳,手里的长矛立刻对着两人叫道:“干,干什么?快点回去,将军有令要关你们到天黑。”
前面的冯峥刚想说话,后面的秦川一掌挥开开他,手里刚才割绳子的小刀就戳在了自己脖子上,他这人痞了半辈子,此时却颇有大义凛然的样子:“兄弟,有拦着人跳河,上吊,吃耗子药的。没见过拦着人尽忠报国的,你要还是条汉子就放我们走,要不老子今天就了解在这了,将军回来你们还是没法交代。”
清冷的晨风中,秦川的眼睛是通红的眼神是坚毅而决绝的,当过兵打过仗的人都知道那是全豁出去了的眼神,终于有个领头的站了出来,他没多说什么,让人牵过来两匹马,亲手交到两人手中,对着两人拱拱手说了一句:“保重!”转身带着人走了。
秦川和冯峥一刻也不敢耽搁,上马向着战场狂奔而去。
冯峥和秦川赶到的还不算晚,他们的队伍还立在汉军步兵方阵的后方没有动,两人一路策马狂奔至雁头的位置,霍时英掉转马头对着他们。
三人有短暂的对视,谁也没有说话,秦川的眼里是被抛弃的愤怒,喷火一样的眼睛瞪着霍时英,霍时英看着他,眼里流露出痛苦的神色,她要让秦川活下去,秦川跟随她此战而亡于战场上,那将是她要用一生去背负的痛苦代价。
秦川愤怒的盯着霍时英,愤怒于最后一刻被丢下,我不怕死,就怕死的时候没有看着你还活着。他们都懂彼此的意思,谁也不用说出来。
霍时英再转看向冯峥,冯峥的脸还是那么白,但眼角唇边有了很浅的干涩的纹路,和四个月前比他眼里少了尖锐,多了风霜和沉寂,他坚定的和霍时英对视着。
霍时英调开马头,让出位置,两人一声不吭的归队。
这一天是个晴空万里的好天气,但依然吹着冬季的寒风,霍时英目视前方,她的视线并不宽阔,前方是列队整齐的步兵方阵,队队人影望不到尽头,隆隆的喊杀声充斥着这天地间。
霍时英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次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报效这个国家了,此时的她心里没有多少汹涌的激情,反而有种血脉将要用尽了一样,死灰般的沉寂。
霍真坐在土台上,望着下方骑兵雁头的那个位置,不复刚才一般的踌躇满志,意气风发,微微缩着腰,手指搭着下巴,眼神深潭一般的沉寂,一言不发没人知道他此时在想些什么。
初生的日头仿若在一瞬间退去那层柔和的光晕,变得那么耀眼,让人不能直视,东大门城墙四周依然是浓烟滚滚,汉军还在不要命的网上冲锋,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中没有人注意到大门后面发出的“卡卡”机关转动声。
厚有三尺,高达三丈被铁皮包裹着的颍昌府东城门,缓缓开了一条口子,“嗡!”的一声撕裂空气的破空之声,一支玄铁打造的黑色箭羽飚射而出,三丈外正在冲锋的汉军士兵,忽然被长箭贯胸而过,轰然倒地,紧跟其后的人脸上露出茫然,惊愕的看向城门,这是他们留在这世间最后的表情,接二连三的黑箭紧跟着就到了眼前,他们的脑子里都再没有来的及有下一个思维,就被巨大的贯穿力,射中倒地。
一阵“嗡嗡”的破空声后,冲到前面的汉军倒下一片,巨大的压倒性的杀伤力,给了冲锋的汉军士兵片刻的震撼,羌军的主力还没有露面,杀气就呼啸而来。
颍昌府的东门缓缓洞开,霍真断然下令:“击鼓,传令收兵。”
沉重的鼓声传遍四野,东门奋战了一昼夜的汉军士兵,随着鼓声收队退出战场。
同一时间,东城门内,整齐划一的马蹄声层层传出,黑甲,装具步伐统一的羌军的黑甲军,缓缓步出城门,战场上出现了凝重的寂静。
这是真正决战的之前的最后时刻,广袤的平原上演着震撼人心的一幕,羌军如黑色的潮水,涌动着从城门内倾泻而出,百丈外,与之相对的汉军方阵随着一声号令忽然如波浪般从中间一分为二,霍时英带领的,这支没有番号的悍军豁然亮相而出。
羌军还在涌动而出,霍时英位于队伍的正前方,没有人看得见她的表情,自从她带领这批人后,每一次打仗之前她从来不往后看自己的这帮兵,她不敢看他们,她怕某一张脸会给自己留下印象,因为她对他们有愧,她练他们,就是要让他们来这里送死的。
土台上,皇帝忽然问了霍真一句话:“霍元帅,你心疼吗?”
