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石头与水
裴如玉令窈窈去叫了司书进来,这事便交给司书去办了。
裴如玉说,“以后这些事,你全做主便是。”认为白木香做的很好。
白木香给自己琉璃盏里添些杨梅汁,“你钱都交给我管,这些琐事我自然要操心。”
裴如玉闻弦歌而知雅意,浅色唇角勾出一抹笑意,饮口杨梅汁,声音低沉清润,“那以后的俸禄,我也都交给你。”
“好说好说。”白木香给裴如玉的杯里添些杨梅汁,深觉裴如玉识趣,白木香满意的视线与裴如玉含笑的眼睛不期而遇,白木香感觉似是给裴如玉看透心思一般,连忙轻咳一声,收敛笑意,端正神色。裴如玉瞥琉璃壶一眼,提醒白木香,“杨梅汁没有了。”
白木香才发现最后一滴紫红色果汁在壶嘴上轻轻一颤,在空中划过一道短促的孤线,滴落在裴如玉的琉璃盏内,荡起一小圈一小圈的小小涟漪。
裴如玉眼眸中的笑意丝丝缕缕,白木香抿了抿唇,忽然觉着有些热。
取下白木香手里的琉璃壶,裴如玉递给小财,“再去倒壶杨梅汁来。”
一阵清风拂来,吹散白木香身上的浮躁,她揉揉脸,觉着怪怪的。她是个大而化之的性子,并没有多理,眨下眼,与裴如玉打听,“七品县令每月多少银子?”
“不是七品,是六品。”裴如玉道,“月湾县是大县,每月正俸二十两,职田十顷。”
“县令不都是七品官么?”
“县与县也不一样,有大县、中县、小县之分,大县县令品阶会略高些。”原本状元入朝就是六品,裴如玉只是被外放,确切的说,官职没变。但其实一般朝廷外放地方,官阶都会略提半阶,他的官阶不变,从某种程度而言也是贬官了。
白木香算着,这一年俸禄就是两百四十两,再加上职田的收入,职田十顷,就是一千亩地,职田不纳租不纳税,约摸每年收入能在一两千银子左右。以往都知做官好,可到底离官老爷远,不能亲身体会。想裴如玉被贬都能每年一千多银子收入,白木香暗暗感叹怪道人人都想做官,委实好处多多。她问,“你先时也有职田么?”
“职田只有外任官才有,于朝做官是没有的。再者,在哪里做官,官职高低,职田数目也不一样。咱们要去的北疆地广人稀,故我一个知县的职田就有十顷,若是苏浙晋冀之地,知县能有一顷职田就了不得了。”
“我老家县太爷听说是两百亩职田,可见朝廷心里明镜一般,越往远处、往贫瘠处做官,给的好处就越多些。”
裴如玉一笑,“这是朝廷体恤外任官。”
“那到时去了北疆,这地也归我管不?”
“自然,自然。”裴如玉喝口杨梅汗,补充一句,“以后咱家的事都由你做主,我也听你的。”
白木香得便宜卖乖的仰起脸,同裴如玉说,“其实我也不乐意操这份儿心,是太太说的,你管不好这些事,叫我看着管的。”
“以后这些事就得倚仗大奶奶了。”裴如玉斯文客气的一拱手,含笑的模样又似在打趣。
白木香有些不好意思,虽然仆婢都喊她“大奶奶”,裴如玉还是第一次这样叫她,以前裴如玉都喊她名字的。白木香小声说,“你这样叫我,怪怪的。”
“怪什么,原就当这样称呼。是咱们一直在拌嘴,才彼此喊名字的。在家无妨,明天起程,出门在外,不好直呼其名,你叫我大爷,我叫你大奶奶。”
说到这事,白木香又有些生气,“我刚开始可都是喊你大爷的,是你总叫我生气,我才叫你名字的。”
我,我叫你生气?
