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嫁》 第3章

作者:绕梁三日 标签: 古代言情

  “传令,击鼓!备战!”

  备战的鼓声由缓而急,鼓声一响,城头上的士兵全在瞬间抖落一身慵懒的皮,小跑着鱼贯下了城墙,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留下当班站岗的士兵腰背笔直面孔肃穆,目视前方。

  鼓声中霍时英继续向卢齐下令:“开库房,把箭羽搬上来,传令弓箭手全部上城墙。”

  鼓声持续半盏茶的功夫,鼓声一歇,城墙上已经准备就绪,两排射手在三道城墙上一字排开,他们身后的盾牌手,手持盾牌手握单刀,他们的军服在风中咧咧作响,冷冽而肃穆。

  两座山上的炊烟渐熄,羌人要吃早饭了。霍时英站在城楼上目视着前方对卢齐说:“击鼓吧。”

  身后的战鼓随着卢齐的一声令下,忽然就如同暴风骤雨一样骤然响起,这是冲锋的号令,两个侧翼城墙上的鼓声呼应着同时响起,一时鼓声震天,灌响整个天地间。

  随着急促的鼓声响起,卢龙寨前方的两座山上起了多处浓烟,只片刻的功夫,浓烟之后就看见了明火,很快,用眼睛能看得见的速度,火依着风势在小范围内连成了几片,两山上开始出现人嘶马扬的混乱之声。

  城楼是卢龙寨的制高点,对面距离百米两山上的情景看得清楚,火势已经呈水漫之势在两山间迅速散开,羌人开始还试图组织救火,但很快乱了阵脚,满山都是惊慌乱跑的士兵,火海里阵阵惨叫呼号之声不绝,前面快要蔓延成火海,有人开始往后山跑,但很快后山也窜起了滚滚浓烟,火势最大最先燃烧起来的关隘两侧,树木倾倒,泥沙树枝滚滚而下,堵上了那里的关口,第二道阻截羌人往回撤的防线已经烧起来了。

  漫天的呼号着往山上冲去的人群中,稀稀拉拉的逆流而下几个人,速度很快,从山脚的浓烟处钻出,飞快的向卢龙寨扑过来。

  霍时英手扶着城门的窗棂冷冷的下令:“弓箭手上箭,准备。”

  陆陆续续的跟着从火海里又冲出十几个人,都是着羌人的服饰,手臂上艳红色的布带随风飘扬,他们埋头狠命的狂奔,卢龙寨前方百米空地,无遮无拦,他们目标明显,霍时英在城头看的清楚,浓烟背后的树林里一只黑色的箭羽忽然破空而出,跑在最前面的人胸膛一挺,长箭贯胸而过,他带着奔跑的冲势,往前又跑了几步才轰然倒下。

  这仿佛是羌人混乱的转折点,呜呜的冲锋号角四处响起,一对骑兵以悍然之资冲出火海,当先一人身着羌人将领的皮革军服,手提一把单刀,呼喝着冲向前面奔跑的一队人,他冲入几人中间,手里的弯刀如收割一样瞬间结果了几个人的的性命,每一个都是一刀砍头,一刀毙命,鲜血如泼墨般飙射上天空,染红了土地,吊篮已经从城头放下,但是他们不再射程之内谁也救不了他们。

  卫放的胸腔如同一个风箱,他觉得世界如此的慌乱又如此的寂静,他听见自己的喘息声充斥着耳膜是如此清晰,身边杂乱的鞋底与地面摩擦的沙沙声是他的战友,噗噗的闷响是他的兵倒下的声音,尖锐的破空声是背后的箭羽夺命的声音。

  已经能看见前方城上掉下来的吊篮,他知道自己体力好,卫放知道自己能跑过去。他爆喝出一声:“跑之子形。”

  奔跑的人忽然变换互相穿梭着用之子形奔跑,虽然前进的速度慢了,但伤亡不那么大了,就在这分秒计算的瞬息之间,后面的火海里已经陆续冲出一些骑着战马的骑兵,他们绝大部分人已经意识到后无退路,只有往前冲杀拿下卢龙寨他们才有活路。蝗虫一样的箭羽向着前方奔跑的人射过来,卫放身边的人成片的倒下,前面几个终于冲进这边射程之中。

  卢齐站在城头上狂吼:“放!”