在今后的岁月里,这君臣二人的关系一直不远不近,私交一直都谈不上好坏,这一句话应该是皇帝此生对霍真说的最直白的一句话。
而霍真不顾君臣之礼,沉默的倚坐在那里,没有回答。
战争进行到现在,羌人虽然连连失利,但实际上他们依然还没有出现败势,从整个战局上来说,虽然颜良和马腾在梓州和渔阳大获全胜,但他们的队伍在经历了一昼夜的奋战后已经是疲惫之师,其战斗力已经是强弩之末,而真正的羌军主力一直龟缩在颍昌府内,七万兵马里面还有最强悍的,几乎没有在战场上露过面的黑甲军,打到现在汉军主力几乎全面出击,而羌军还保存着很可观的关键的战斗力,此一战可说是两军真正最后的决战,羌人胜出他们将会全面翻盘,而整个大燕王朝也危矣,反之,若汉军胜出,那羌人也将会举国倾覆!
战争!对很多人来说只是一种概念,但对霍时英来说那却是一种生活,她五岁的那年霍真用一个布兜子把她兜在胸前,带到战场上,一个羌人从脖子里飚射出来的一腔热血淋了一头一脸,那一刻温热的鲜血是她以后人生的洗礼,所有她经历的残酷与悲壮就从那一刻开始。
她似乎生而为战,几乎没有人考虑过她合不合适,也没有人问过她愿不愿意,因为她有一个位深谋远虑而又高权重的祖父和一个疯子一样的父亲,她接受一次又一次的试炼,22岁的她站在最后的决战之地时内心或许更强大也或许更柔软。
对面黑压压的羌军,或许如果没有他们的存在,自己的人生也许就不会有那么多的舍弃,悲壮与伤感了。两军对峙中,这是霍时英脑子里最后的一点与决战无关的想法。
身下的黑子在烦躁的刨蹄子,它天生是一匹好战马,很快能感受到大战的气氛,它等的有些不耐烦了,这支队伍中好马无数,很多马都在如黑子般躁动,压抑的气氛就等着一个突破口爆发的宣泄。
对面羌军集结出一个巨大扇型,如一只慵懒的巨兽,庞大的无畏的缓慢的伸展开来,阻断最后一丝思维,霍时英目视着前方,豁然高举手中的长枪,高声喝出,音传四野:“今日马革裹尸,来日光耀门楣!”
“嗬!”手里的缰绳一松,黑子飚射而出,一马当先的气魄奔驰在旷野上。
霍时英不是一个喜欢煽情多话的人,她的兵,她从不长篇大论的煽动他们的情绪,她只会传递给他们一种血性的激情。
马蹄雷动,千军万马的奔腾,大地在颤抖,万马奔腾和呼喝的人声铺天盖地,震耳欲聋,那是一幅多么惊心动魄的画面,巨大的旷野上,由上万人马组成的巨大雁阵如一只低空飞掠的飞雁呼喝,咆哮着,义无反顾的飞驰而去。
百丈开外,羌军的巨型扇阵,扇面的边缘,半圆形的弧度位置,传出骚动,沉厚的牛角号一声接一声急迫的响起,非常有节奏的马蹄声缓缓启动,那声音越来愈大,越来越急,沉重、整齐、急迫压抑人心,震颤心魄,羌军启动了!
七万人的队伍很难在短时间内完全展开,羌军最强悍的黑甲军率先启动而出,羌人的黑甲军整个建制两万人,他们是羌人手里的王牌,他们坚无不催,他们是羌人最后最强大的信心,而霍时英的这支队伍就是专门为他们练造的。
羌军如黑色的潮水,从整个扇头的位置脱离伸展开来,在巨野上形成一个长方形的方阵隆隆碾轧过来,霍时英的雁阵尖利的哨声冲破云霄,两翼巨大的羽翼伸展开来,波澜壮阔的一幕在这个时空下上演,人声鼎沸,马蹄踩踏,从高处望去两个巨大的阵型在慢慢接近,汉军灵动,迅速尖锐,羌军庞大,沉重,缓慢却夹裹着震撼的力量。
狂风在耳边呼啸,黑子风驰般的速度带给霍时英一种飞舞般的自由,一种汹涌的豪情在她的心里爆燃喷发,整个雁头的位置猛然爆发出一声巨吼:“为我大燕!杀!”
