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晓风默
“你!”女娃儿气结,跳着脚叫道:“你为什么老是抢我的东西!”
男娃儿黑白分明的眼睛忽闪了几下,理直气壮道:“你一直不理我,只跟乐哥哥玩。只有拿了你的东西,你才会追着我,跟我说话!”
“我不喜欢跟你玩,为什么要跟你说话?!”女娃娃嘟着嘴。
男娃儿突然面红耳赤起来,胸膛起伏了几下,终于冲女娃儿大喊出声:“我喜欢小蛮!可是小蛮不喜欢我,只喜欢乐哥哥!我只有惹小蛮生气,小蛮才会追过来,所以才抢小蛮的东西!”喊完,趁着女娃儿呆愣的空当,他小身子一缩,钻过女娃儿的咯吱窝,又撒丫子跑掉了,只留下一串清脆的笑声,“小蛮,来追我啊!再不来就把你的风筝撕掉咯!”
女娃儿这才回神,恨恨一跺脚,甩开两条小短腿又撵了过去,“小悦!你这个坏蛋!”
小小的两道身影很快消失在街边,宝儿怔怔地望着,心底一根弦被细细地拨动了。
这一幕,似曾相识。
是……喜欢吗?
“喂,发什么愣?该启程了!”李拓“啪”地又一掌拍上宝儿的小肩膀,抓着她就往回走,压低嗓门悄悄道:“好好考虑考虑那小子吧,跟他好好在一起。爹不会害你的!”
“……”宝儿还是有些眩晕,木然上了马车。
这回兰熙称身体已经无大碍,硬挡住李拓做了车夫。李拓对这个女婿的好感难免又多了几分。
宝儿坐进车里稍稍冷静些下来,琢磨琢磨刚才的对话,慢慢就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
趁着还没上路,她跳下车揪住兰熙走到街角,恶狠狠地质问道:“你昨天不是被下了药,手脚都软了吗?怎么还有力气去查这些?!”
“唔,那个药啊……”兰熙望了望天,眼神有点飘忽,一脸心虚道:“将计就计罢了……我没说真中了啊……”
“你!”宝儿脑中的一根弦顿时“啪”地断了,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是啊……这阴险的混蛋怎么可能让自己吃亏?!
想她昨夜辛辛苦苦地背他逃了那么远的路,任劳任怨,对他下流的要求也不敢有丝毫违背。那担心、愧疚、跟狗一样的累法和隐忍,原来全是天大的笑话!
还有,他整晚上明明浑身是劲地将她钳制得动弹不得,肆意捏圆搓扁,她竟然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不对!真是蠢到家了!
……这厮一定是偷着笑到肠子都打结了吧!
“兰小雀,你混蛋!”宝儿越想越气,扬手就欲打上兰熙那张可恶的俊脸。
“干什么呐!”李拓一把扯下宝儿的胳膊,将她拉远了些,虎着脸低声道:“你忘了刚才爹跟你说什么了吗?”
“爹,他……”宝儿气鼓了双颊,昨天的事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毕竟是她先设计兰熙在先。
“时候不早了,动作快些,别磨磨蹭蹭了!”李拓朝兰熙点点头,就扯着宝儿上了车。
不多时,忠叔也提着收拾好的行李掀帘子坐了进来。知道此行要去常雾山,他也没说什么,卷了支旱烟揣进兜里,兀自坐到宝儿旁边不动了。
气氛有些微妙,一路无话。
到了下午日暮时分,宝儿在车上已经睡了几遭,朦朦胧胧间听到忠叔道:“老爷小姐,我们已经进常雾山了!”
宝儿打开窗帘子,就见外面郁郁葱葱一片,山势起伏间竟看不到泥石,处处浮荡着薄纱似的白雾,宛如仙境,真不愧其常雾之名!
“爹,山这么大,我们该往哪里找啊?”宝儿揉揉眼睛,看向李拓,却见他拧着浓眉,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竟然对她的问话充耳不闻。
“爹!”宝儿又大着嗓子叫了一声,李拓虎躯一震,这才回过神来,“啊?闺女,你喊我?”
“爹,你想什么呐?”宝儿嘟着嘴,有几分不高兴。
李拓张了张口,不待他发声,素来沉默的忠叔却冷不丁冒出来一句:“有什么好想的?她已经死了。”
车厢里的气氛顿时冷凝下来,死一般的静,耳边只闻“辚辚”的车声杂乱。
“什么她?她是谁啊?”宝儿一头雾水,奇怪地看着有点反常的两人。
方才忠叔眼中一闪而逝的,是恨意吗?
