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绕梁三日
这孩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人抱着,身边有个体温挨着他让他有了安全感,睡得格外安稳,跟着霍时英的走动晃来晃去的,愣是不醒,还睡出一身汗。
等这小玩意醒过来霍时英已经把文书看的差不多,日头有了偏西的样子,正是一年里天气最热的时候,她抱了孩子一下午,就觉得跟抱了个火团一样,两人都捂出一身汗来,她自己胸口还湿了一块,是小孩流的口水。
承嗣醒了没像别的孩子那样嚎哭,他脑袋枕在霍时英的臂弯里,腿搭在霍时英的大腿上,睁着眼睛从下往上好奇的看着她,过了好一会霍时英才发现他醒了。低头一看发现这孩子把一根大拇指含在嘴里,乌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霍时英镇静的把他的爪子从他嘴里抠出来,问他:“你要干嘛?”
小孩不说话,又把手伸嘴里,霍时英再抠出来。
小孩一愣,等了一下,忽然嘴一撇,小脸一绷,霍时英顿时就觉得腿上一热。静默了有那么一刹那,然后霍时英冷静的朝外面喊:“来人,你家殿下撒尿了。”
门被从外面推开,小太监提着一个食盒,抱着一身衣服走进来,表情很是镇静,霍时英两手架着孩子把他递了出去,小太监熟练的接过去,抱到书案上就给小孩脱衣服。
霍时英看他手脚熟练,也没多说什么,起身去了里间,张子放因着霍家的关系,很是照顾霍时英,因为她是女人的关系专门给她准备了一个带内室的房间,她值夜的时候,是需要歇在宫里的。
霍时英在里间换了衣服,净了手出来,看见小太监已经给承嗣换了干净的衣裳,正把他放在自己的座椅上,端着一碗奶在一勺一勺的喂他,霍时英看他很有眼色就问了他一句:“你叫什么?”
小太监回头看了她一眼回道:“小的叫阿福。”
霍时英过去收拾案头的文书,随口又问道:“没有大名吗?”
小太监又转过头去把勺子往承嗣嘴边凑,小声的说:“还没有。”
霍时英手上就一顿,没再接着问下去,阿福长得很平常,唯一的特色就是他长得白,看起来很干净,而且似乎性子也很好,承嗣一边吃一边吐着玩,他都耐心的喂一口再给他擦干净,小孩身上脸上始终是干净的。
霍时英等在一边耐心的等他们喂完了,站起来看着承嗣道:“我要出去巡视,你要不要跟我去?”承嗣抬着头看她,当然没表示,霍时英就转头跟阿福说:“你抱着他跟我来吧。”
阿福起身退了两步,畏缩的说:“娘娘不让?”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霍时英还是听的明白,闹不明的问他:“这是为何?”
阿福又退了一步才道:“小的也不知道,娘娘说,只要您在的时候就不让我抱大殿下。”霍时英一下子一个头两个大,也知道实在是没地方说理去,只得自己弯腰抱起承嗣往外走。
一出了门外面凉快了不少,太阳比起正午的时候温柔了很多,霍时英抱着一个娃,身后还跟着一个半大不小的娃,一路出了院子往皇宫的东南角去了,路上惹了不少人围观,想来不用等到她出宫,她弄的这一景就能在皇宫里传遍了。
承嗣不知道是刚睡醒还是本来就这样,霍时英抱着他一路走过来,小孩没闹也没跟她叫板,坐在她手臂上左右看,面瘫一样的一脸严肃。
转过一面宫墙,是一条石板路,两边种满一种高大的阔叶树木,枝头还开着大朵大朵的白花,花香缭绕令人瞬间神清气爽,霍时英看左右无人,对怀里的承嗣说:“自己下来走走?”