“杀!”应和的吼声惊天动地。
“轰!……轰!……轰!……”
两只队伍终于悍然碰撞,高台上观战的人们仿佛感觉到整个空间里有过弹指间的寂静,那一瞬间过后巨大的声浪才撞击而来,猛然之间震耳欲聋。
如两道巨浪轰然的碰撞,力量在瞬间被互相抵消,两只队伍都都从中线碰撞的位置往后扩散出道道涟漪,汉军没有后退,队伍也没有溃散,两军处在了胶着的状态,如此壮观的场面震撼着每一个观战的人。
土台上鸦雀无声,霍真几乎把手下的扶手捏碎,不懂打仗的人不会明白这一碰撞意味着什么,他家的霍时英,他亲手练造出来的女儿,霍真感到莫大的自豪感汹涌澎湃的激荡在他的胸腔里,让他热泪盈眶。
羌人的黑甲军,在战争伊始之前很久他们就研究过,在这个时代这支军队在平原抗击战中可以说是无敌的,他们浑身包裹着铁皮,一旦发动起来就如一辆坚无不催的战车,多次的试验中无论是普通的骑兵还是步兵阵型都难以抵挡住他们的冲击。第一次的碰撞就决定了战局的胜负,而霍时英他们挡住了他们的撞击,以一支普通的骑兵的装备挡住了那么凶悍的撞击!整个战局进行到现在,此一撞击才是这整个战局最关键的转折点,而霍时英做到了。
战场下,霍时英的身姿如一个决战中骑士,手提长枪,浑身空门大开,碰撞的一刻,长枪如闪电般射出,一蓬艳丽的血花从当先的一个羌军脖子处喷射向半空,黑子狂奔而至,一头扎进羌军的队伍,血战开始!
尖利的哨声在战场的上空传递:“进攻!进攻!进攻!”
牛角号一声接一声的急促吹响,两种声音在空中胶着,如地上的战场。
地上是血肉的战场,第一排的汉军倒下去大片,战马的悲鸣,人声的惨叫贯彻云霄,无数的汉军踏着自己人的尸体愤然填上去,霍时英在层层羌军中立马狂呼:“冲锋!冲锋!”
羌军中的首领摇摇指着她的方向狂吼:“杀掉她!杀掉她!”
陈路带领着三百人的亲卫队被霍时英抛在身后,他急的眼睛通红,手中的铁锤狂舞着大吼:“杀过去!亲卫屯听我号令,杀过去!”
巨大的咆哮声从雁头传出,整个雁头在陈路的带领下悍然杀出一条血路,雁头带动着整个雁身终于开始了艰难的前进。
战场后方,霍时英他们的队伍冲锋而出后,原来的汉军步兵方阵又回到了刚才的位置,而他们的后方霍时英他们刚才占领的位置上,另外一支军队在这里又开始集结,这支队伍,清一色的西域战马,骑手和战马浑身被装具盔甲包裹,闪亮而峥嵘,相比霍时英他们的悍气,这支队伍更为庄严肃穆,这才是大燕朝真正的家底,三万真正的装具齐备的重骑兵,出自雍州,由雍州兵马总督陈慕霆建制,训练。皇帝的私库,内务府,军部三方拨款,秘密组建了有三年之久。
这一支队伍才是燕朝大军最后决战的利器,而霍时英他们的存在和牺牲只是为了给他们铺设一条通往绝对胜利的道路。
方阵的前方,年过四十的陈将军,神情凝重而肃穆,他身旁是他的嫡子陈嘉俞,年轻的面庞上张扬之色收敛不少,他与他的父亲五官长的很像,此时脸上的脸上凝重的神情已隐有几分其父的神采。
他们看不见前方的战场,但是久经沙场的人都知道,前面的战斗会有多么的残酷,那种义无反顾的牺牲,那种顾全大局的成全没有人比他们更懂,而真正懂的人没有人会不被震撼。
霍时英只有一万人马,面对两万黑甲军他们实际上毫无胜算,他们的任务其实就是以他们的血肉之躯去冲垮他们的队形,冲散他们的整个队伍,瓦解他们整体凝聚在一起战斗力,好让后面冲击而出的雍州军能以极小的代价歼灭这支队伍。
前方的战场血蔓遍地,土地被鲜血染成泥浆,处处都是残忍的厮杀,天空中日头冷漠的高挂在空中,霍时英从没有感觉到过如此艰涩的前进,层层的压力压抑着她呼吸都困难,手里的长枪机械的挥舞着,她听不见自己队伍里的哨声了,她身边的亲卫在一个个的倒下,无数的长刀,铁锤,斧头在往她身上招呼,她顾不上身下的黑子了,才半个时辰,她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身后一条血路,不知道跟上来了多少人,她的双眼几乎要被鲜血糊住,看不清去路,层层羌兵仿佛无穷无尽,只能一次又一次的举臂挥出手里的长枪,黑子浑身汗出如浆,往下淌着血水。