李拓抿了抿唇,闷下头不发一言,忠叔亦恢复了往常的混沌模样,眼神扫向了别处。
夜逐渐深了,衬着幽幽的白雾,山中逐渐迷一般地诡异起来。
一行四人已经下车升起了篝火,兰熙将烤热的馒头和肉先恭恭敬敬地递给了李拓,宝儿见了,暗嗤一声虚伪,正欲下脚绊他一下子,却被自己的亲爹眼明手快地提溜起来。
李拓狠瞪宝儿一眼,压低声音训斥道:“不许随便欺负小兰!”
宝儿扁了扁嘴,差点没哭出来。
爹如今真是偏心偏到姥姥家了,兰熙当成宝,亲女变作草,这日子没法过了!都是兰小雀那装人的混蛋害的!
她狠狠朝兰熙剜去一眼,身子一缩,头一次下死力挣脱了李拓的钳制,气咻咻地跑去了远处,背对着几人坐下。
李拓摇了摇头,见忠叔和兰熙走过来欲劝,也伸手拦了下来,苦笑道:“宝儿被我灌坏了,从小没得过什么不如意,今儿个就让她自己冷静一下吧!这脾气得改改了!”
见一家之主铁了心要晾着宝儿,兰熙和忠叔只得作罢,又坐了下来。
雾色随着夜幕的深沉更加浓了几分,遍野一片的迷迷蒙蒙,看不清真物,周围时不时地传来几声空凉的怪音,漫漫地渗人。
“轰隆隆!轰隆隆!”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沉闷的巨响,简直要震破人的耳膜一般。东西南北四方随着那骇人的响动猛地闪出耀眼的红光,直冲天际,一片星火燎原之势,连浓雾都被驱散了去,方圆十里之内顿时亮如白昼,触目所及皆是银芒霍霍,杀气蒸腾。
“不好!被包围了!”李拓暗叫一声,心下大惊。
能在他都毫无所觉的情况下将这里围了个严实,那么对方不是事先埋伏好,就是绝对可怕的精英之兵。
他下意识迅速回身便要去找宝儿,却听不远处一阵惊叫:“啊!”
兰熙与忠叔亦霍然起身,就看到宝儿已被人牢牢地掐住了脖子。
那人一身黑衣似鬼,连面孔都遮了个严实。他仰头打了个呼哨,只闻得锐响破天,远处的银芒便迅速围拢过来,将李拓一行人死死困住。
遍野皆是黑衣裹身的诡异之兵,兵刀出鞘,聚拢起的翻涌杀气几乎能吞噬天地!
重重包围中,一道清悦的嗓音幽幽,音色非男非女,直刺人心,“是何人闯入我霄天骑避世之所?”
作者有话要说:囧,其实我现在在自己家还是进不了后台,这会连前台都没法显示。
最后找了代理,用了国内的IP,才可以更新,才可以回复留言……原来晋江会有这样地域式的抽法啊……~~o(>_<)o ~~
☆、炼狱罗刹
这漫不经心的“霄天骑”三字仿佛一道利电划下。
李拓暴睁起虎目,眼底剧烈地抽动着,愧疚、希冀甚至是胆怯,种种矛盾的情绪复杂其中,显然心中已翻滚起惊涛骇浪。
半晌后,他垂下眸,生生掩住狂动的情绪,控着艰涩的嗓音平声客气道:“吾等只是进山寻药的山夫,误扰了贵处清净,实属无意。阁下能否高抬贵手,先放了小女?”
“哦?这没几两肉的家伙是个女的?”黑衣人阴阳怪气道,上下打量了宝儿几番,磔磔尖笑出声,“用女人的血肉作牺牲,比畜牲好多了!兄弟们,今天运气不错!一会杀了她,掏出心脏献给骑主罢!”
“杀了她!”“杀了她!”周围顿时起了狂潮一般滔天和声,汹涌着直要将人的神智都淹没。
什么?!剜她的心当祭品?!
巨大的恐惧砸来,宝儿眼前一黑,五脏六腑紧紧缩起,小身子抖如秋风落叶,在这阵势下几乎要昏厥过去。
怎奈掐着她脖颈的那人把刀往她鼻尖前一亮,那刺目的白光就扎得她怎么也晕不过去。
“放开她!”兰熙目眦尽裂,忍无可忍“唰”地一声抖出袖中精钢链,浑身煞气蒸腾,宛如修罗。
“嘿!小子,怎么?想动手?”黑衣人改用刀刃抵住宝儿细细的颈子,轻蔑道:“那就试试是你的链子快,还是我的刀子快!”