  早就紧绷弓箭士兵,同时放手,瞬间,卢龙寨的上空飘出一片黑云,黑云撕裂空气呼啸而去。

  “放,连续放,不计目标连续放。”卢齐嘶吼着。卫放在下面他是急眼了,其实这样着急放箭浪费了不少,羌人的士兵还没有完全冲上来,一片箭阵过后只前面只应声到了几个,但是倒是成功的阻截了卫放他们后面的追兵,冲过来的几个人性命算是保住了一半。

  后面的羌人依然在射程外用箭射击前面几个烧山的人,又有几个人倒下后,卫放带着冲击的速度猛的跳上吊篮,绳索荡了几下,迅速被收紧,快速的被拉了上去。

  回头望去,身着黑甲的羌人骑兵疯拥着成群冲出火海,有些人冲出来身上还带着火,惨嚎着,马嘶着,人疯了,马也疯了,后面冲击着前面的人,混乱拥挤着,毫无阵型,进了卢龙寨的射程范围,统统迎来一阵乱箭的射杀。卫放知道,这批羌人的前锋完了。

  一起被放下去的五十个吊篮,收上去的只有四个里面坐着人,他们望着来路,全部脸上一片麻木。

  卫放被接上来后,一度缩在墙角处,闭上眼大口的喘息,霍时英没给他收惊和缓冲的时间,马上下令:“冯峥,卫放,卢齐各守一段城墙,有失着,斩!”下完命令后,她自己倒是下了城墙,回屋喝茶去了。

  这一天卢龙寨的的前方战场成了人间炼狱,那是一场毫无悬念的人命收割,羌人的军队,没有防守,没有阵脚,山上的大火烧掉了他们半数的人马,剩下的人从山里冲出来,在后有大火前面就是卢龙寨的射程之中的一块空地上根本挤不开,他们开始时没有组织的混乱的进攻,卢龙寨这边不记目标的狂射,一场压倒性的战争从清晨一直打到日上中天,卢龙寨前方的空地上尸首战马层层叠叠累积成山,横尸遍野,血流成河。

  到了午时,羌人那边不畏死的冲击力开始变缓,死的人太多了,那块大山和卢龙寨射击范围之间的空地上终于不再混乱拥堵,羌人那边的冲锋号角终于停歇,隔着遍地的尸体那边安静了下来,剩下约还有三四千的羌人,勉强挤在那片空地上开始休整,吃午饭。

  卢龙寨这边也随之偃旗息鼓,他们也要吃饭了。成筐的白面馍馍,大桶浓稠的稀饭被抬上城墙。霍时英上城墙的时候,士兵们正疯抢着围上去,随便吃随便拿,整个凉州,尤其是身为最前锋的卢龙寨,这四五年来的边军待遇还是非常不错的,随着两年前朝廷平定了西疆,在军事上开始往西北偏移,至少当兵的这些年能吃饱穿暖了,军饷也充足了。

  霍时英一路走过去,找到卫放和冯峥他们三个将领,三人正蹲在城墙的避风处围成半个圈,一人手里拿着一个馍在啃,面前地上都放着一碗粥,看样子这三人好像是跟昨天有点不一样了。

  霍时英也要了一个馒头一碗粥,蹲过去正好把那半个圈堵上,三人一起抬头看她一眼,都没说话,低头接着吃,他们在城头上来回跑了半天,都累了,三人昨天晚上又都被她收拾了一顿,不怎么想搭理她。

  霍时英也没说话,吃了几口馒头喝了半碗粥,然后拿着馒头端着碗站起来,靠近城墙,望着远处的羌人,羌人黑压压的坐了一片,没见炊烟,可见都在啃干粮,几千人那边几乎不闻人声,显见他们的气势是非常低落的。

  霍时英没转身对后面的三人说:“他们人死的差不多了。现在能站住脚了,下午才是真正的进攻。”

  说到正经事,后面蹲着的三人自觉的都站了起来,围拢到她的身边,霍时英指着远处的羌人道:“现在他们那边的情势是这样的,他们不知道我们的兵力是不够出去跟他们迎击的,如果我们出城,他们只能被动挨揍,没有援军到时候他们战死,生擒,都是死路,而且他们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士兵间势必抱着极大的仇恨心理,他们的将领应该会利用这点振奋军心,坐在那会死,战,冲击一下还有一点希望,他们会战。”

  霍时英转身看着他们三人口气一转道:“上午他们连站的地方都没有,很一大部分死的人是被自己推挤踩死的,要不就是被自己人挤到你们箭下的,他们慌乱没有掩护,你们射杀他们跟平时射击时练习一样。现在他们站住脚了,至少还还有三四千人,最起码可以组织三次有效的进攻,要顶住三次我们才能有一点希望,城墙决不能失,明白吗?”