远处一条大汉刚刚一锤砸扁一颗脑袋,自己的一条胳膊就被羌人的一斧子砍飞了,他坐坐下的战马也被几把长矛穿透,勉强蹦了一下后轰然倒地,那大汉凶悍无比倒下之前还砸伤了一个羌兵。
大汉躺在地上痛苦的嚎叫,意图用叫声减轻身上的痛楚,霍时英看见他的断臂被几十匹战马践踏踩碎,看见冲上去想救他的战友被长矛贯穿,她看见大汉从地上一跃而起,举锤再杀,他挺立断了一只手臂的残躯往前冲锋了十步,十步内他杀了三个敌人,两匹战马,最后被一把长矛牢牢钉在地上气绝而亡。
霍时英知道那个人,是她的亲卫屯陈路的副手,但她只能看着她救不了他。这样的战场上她救不了任何一个要被死神收割走的生命,她的使命只能是往前冲锋!冲锋!再冲锋,哪怕是剩下最后一个人都不能停止,直到把这支队伍完全托跨她的使命才算是真正的完成了。
从高处往下看,两支队伍在短短的半个时辰内胶着的状态越来越深入,从最开始的撞击面蔓延到整个队伍,霍时英他们已经基本深入到整个羌军内部,双方的阵型都在溃散,但汉军的队伍始终没有让羌军的队伍冲出来。可以说黑甲军最具优势的冲击力已经完全被霍时英的队伍瓦解了。
看台上皇帝遥指着下面的战场问:“他们何时可以撤下来?”
霍真保持着一个姿势坐了很久,没吭声,不知什么时候挤上来唐世章接了一句:“他们撤不出来了。”
皇上豁然转头盯着霍真,嘴唇几次煽动,一句:“你疯了!”憋在嘴里终于没有说出来。
霍真终于出声:“时英说过,此一战,若百人中能活下一个她对那些兵至少就有个交代了,她是个有良心的舍不得自己的兵,只要这些人没死绝,她就不会让自己死在这的。”
霍真是个至情至性的人,霍时英继承了他这一点,但是她没她爹那么张扬,没有人知道霍真此时的心就跟被剜下去了一块一样,他对他自己别的孩子,多是只有一种父亲的身份,因为没有投入感情所以谈不上爱不爱的,但是时英他是带在身边长大的,投入的情感,期望太多了,得到的回报喜悦,自豪,满足感也太多了。
看台上的空气都似乎凝固了,每个人连呼吸都在小心翼翼的,紧张、压抑的气氛弥漫开来,又是半个时辰后,战场的局面再次出现变化,羌军大部完全集结完毕,牛角号再次疯狂的响起,两个羌军骑兵方队在战场上展开对霍时英和黑甲军混战的战场形成合围之势,一声激昂的号角传遍整个战场,羌人的骑兵开始发起冲锋,两个方阵一万多人的人马杀进混战的双方,霍时英顿感压力倍增。
黑甲军被拖滞,羌军开始焦躁,派出队伍期望早点解决掉霍时英的这支队伍,把黑甲军解放出来。
羌人一动,霍真这边的命令接二连三的传出,颜良,马腾的骑兵队伍各分出去一对人马,绕过冀州军的方阵杀入战场。
两方混战开始,霍时英连带着黑甲军深陷其中都再难以脱困。
巳时一过,羌军终于按耐不住,急促的牛角号此起彼伏,羌军终于全部倾巢而出。
霍真在土台上一声令下,激越的战鼓贯彻天地间,下面的汉军步兵方阵再次分开,闪亮的盔甲在阳光下反着寒光,真正的重装具的燕朝重骑兵亮相而出。
战鼓雷动,马蹄缓缓启动,整齐划一的马步声隆隆响起,巨大的方阵缓缓启动,羌军震撼到目瞪口呆的呆滞,他们如何也想不到汉人也会有这样的骑兵,恐惧的心理从这一刻开始奠定,很多羌军知道他们彻底的完了。
隆隆的马蹄声压倒了战场上的一切声音,巨大的方阵如水银泻地一般的向着羌军涌动而去,羌军中的号角疯狂的此起彼伏,尽管惊心动魄,尽管肝胆欲碎但也要迎击否则只有死路一条,羌军集结起来冲锋的阵型迎击而来。
巨野里上演着十几万人的大战,场面壮观而悲壮,羌军的黑甲军无法从战斗中脱身,轻骑兵迎击上去,轰然的发出一声巨响后,汉军犹如摧枯拉朽之势,杀入羌军阵中,所过之处羌军全面溃散。
双方的人马混战在一起,霍时英他们被彻底的陷在了战场里。
看台上,七个政治巨头全部起立,站到土台的边缘望着这惊心动魄的一幕,皇帝望着战场的最中央,那里是霍时英和黑甲军混战的地方,转头对霍真带着命令的口气:“下令,让他们撤出来。”
霍真和他望着同一个地方,漠然的说:“撤不出来了。”
皇上豁然转身,大喝一声:“暗卫何在!”一个幽灵般的人影,一晃眼跪倒在皇帝的身前。
“带着你的人,去吧霍将军抢回来!”皇帝沉声下令,停顿一下用更沉重的语气道:“……生死不论!”