她用对待一个大人的口气对他说,也不等他反应就直接把他放到了地上,承嗣穿着一双虎头鞋,老虎的眼睛上缀着两颗大珍珠,又可爱又好看,可是鞋底却是纤尘不染,三岁的孩子还不自己走路,霍时英自然知道这是要不得的。
承嗣被放到地上似乎愣了一下,这显然跟他平常的待遇是不一样的,但是似乎又不知道该怎么反应,霍时英比他高的多,只伸出一根手指让他抓着,带着他往前走了半步,承嗣不自觉的就走了出去,他会走路只是平时不用他自己走罢了。
承嗣走的步履蹒跚,霍时英的一只手指被他虚虚的抓着,小孩子柔软稚嫩的皮肤让她的手指痒痒的,连着心里似乎也有点酥麻的感觉。
他们走了一小段路,霍时英忽然停住脚步,回身对阿福说:“你过来,看着殿下。”阿福赶上去两步在承嗣身后站住,霍时英松开承嗣的手,承嗣抬头看着他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停了下来,霍时英朝他诡异的笑了笑道:“等着。”
霍时英转身一个助跑向着他们前方的一棵大树跑去,到了跟前猛然一跃,一脚蹬在树干上,再一跃窜上枝头,手一招,一个翻身又窜了下来,前后不过刹那的功夫,看的阿福和承嗣都直了眼。、
手里拿着一枝海碗大的白花,霍时英笑盈盈的走回来在承嗣面前蹲了下来,承嗣好奇的看着她,霍时英把手往前一伸:“要不要”
承嗣下意识的伸手,霍时英一反手把花像帽子一样倒扣在了小孩的脑袋上。
承嗣头上扣了一朵大白花,如小仙童的脑袋上带了一个地主帽,不伦不类里透着几分滑稽和可爱,她笑的眼睛都快眯起来了。
承嗣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愤恨的一把把花抓下来,狠狠的摔在地上。
承嗣狠狠的瞪着霍时英,这回倒是没有伸手过来抽她耳光,这孩子非常聪明,在屡试屡败中已经知道这个人的耳光他是抽不到的。
霍时英笑眯眯的从地上捡起花朵,拉过孩子的书放进他手里:“好看,给你母后,她会高兴。”她蹲在孩子面前仔细观察他,承嗣垂着眼皮看自己的手,脸上尽然有几分成人沉思一般的神色,最后他还是把手里的花枝握紧了。
霍时英眼里闪过一丝兴味,拍拍手站起来,牵着他又走了出去。
承嗣是约莫在自己走了一盏茶,大概就是一刻钟的功夫闹起来的,他走累了,停下来没找霍时英,转头找去自己的大伴,站在阿福的脚边伸手拉阿福的衣服下摆,阿福跟他是配合的最默契的,平时只要一拉他阿福就知道他要干什么。
阿福为难的看着自己的殿下,然后苦着脸对霍时英说:“殿下累了,要我抱。”
霍时英走过来,站在承嗣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殿下,说话,把你的要求说出来,我就抱你走。”
承嗣扭头看她,停了片刻依然回头去拉阿福,霍时英直接对阿福说:“阿福,你先走到藏书阁等我们。”
阿福赶忙弯腰朝承嗣行了一礼,绕过他跑了出去,承嗣有点傻乎乎的看着他跑远了,没闹明白怎么回事,等终于只看见阿福的一个袍角的时候终于反应过来,续耳勃然大怒,朝着阿福的背影“嗷”的发出一声怒吼。
霍时英再次在承嗣的面前蹲下,两人双目对视,承嗣暴躁而愤怒,霍时英平静的看着他,然后向他伸出手,那是一个拥抱的姿势,承嗣犹豫片刻终于伸开手一头扎了进去。
霍时英再次把孩子抱在臂弯上,对着他的眼睛道:“抱。”承嗣扭开脸看向一边,霍时英捏着他的下巴转过来:“抱。说一声,我知道你会说。”
承嗣暴躁的吼出一声:“抱!”他的声音很大,音质也很清澈,霍时英大笑出声,一把把他举起来,放自己肩膀上坐着。
霍时英举起承嗣手里拿的白花:“花。”
承嗣怒吼:“花。”霍时英再教:“母后。”承嗣接着大吼:“母后。”霍时英又说:“请安。”承嗣哼哼:“请安。”
宫墙之下,走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小的坐在大的肩膀上,一路说过去,路过朱太妃的宫苑顺手摘了她院子池塘里的一片荷叶,又扣在承嗣的头上,承嗣带着坐在霍时英的肩膀上,一路摇头晃脑的左右摇摆,