“噼啪!”紧绷的气氛中仿佛猛地交击出火花。
可是,面对着几百人的围困,任李拓和兰熙在战场上有多神勇,如今也不过是以卵击石。
旷野顿时又陷入了死寂中,唯有忠叔还是那副混混沌沌的糊涂模样,手里掐着不知何时点燃的旱烟,时不时悠哉哉地吸上一口,任淡淡的白烟丝丝缕缕地散进空气中。
“你们不可以杀她。”终于,李拓沉沉地开了口。凝重中,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为什么?”黑衣人仰起了下巴,语气傲慢得不可一世。
“因为……她是茜然的女儿!”李拓闭起眼,脸上的神色兀然痛苦起来,似乎这低低吐出的几字,字字都是从带血的伤疤上撕扯而来。
闻此,四围的黑衣人顿时骚动起来,连挟持着宝儿的黑衣人都收了森冷。
半晌后,他稍稍重拾起气势嗤笑道:“嗬!你在说什么笑话!世人皆知我霄天骑骑主九公主华茜然终生未嫁,十八年前随所领的八万征西军全军覆没于隐苍山一役。那次临行前,她无子女亦无异状,三个月后,噩耗即传来,怎么可能突然冒出来个女儿?!”
李拓深吸了口气,却也不愿多说,只幽幽叹道:“她……的确是茜然跟我的女儿。”
“空口无凭!”黑衣人惊疑不定,迅速以目光止住周围的骚动,再转回头道:“你有何凭证?!”
李拓顿了顿,朝宝儿喊道:“宝儿,爹给你的五蝠拙玉佩呢?”
宝儿本已经极度惊吓,此时又被这突如其来的身世震惊得大脑一片空白,任满场人的目光都投注到她身上,却完全做不出丝毫反应。
静默中,突闻一声轻轻的叹息。兰熙从怀中掏中一件物事,持于手中。
火光映照下,那上面拙陋的花纹历历可见。
“爹,您说的,可是这枚玉佩?”他将手中物递给李拓。
李拓接过,将那遍是瑕疵的玉佩往炽光最明处迎去,只见一道道看似粗简的雕线以及散布的黑点竟然在玉中合出了一个雄浑霸气的“天”字,余下的玉质清透无暇,晶波粼粼,哪里是劣玉?分明是世间难得的珍奇!
他长吁了一口气,虽奇怪这玉怎么到了兰熙的手中,此时此境也不好再多问,便只走上前将玉佩亮出,高声斥道:“天蝠玉在此,见玉如见主,霄天骑还不快快放人?!”
周围的黑衣人顿时减了气势,纷纷看向挟持宝儿的黑衣人,依旧无人动作,只陷入了沉默之中。
“哈哈哈!”那黑衣人突然大笑出声,声音阴诡地响荡在山间,令人骨髓里都能发寒。
笑够之后,他又阴阳怪气道:“区区一块玉佩又证明得了什么?!密旨呢?先皇当年赐给公主的密旨呢?拿得出密旨,吾等才会信你所言!”
“什么……密旨?”李拓愕然。
黑衣人却当他在装傻充愣,刀刃往宝儿细嫩的脖颈又逼紧几分,擦出了血珠,阴森森道:“倘若交不出密旨,今天,你们四人便都别想活着离开!”
事到如今,几人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为了密旨啊……”东方突然幽幽传来一叹,是用的千里传音之术,可那发声人的内力之雄浑,硬是将讥诮的语气都保存得一清二楚。
“是啊……就是为了密旨啊……”西方也传来同样的回应,嗓音清远,澈入心肺,叫人通体舒透,完全驱散了之前黑衣众人带来的阴诡之感。
“某人的花样可是越来越多了,真是烦不胜烦……”南方亦传来悠悠应和,一声叹息,夹杂着些许无奈。
“哼!区区一千乌合之众,也敢冒充霄天骑?!那小子为这阵势,怕是费了不少苦心吧!只可惜,真正的霄天,杀人处便只杀人!若要先弄出这些个动静,敌人早跑了,还怎么屠个一干二净?”北方的声音略显稚嫩,谈笑间,嗜血之意昭昭,却丝毫未给人以残冷之感。
电光石火间,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便有四个山夫打扮的男子突然出现在李拓、兰熙和忠叔的周围。无人看清他们是怎么从密密实实的厚实人墙外穿身而入,亦无人得知他们怎么会突然出现——方才听声音,分明是有千里之遥啊!
“呵,原来李拓在这儿!别来无恙啊!”一个娃娃脸的男子蹦到李拓身前,好奇地上下打量几番,手往李拓冰寒紧张的面孔前挥了挥,然后扭头朝一名着粗布袍的高瘦男子揶揄道:“离哥哥,一会管好自己的手呦!别一个不留神把他给捏死了,那可是跪一辈子都不够的!”
“啰嗦!”高瘦男子冷哼一声,连身都不回,只朝挟持着宝儿的黑衣人淡淡道:“放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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