  三人齐齐躬身领命。

  羌人这个民族,他们世代生活在草原上,生存环境恶劣,内部争斗激烈,经常会出现屠族,灭部的情况,他们的民族基本没有历史文化,他们信仰的是的他们祖祖辈辈祖先流传在血液里的杀戮与征战,他们的男人上马能战,全民皆兵,好战与杀戮是他们骨子就流传的民族特性。

  下午,羌人的进攻呈波浪式,前面力竭,后面跟上,一波跟着一波,们其实不太擅长打攻城战,放弃了骑兵的机动性和速度的冲击,上午死在战场上同胞的尸体成了他们的掩体,摸爬滚打着挨到城墙下,中途死了一半,另外一半,没有云梯木桩,他们赤手攀城墙,一个个羌人士兵肌肉纠结,面孔凶悍,眼里燃烧着仇恨,嘴里横咬着单刀,悍不畏死的往上攀爬。

  冯峥坚守着主城墙,第一个爬上城墙的羌人士兵瞪着鲜红的眼睛,挥刀跳下城头,立刻,站在弓箭手身后盾牌兵举刀揉身飞扑过去,打到现在这是两军第一次正面交锋,更多的羌人士兵站上墙垛,一直像标杆一样挺立着的冯峥,抽出腰间的长刀,大喝一声:“杀!”耸立在弓箭手后面的长刀步兵齐齐抽出长刀:“杀!”吼声贯彻天地间,血战悍然开始!所有卢龙寨的士兵都是身经百战锤炼出来的,他们是一只顽强的军队,只有他们才敢在这支凶悍杀戮的民族进攻下,腿不发软,只有他们才有与之匹敌的杀戮之气。

  霍时英站在两道防线间的城楼上冷冷的看着。

  “去,守着他,别让他出事了。”她的身后,站着六个身着铠甲的高级将领的红巾亲卫兵,其中三个躬身领命,转身动作灵敏的飞扑出去,所到之处像切菜瓜一样,羌人士兵无不横死刀下。

  “钢弩,可以用上了。”霍时英身后,前日里她在城门口碰见的那个络腮胡大汉立说。

  “不到时候。”霍时英头也不回的甩了他一句。

  三道城墙,主城墙因为长度短,守卫的兵力有限,平时战时都是两边辅墙,互相支援呼应,今天主城墙在第一道防线已经被人攻上来的情况下,霍时英依然没有下令调动辅墙的卢齐,卫放过来支援,她一直站在城楼上冷冷的观战,城墙上已经是近身血战,羌人天生的身体强壮,体格彪悍,他们经过上午自己人的推挤踩踏,能活下来的都是他们队伍中最彪悍的人,他们今天死了太多的人,仇恨激发出他们身上血腥之气,悍不畏死,燕朝的军士在战鼓的催动下,坚守着保家卫国的最后底线,与之死拼。惨烈之状随处可见,狭窄的城墙之间血流成河。

  冯峥已经被一个羌族士兵逼到背贴城墙,他硬接了从头顶劈落的弯刀,狠狠一脚踹到对方的小腿骨上,铁塔一般肌肉纠结羌族人,身上带着一股天生的檀膻恶臭,丑陋的面容扭曲着半跪下一条腿,冯峥一刀横削出去砍掉了对方的脑袋。还没等他收住刀势,眼角刀光一闪,接着一股热流就喷了他半身,惨烈的嚎叫充斥着他的耳膜,一个失去了胳膊的羌族士兵就倒在他的身边,他的手臂齐肩而断,喷溅出来的血撒了他半身,一个颈系红巾铠甲亲卫兵从他身边一晃而过,还容不得他回神,前方又有一人高举着弯刀狂吼着向他冲来,他是贵族子弟,从小学过简单的搏击之术,他看得出对方空门大开,举刀奔跑着直刺过去,利刃割破皮肤,刺穿柔软的东西,他甚至在一片嘈杂之声中清除的听到“扑”的一个轻微的声响,他贴着一张扭曲变形的脸轻声的说:“老子,杀死你们。”鲜血盖满他半张脸颊,如同恶鬼。那一刻冯峥觉得身体流动起一股热流,一种他从生而为人起从没有过的生死豪情流遍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主城墙上已经攻上来几十个羌族士兵,有的盾牌手参与到贴身的肉搏战中,弓箭手失去了掩护,更多的羌族人正在爬上来,形式即将失控,主城墙守卫危急,霍时英依然站在城楼里不动如山,下面血肉横飞,形式失控,她的目光冷漠,浑身充斥着一种如山的坚毅和沉稳气质。

  下面的冯峥忽然跳上两道防线之间的墙垛,声嘶力竭的狂吼:“盾牌手,前队变后队掩护弓箭手,长刀手,听我号令全部后撤,快!”