两人到了藏书阁,迎面走来一队巡逻的侍卫,霍时英扛着承嗣躲到路旁,小伙子们被她们的组合弄得吃惊,走过去的每一个人都扭头看他们,霍时英站在那里面无表情,暗暗记下每一个人的面孔以及走过去的人数,承嗣坐在她的肩头,左右摇晃,“啪啪”的拍着霍时英的头顶催着她往前走,这回霍时英让她拍到自己了,就是在他过分的时候在他屁股上警告拍了一巴掌。
霍时英在藏书楼外面找到了阿福,又带着他们在里面转了一圈,今日在藏书阁内当值是个老太监,已经是要老的要进棺材的那种老,弯腰驼背,眼睛昏花,穿着四品蓝色的内务太监服饰,但也就这种人一生中什么稀奇事都见过,对霍时英她们的这对组合相当淡定,霍时英给他看了自己的腰牌,他慢悠悠的起身,恭敬的带着他们在书阁的上下三层转了一圈。每一层挨个介绍,慢悠悠断断续续的述说,说的人只想睡觉。
由于老太监实在是太老了,走一步要晃三晃,所以等他们出来的时候太阳差不多都已经偏西了,承嗣在里面不耐烦使劲拍霍时英脑袋,出来的时候手掌都打红了,但好在这孩子跟别的孩子有点不同,他什么时候都不哭,你不满足他的要求他也不哭闹,只是一个劲的发脾气。
从藏书阁出来霍时英看时候已经不早,带着承嗣和阿福回雍和宫,承嗣长这么大少出雍和宫,他娘有点变态的惯着他,怕他疼,怕他病,怕他冷,怕他热,怕他委屈,怕他不高兴,怕这,怕那,所以他一直被圈养着,这一下午跟着霍时英没有一群人跟着,委屈了,发怒了,还说话了,就跟历险一样。
他们进雍和宫后,皇后早早得了消息站在正殿前面等他们,承嗣头顶上顶着一张荷叶,手里拿着一朵硕大广玉兰,坐在霍时英肩膀上,顾盼之间是一个得意洋洋的顽童样子。他娘伸手来接他时候还顺手给花插在她的脑袋上,皇后瞬间脸上就笑成了一朵花。
霍时英在一旁弯腰行礼:“娘娘,把大殿下带回来了,臣这就要换牌出宫去了。”
皇后笑的心满意足,对霍时英道:“你去吧,明儿再来。”
霍时英没接她的话,只是弯腰道:“臣这就告退了。”说完又象征性的向承嗣行了一礼,承嗣被人抱着,望着她弯腰,望着她后退,眼里没有什么情绪,他母亲一叫他就转过了头去了。
霍时英这边一走,那边皇后一进内殿就把阿福叫了过去,把这一下午的情形仔仔细细的问了个清楚。完了以后皇后坐在那里沉思,末了轻轻笑了出来。
姬玉一直在她的身边,后来忍不住问道:“娘娘您这是走的那一步棋啊?”
雍和宫内种着大片的芍药,正直盛夏,大朵大朵艳丽的花朵怒放着,阳光照射在花朵上在地上形成大片的光斑,皇后看着窗户外面良久才慢慢的说道:“姬玉你还记得我三哥吗?”
皇后半躺在一张矮榻上,姬玉坐在她脚边,给她捏着脚,姬玉说:“当然记得三少爷,前些日子您不是说他在军部领了个差事,去青州了吗?”
皇后撑着下巴看着姬玉,未开口前她挥挥手挥退了室内的所有人,她天生的说话就带着一种气虚的温柔,慢慢的说道:“姬玉你可知道我三哥不是我们家的人,其实他不姓陈。”
姬玉惊讶的看着皇后:“怎么会?”
皇后笑笑:“三哥是我爹从雍州带回来的,他来我家的时候已经八岁了,我那时候才四岁的光景,那时候你还没来我们家呐。”
皇后笑盈盈的说着,目光就又转向了窗外,悠悠的带着回忆的口气:“三哥刚来我家的时候可没少吃苦,我爹一回来就让我娘把他记在她的名下养着,我娘当然是不愿意,她心里恨的很,可又不好发作,我爹一回雍州去就把三哥给冷落了,下面的人也是见风使舵的奴才之辈,三哥那几年可没少吃苦,直到我爹又回京述职,发现我三哥衣衫单薄,院子里锅台灶冷,连个尽心伺候的人都没有而且还一直都没有进官学,我爹气坏了跟我娘大吵了一架,他们吵架的时候我就在旁边,我爹愤怒之下才说出三哥其实是一个救了他性命的同袍的孩子。”
姬玉专心致志的听着,皇后慢悠悠的说着笑了笑又道:“你看,他们就是这样的人,一诺重千金,我爹的同袍死的时候把自己的儿子托付给他,你看我爹是怎么对我三哥的,他对他比对自己的三个儿子还要好,他们这种有血性的人,就是这样,你当这次我三哥去雍州干什么?朝廷要开海运了,他是去督造造船的,这个差事往近了说油水丰厚,往远了说前途无限,他除了不能继承我爹的爵位以外,我爹什么没给他。”
皇后说完,姬玉抬头问:“娘娘您难道是想把大殿下托付给都虞候?”