幽灵般的人,晃眼又飘走,霍真也转身对着身后大吼:“李承清!”
穿着暗红色亲卫服的大胡子李承清站了出来,霍真瞪着血红的眼睛恶狠狠的说:“去把她给我带回来。”李承清也迅速的领命走了。
此时的霍时英正奋力架开一把长刀,她的长枪折了,从敌人那里抢来一把斧头,一斧子砍在对面人的肩膀上,对方惨嚎一声坠马,更多的羌人围拢过来,她的四面大方全是黑压压的羌军,已经看不见自己的人了,身下的黑子发出一声悲鸣,整个身子剧烈的一颤,霍时英一咬牙狠心不往下看一磕马腹,大吼一声:“黑子!我们冲出去。”
一人一马如杀神一般,浑身浴血,霍时英高举战斧,一圈抡扫,大片惨嚎四起,黑子嘶鸣一声策蹄奔出,前路是层层阻截,漫天的血雨在她的战斧下飞舞,斜刺里几只长矛飚射而来,黑子仰头一声嘶鸣,霍时英从马上飞跃而起,战斧在空中横扫出去,两个人头飞向半空,她在空中一个侧踢,踹出去一个羌兵翻身上马,再回头就看见黑子横倒在血泊里,马身处一道道血肉翻涌的刀伤,几支长矛从它的腹部贯穿而出,它水汪汪的大眼睛没有闭上,望着霍时英的方向。
只能看那么一眼,霍时英掉转马头,再次杀出去。
日上中天,来路血流成河,去路不知在何处,似乎是没有尽头的杀戮,肩头传来一阵剧痛,霍时英知道自己受伤了,她自从从李承清那里出师以后基本就没有受过伤,因为根本就没有人能进的了她的身,现在她受伤了就意味着她的速度慢下来了,再怎么强悍,她也是血肉之躯,力气总有用尽的时候。
霍时英已经看不见自己的人了,他们怕都已经死光了,自己也要死在这里了,这样也好,她这样想着。
身下的战马已经不知道换了几匹了,眼前呼啸着砸来一个铁锤,霍时英本能的举手一挡,铁锤被架飞,她的身体受了这一击的冲击力,终于轰然落马。
从马上落下,眼前一片模糊,脑中一阵晕眩,周围处处是杂乱的马腿,不容多停顿,她马上翻身跃起,入眼之处到处人影晃动,凭着直觉往前用尽力气跃起,飞扑到一匹马上,马上的人被带着撞翻出去,霍时英抱住那个人,抬起膝盖不停的撞击。
羌人口中的鲜血喷溅在她的脸上,胸前,她机械的动作着,直到用尽最后一分力气,然后她忽然放开那个软绵绵的尸体,翻坐在一边,直愣愣的望着前方,等死。她已经为这个国家用尽最后一点力气了,够了,她想。
后方奔驰而来一匹战马,一把铁锤猛然砸中坐到在地上的霍时英的后脑,霍时英横飞出去,头盔飞了出去,马上的骑手又策马来到她的身边,来人居高临下看着说:“霍时英,这是你欠老子的。”
霍时英躺在地上眯着眼睛看过去,是乌泰利,她咧嘴笑了,能死在这人手里也不错,她想。
乌泰利不知从哪里夺过来一把长枪,举枪一枪插到霍时英的腰带上,猛然大喝一声把霍时英整个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