  城墙上的情势忽然间急转,盾牌手丢下手中的敌人,瞬间后撤到弓箭手前面竖起一道盾墙,还在厮杀的长刀手听到号令几乎同时撒手,趁着敌军愣神的功夫翻身一滚,就跳到后面的第二道城墙后面去了。

  空气中传来阵阵衣衫摩擦的布帛之声,“唰唰”的是弓箭上肩的声音,两侧对着主城墙的辅墙上,主城墙的第二道防线城墙后面,鬼魅般的立起一排弓箭手,剑尖直指攻上城墙的羌族士兵。

  “射!”城墙后面冯峥大吼一声,万箭齐发,大部分羌族士兵是在惊愕中倒下的,箭羽过后是短暂的一片死寂。

  冯峥在瞬间又扭转了战局从新掌控了主城墙。

  这是羌人力竭前最凶猛的一次进攻,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天下午他们再也没有攻上过城墙,傍晚时鸣金收兵,城墙那方的收兵号角衰弱隐有颓败之势,卢龙寨这边熄鼓收兵,士兵们有条不紊的收拾着城头的战场,这里是整个帝国北疆的第一道防线,他们打过太多的仗了,胜利与失败他们都经历过太多,不太见有群情激动的盲目的激情。

  霍时英走出城楼,与搬运尸体的士兵擦身而过,一滴水珠迎风吹落在她的眼皮上,眼角冰凉了一下,她站住脚步抬头望向天空,烧了一整的天脊山和关云山,依然火势汹涌,滚滚浓烟遮蔽了整个卢龙寨的上空也盖住了上面黑压压的乌云。

  霍时英站定脚步,和她同站在城头上搬运尸体的士兵也同她一样收住手里的动作,同时抬头望向天空,脸上都是麻木的茫然,微微的细雨如雾一般在空气里随风飘落,不一会人的头发和睫毛上就带上了一层水汽。

  “真的下雨了。”冯峥像鬼魅一样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杵在霍时英跟前。

  霍时英望着他,这人脸上一直以来的阴郁之色又更重了几分,可脊梁那里似乎被什么撑了起来,阴冷中隐隐带出了一种霸气。

  霍时英拍拍他的肩膀,什么也没说与他错身而过,天上响起一个炸雷,瞬间的功夫雨水猛然间呈爆发之势,汹涌的砸落下来,拍在人身上噼啪作响,雨水中霍时英留给冯峥一个漠然而□的背影,高墙外的羌人爆发出巨大欢呼,墙内的士兵在短暂的茫然过后,又行动起来,该般尸体的搬尸体,该打扫战场的打扫战场,鲜有人探头去看那边要乐疯癫了的羌人,秩序井然。

  冯峥望着他们,低头沉思,瓢泼一般的雨水灌浇在他的身上,一点点的冲刷干净了他脸上,身上的血污。

  大雨下了一整晚,却在天明时天空放晴了,卢龙寨这边一晚安静,始终秩序井然。

  卯时,霍时英上城头,天空碧蓝如洗,远处的高山像毛没拔干净毛的山鸡,灰突突的一片,卢龙寨的前方,昨夜雨水如幕帘,影响了视线,羌人冒雨抢走了尸体,战场被他们打扫了个七七八八,一夜雨水冲干净了血污,昨天残存下来的羌人早跑没影了,一洗碧空下,对面连鸟都没有一只飞过的,安静的异乎寻常。

  霍时英带着她的三个将领站在城头上,身后的三人对眼互望,眼里很是茫然。

  霍时英道:“昨夜羌人打扫了战场,真正的大军已经来了,造饭,吩咐厨房,早饭做好点,让士兵们都吃饱了。卫放带一百兵,把库里剩下的桐油全拿出来,在城中沿着房屋的墙根洒,派人守着,到时听号令点火。”