皇后手里摇着一把折扇慢悠悠的说:“这世间有时候父女,兄妹,血亲还抵不上有的人的一句话。”
姬玉低头道:“侯爷,世子不能不管大殿下的。”
皇后却轻蔑的一笑:“承嗣托给时英比托付给父亲哥哥要安全的多。”说完她站起来,走到窗边望着窗外道:“她是那样的人,君子一诺,万不回头,她若答应照顾承嗣一生我还有什么走的不放心的。”皇后低下头,身影淹没在窗后的阴影里,嘴唇上的颜色越发的浓重。身后的姬玉一脸越发的愁苦,皇后回头看着她就笑道:“有什么难过的呐,我多么感谢菩萨在最后的时候送了一个这么一个奇异的女子来!”
这一日霍时英从宫里出来,回自己房里吃了一顿晚饭,再洗漱完已是天黑,房内烛火通明,她叫人来灭了几盏灯,屋内变得昏暗后再把人斥退了,独自立于窗前的阴影下,望着头顶的四方天际良久无语,直到月上中天霍真过来一次,问她可有什么事情要问他的,霍时英在灯下认真的看了他许久,最终摇了摇头,霍真也没再追问,带着人走了。
一夜过去,转过天来寅时一过霍时英照样起床,收拾完往宫里去了,入宫换了牌子,往御书房外面一站就是三个时辰,没有刀光剑影,没有血腥杀戮,江南潮湿的空气取代了漫天的黄沙,树荫下日光的浮光掠影取代了西北没遮没掩的毒辣日头,她的侍卫生涯开始于这样一个闷热而潮湿炎热夏季中的一天。
像霍时英这种四品的侍卫,在整个侍卫营里面有六十二人,分四班倒,平时是跟在皇上身边随侍的。
霍时英上班第一天在御书房外当值,皇上下了早朝,接着在御书房里议事,御书房里大臣来了走,走了来很是热闹,里面一会有人慷慨陈词,一会又有人“嗡嗡”的把话含在嗓子眼里说,一会热闹一会又让人昏昏欲睡,无奈霍时英耳朵太好都听的清清楚楚,皇帝的声音很好听,但是说的时候少,来往众人进屋的时侯大多都会看她一眼,霍时英不在意知道时间长了,习惯以后就不会有人再看她了。太阳从刚冒出个头热浪就来势汹汹,树上的知了叫的声嘶力竭,她渀佛回到很多年前在卢龙寨守城门的夏天,烈日,黄土,知了吵得人要发疯。
御书房外面站着的霍时英有一个伴,很意外的是蒋玥童,蒋玥童是个介于青年和少年的身材,他很瘦但是高挑,把侍卫服穿的很好看,他有些黑,但是皮肤光滑,又是一张少年的面孔只会让人觉得他很帅气,他绷着脸,有模有样昂首挺胸的站在那里,如果他身上不是若有似无的总是传来一股小葱,芫荽,烧饼,熟肉混合的食物香气,他看起来还是很是那么回事的。
霍时英天生五感比常人发达,蒋玥童身上的味道勾的她很烦躁,原来她在一般的情况下早上会起得比现在晚一些,要出完早操再回来吃早饭的,现在作息被打乱了,早上起得太早她没胃口吃早饭,等熬到这会她饿了。
蒋玥童身上肯定是有吃的,按理侍卫们在进宫出宫的时候都会有例行的检查,为的就是防止各种不洁和偷窃的行为。蒋玥童是整个侍卫营里年纪最小的,人又乖巧,长得也好,很容易让人给他放水。
霍时英进来第一天就已经发现侍卫营的管理实际上很松散,但她也没有去改变的念头,真到乱的不可收拾的时候,自然会有人出来管,再说在她看来,侍卫营存在的实际意义已经脱离保护皇族安全的这么一个宗旨,实际上保护皇帝和其家族的另有其人,他们是什么人霍时英看不见但是听的见,她听得见御书房的房梁屋角有两道呼吸声,微弱,迟缓而悠长,比正常人慢了很多很多。
熬到将近中午,御书房终于安静了,里面传出声音摆驾,不一会皇上一身锦缎黄袍走出来,外面已经准备好銮驾,他在门口停了一下,似乎阳光有些灼眼,片刻后才说了一句:“撤了吧,我走一走。”
于是一行人摆驾,前呼后拥的走近太阳地里,一刻钟后到了交泰殿。
正午皇上在交泰殿传午膳,霍时英他们这一班交班,三个时辰站下来,侍卫服里,前襟后背全部一片汗湿。
这样的天气穿着裹过了三层的侍卫服,相当的让人难受,走在一旁的蒋玥童鬓角都在往下淌着汗滴子。
“好饿。”蒋玥童装模作样的捂着肚子。
霍时英扭头看他:“你身上不是揣着驴肉烧吗?”