裴如玉都不想提这些事,洞房花烛夜,白木香就嫌他脸色不大好看,臭着脸问他是不是不愿意亲事?裴如玉是个诚实的人,当下实话实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什么愿意不愿意的。白木香当时就火了,非但给他一记老拳,还赶他到木榻上睡,从此他俩就开始了分居生活。
当然,裴如玉没提到他当天一幅驴脸拉两丈长是多么的令人窝火。
反正从此他就得罪了白木香,裴如玉自认是好心,譬如,食不言的规矩,总得有吧。譬如,说话就说话,甭那样高声大嗓的应该吧。譬如,别家姑娘走路都是袅娜多姿,白木香走路大步流星,他看见总不能不提一句。还有白木香拿热茶烫他娘,把他妹气哭好几遭,驱赶他祖母心爱的大丫环,大闹厨房,抽他院里婆子耳光等等。
当然,这些事都是有原因的。
只看白木香现在还好端端的坐着裴如玉正妻的位置,就知道发生争执往往不是一方的错。尤其惩治裴家下人,裴如玉现在觉着,他家下人的确是势利了些。
这些算起来都是让白木香生气的事了,裴如玉不欲翻旧账,与白木香道,“过去的事不必再提,以后咱们都好好过日子,好不好?我敬你,你也敬我。”
“反正我是人让我一尺,我让人一丈的。”
“是,我就佩服你这一点,有心胸。”见白木香面露满意,裴如玉内心拭汗,每每与白木香说话,都有种和山大王谈判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白木香到底不是真的鲁莽,裴如玉先低头,她提壶给裴如玉的琉璃杯里续满杨梅汁,小声说,“以往也有我的不是。那会儿咱们刚认识,脾气秉性有些摩擦,以后咱们就似朋友般相处着吧。”
“都听你的。”
裴如玉举杯。
白木香相和。
两只剔透琉璃盏轻轻碰到一起,发出“叮”的一声脆响,白木香双眸弯弯,裴如玉的眼底也不禁浮起星星点点的笑意。
白木香性情豪爽,碰杯之后咕咚一大口喝去半盏杨梅汁,她喝的有些急,唇角溢出了些,裴如玉看一眼她唇角那抹深红,白木香有所觉,肉色的舌尖儿向外一卷就将果汁舔去,裴如玉眼眸蓦然一沉,视线牢牢的攫住白木香的绯红的唇角。
“怎么了,还有吗?”见裴如玉依旧看她,白木香伸手在唇角摩挲两遍,那艳色唇角被她擦的愈发鲜艳夺目。
裴如玉莫明喉间有些发干,他抿了抿唇,目光不由自主的追随白木香白皙的指尖儿,在她鲜润的唇上来回流连。直待听到白木香的问话,裴如玉陡然惊觉自己竟在盯着白木香的唇,不自在的别开眼,声音干涩低哑,“没有了。”
第22章 村姑的好处
第二天,两人都较往常起的早一些。
白木香向来晨间精神最佳,洗漱后她还在庭院中打了一趟拳,裴如玉也练了一套剑法。只是,一向精神不错的裴如玉眼底青黑,早饭时都有些无精打采。白木香想他定是因要离家的缘故,安慰他道,“咱们又不是不回来了,等过个三五年,寻个机会就回家看看,不用这样不舍。这还没出门,就开始想家了。”
裴如玉眼神幽怨的看白木香一眼,又有些不自在的垂下眼睫,继续喝粥。
天知道他昨晚怎么会做那样奇怪的梦,现在想起来都有些浑身不得劲儿。倒也不能说是怪梦,他就是梦了一晚上白木香舌尖儿一卷舔唇角杨梅汁的事,那肉色的舌尖儿,迅捷灵巧的一卷,沾染上杨梅汁的颜色,氤氲出一抹绯红……
就像现在白木香唇角的颜色……
秀色可餐。
天哪!
他怎么会梦到这种事啊!
天知道,他怎么会梦到白木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