  辰时,所有在吃早饭的卢龙寨士兵涌上城墙,远处的关隘处,黑压压一片如涌动的潮水,黑色的盔甲,高大的异族马种,整齐划一的马步,行至关口,四散而开。

  “黑甲军!”卢龙寨的士兵惊叫。

  黑甲军,直属羌人王庭的一只主力骑兵,从霍时英一直收集到的情报显示,这只骑兵一直是羌人王庭对各个部落威慑,镇压的存在。很少对外作战,但声名显赫。

  百丈外几千骑兵散开在两山前方,几千的人马,鸦雀无声,骑兵过后,关隘处缓慢出现五顶巨大的黑熊皮的辂盖,辂盖下是三十六人抬的一张巨榻。

  熊皮辂盖,三十六人榻,他们的王来了。

  从内心来讲,霍时英是看不起羌人这个民族的,这个民族没有什么内涵,他们觊觎中原的奇珍异宝,飞檐画栋,但他们却只看到了表面的繁华,而整个中原民族,其繁华昌盛的背后通过多少圣贤多少代人数百上千年,积累沉淀下来的文化,礼教,宗法,制度,他们却不懂。

  我们建一城需要几年,十几年,甚至是几代人的时间,而他们毁掉一座城也不过是旦夕之间,一个嗜杀的民族,汉人称他们为蛮夷,这些蛮夷野蛮无知,未经开化,确如不知平安盛世的野兽一般。

  但这个民族生命力却异常顽强,如韭菜一般割了一茬又一茬。纵观整个历史,汉人所统治的中原每朝历代都受其困扰,他就如卧榻之侧潜伏着的一匹狼,一旦你积弱他就会崛起来犯。涂炭我百姓,毁我河山。

  今天羌人的王旗再次出现边关的土地上,对面铺面而来的肃杀之气,霍时英也心境沉沉。

  脊山和关云山已经基本被烧秃了,辂盖上了正对着卢龙寨的关云山,两边的黑甲军也跟着上了山,光秃秃的山上一览无余,两对兵甲整整齐齐的形成两个方块,如一盘伏的巨兽。

  卯时一过,关隘处开始出现大批的军队,骑兵在前,后面是大量扛着云梯手握弯刀,推着撞车的步兵。

  卢龙寨这边,士兵占守城头,所有箭羽全部分配到各处,所有弓箭手,盾牌手,全部到位,清冷的风吹的他们的军服猎猎作响。

  城墙上,冯峥成了全面督战的主帅,站在主城墙的第一道防线前,霍时英站在他的后方,隔着一道城墙站在第二道防线上,她的身后跟着小六和六个红巾护卫,一只沙漏放在她前面的墙垛上。

  城头上鸦雀无声,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无不肃穆,霍时英回头看看小六,这孩子一直没穿上军服,还是青衣小帽的装扮,生嫩的小脸倒是镇定,霍时英问他:“害怕吗?”

  小六看霍时英的眼神还是虚虚的,但回答的还是稳当:“不怕。”

  “杀过人啦?”霍时英问。

  “嗯,来的时候,大管家犯让我练过手。”

  “嗯。”霍时英知道但凡武将世家出身的子弟,上战场前都会用死刑犯来试炼,杀过人了,胆魄和气质都会不一样。至于他们霍家让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去杀人,不知道选给她送来的人会是一个多么残酷的过程,这些她从来没打听过,小六这孩子能被选出来也自有他过人之处,所以她也从没看轻过他。

  霍时英再回头在小六身上来回扫了一眼问:“我昨晚上让你准备的东西呐?”

  小六慌忙着从后腰抽出一叠整齐的布捧到眼前:“回都尉,准备好了。”

  霍时英满意的点点头:“嗯,收好了,等会,什么时候看见我把刀抽出来了,你就把它举起来,听见了吗?”

  “是。”小六躬身回道。霍时英回头看向前方再没理他。

  辰时,前方传来“呜呜”的号角。卢龙寨的城头战鼓缓缓擂动,霍时英轻轻拨转面前的沙漏,死战终于开始了。

  卢龙寨的地面上猛然响起了排山倒海的马蹄声,羌人的军队如黑色的潮水,奔涌而来,牛角号“呜呜 ”的吹响,羌人展开阵型,弓弩兵和骑射兵开始向前推进,突击步兵每十人一组,携带八丈长的蹬城梯,每个蹬城梯后面还有二十人的突击小队,这些小队士兵一手拿刀,一手持盾,个个面容凶煞,“杀!”千人发出巨大的吼声,呼啸着冲向卢龙寨。

  卢龙寨的城头,弓箭手举箭上肩,羌族士兵逐渐接近射程范围,冯峥发出惊天动地的大吼:“上盾,射!”