蒋玥童:“……”
霍时英终于见到了这孩子怀里揣着的两个驴肉烧,用荷叶裹着的,两人落后众人,走到一个背阴的树后面后面分着吃了。
两人狼吞虎咽地把吃完了,蒋玥童直接把油手往身上蹭:“姐,我以为你要说我呐。”
霍时英心里想着我没那么严肃好不好,然后严肃的回了他一句:“嗯,下次不要这样了。”
蒋玥童:“……”
两人从树后面拐出来,快步赶上前面的队伍,眼看就要到地方了,忽然有人斜蹿出来截住霍时英。
霍时英认得跟前这人就是昨天把她从练武场叫走那个太监,看着他不说话,那太监一躬身道:“皇后娘娘有请都虞候。”
整个队伍都停下来看着她,霍时英只好淡定的对来人道:“有劳公公带路。”
雍和宫内,殿中一片清凉,内外殿的屋子四角都堆放着硕大的冰块,还有宫娥对着冰块扇风,当然是凉快。
进到内殿,皇后母子都在,承嗣坐在一张靠背椅上,姬玉正蹲在他面前给他喂饭,小孩似乎还不太挑食,姬玉喂他什么他就吃什么,霍时英进来还很赏脸的抬头看了她一眼。
皇后笑眯眯的看着儿子吃饭,霍时英进去要给两人行礼,被皇后一把拉住了,她像两人是熟的没法再熟的人一样,直接给她按在椅子上:“吃饭吧,这天热死了,闹的人一点胃口都没有。”
饭依然是好饭,很和霍时英的胃口,等三个人都吃完了霍时英还被伺候着洗漱了一通,最后皇后笑眯眯的把承嗣往她怀里一塞:“去吧,出宫的时候给我送回来。”
霍时英没说什么很平静的接过孩子,她知道皇后打的是什么主意,但这种事情也不是像她想的那么容易,她拉拢自己,自己就一定要投桃报李吗,这里面最最起码要有一条是她自己愿意,这种带着目的性的示好她并不怕,对她来说至多就是麻烦了一点。
霍时英接了承嗣走了,皇后一直笑盈盈的把他们送出去,站在宫门口看他们远去,一直笑着心情很好的样子,在这场谋划里她似乎也不急,她是深宅内院的女人,最擅长的就是琢磨人心,在这场谋划中她坚信自己会是最终胜利的一方,因为她们太弱势了,孤儿寡母,以霍时英这样的人只要接触了就绝不会对她们放手。
霍时英抱着承嗣回到侍卫营,推开院门,里面沸腾的喧哗豁然一止,院子里或蹲或站着一群大老爷们,统统衣衫不整,还有几个干脆就光着膀子的,一地的西瓜皮,所有人像傻了一样看着霍时英。
霍时英镇定的抱着孩子,带着一个小太监穿过院子,推开自己的屋子走了进去,院子里这才传来动静:“操!老子的衣服呐。”
“她看见我了吧?”
“我操!肯定看见了。”
一阵鸡飞狗跳,然后又彻底的安静了,过了一会门口伸进来一个脑袋:“姐你吃西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