  两方阵营同时飞出两片黑云,箭支撕裂空气发出凄厉尖锐的叫声,卢龙寨这边的箭阵有压倒性的优势,箭支落下,羌人那边虽也有盾牌防护但他们防护不了全身,有人应身落马,卢龙寨这边也有“噗噗”的箭支落地上,大多射在了盾牌上或者射在城墙上被挡了回去。

  前方城下,羌人还在继续推进,更多的人进入射程范围内,城墙上的弓箭手,两对交替,一刻不停的往下射击。

  羌人悍勇,前仆后继,关隘处还有源源不断的兵马补充过来,他们像蝗虫一般,大面积不知力竭一般向卢龙寨扑来。

  辰时三刻,终于有羌族一对士兵扑到城下,第一架蹬城梯架上了卢龙寨的城头,卢龙寨的前方战场,布满兵勇,黑压压的,到处都是,冯峥立身高呼:“上钢弩!”

  三面城墙上五十台钢弩发出“咔咔”的声响,同时离弦而出巨大的嗡鸣声贯彻耳膜,一丈多长的巨大箭支夹裹着劲风一箭能把人和马一起钉在地上,射在人身上可以连着射穿几个,有巨大的威慑力,羌人的攻击在巨努下缓了一缓,卢龙寨伸出长勾掀翻了搭在墙垛上的云梯。

  战场下如同一个巨大的绞肉机,黑血渗透地下三尺,这种攻城战其实就是消耗战,敌我差距至少要一比十才能勉强拿下一座城池,羌人依然前仆后继,无数的人冲到城下,又被箭阵射杀。

  卢龙寨这边的伤亡并不大,到现在霍时英身后的要塞广场上还有一千士兵没有投入战斗。

  霍时英知道,以羌人这种攻击方式,她这边补给充足支撑到晚上甚至明日破晓都应该可以,但是真要打到那个时候就真的是死战了,以卢龙寨这帮的官兵是一定会战到最后的一兵一卒的。但她不能这么打,她舍不得这帮兵,这帮兵别看只有两千人,却是百战之兵,这次羌人举全国之力来犯,这里绝不是主要的战场,对两个国家来说,将是一场长期的,战线极长的战争。

  整个燕朝疆土辽阔,广阔的内陆百年来未经过战争,各个州府的兵马平时镇压个山匪流寇还行,真正面对羌族正规军恐怕不堪一击,她的这些兵留存下来,将来是要打散了安□真正的朝廷大军里面的,以她多年的战场经验,哪怕一个卢龙寨这样的老兵,带领十个新兵组成的队伍,一个老兵带给新兵的战场经验,对战气魄是多少训练都难以达到的效果。

  巳时,三架云梯同时搭上卢龙寨的主城墙,下面喊杀声震天,卢龙寨这边伸长勾也顶不出去了,下面的人死死的顶着,卢龙寨用箭射杀,他们一个倒下两个顶上,实在是太多的人了。霍时英面前的沙漏一边的沙子漏完,她翻转了一面。

  巳时过去一刻,第一个羌族人蹬上卢龙寨的墙垛,来人一身皮革军服,挥刀砍到一个盾牌兵,大吼着跃下城墙。

  霍时英忽然伸手一捞,一把将小小的沙漏抄到手里,往怀里一揣,右手豁然抽出腰间的长刀,一跃身翻过城墙,这时三五个羌族士兵已经上到墙垛,她行动间身形大开大合,几个大步迎着一个刚刚跳下墙垛的羌族士兵,一刀斜砍出去,刀锋从羌族士兵的肩头横穿过整个胸部被劈成了两半,她看都没看一眼那个轰然倒下,惊愕的要爆出眼球羌人一眼,上前挤开城头的弓箭手,朝着下面的战场喊道:“卢龙寨要求停战,我方不打了,投降了!”她的声音如普通的喊话音量,却带着绵绵不绝之势,传出去几里,在吼声震天的战场上,压倒了所有声音,每一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每个人在那一瞬间都停顿了片刻,云梯上还撅着屁股往上爬的羌族人都停了一下,抬头惊愕的看着上方,卢龙寨这边也停止了射击。

  瞬间过后果然在卢龙寨的城头上飘起了一块白布,卢龙寨这是不打了?那我们还打吗?几乎所有刚才还在拼杀的羌族人一起想着。

  霍时英站在城头上继续喊话:“下方是哪位将领领兵,请到城下说话,我方愿意投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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