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鹿谣
几日之后,一则消息从乡下传到城里,再由城里传遍乾朝的大街小巷。
说是在某地的某个村子里,有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家,一日她到远处的姐姐家做客,没成想回家途中和家人走散了,没办法,她只好自己沿着路走回家。
她走啊走,走的精疲力尽,累得迈不动步子,一把老骨头都要散架了,这时候,突然有辆马车停在她身边。
车里坐着乾朝的皇帝,以及皇帝的妃嫔,他们没有一丁点架子,十分和蔼地搀扶她坐上马车,一直把她送回到家门口,全程没有提及身份。
皇上是什么?那是真龙天子,每每出巡身边都要有百十来个护卫跟着,怎么可能自降身份,和平民百姓共乘一车呢。
民众们本不相信,但由于说出这件事的老人家德行出众,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贤明之人,从她口中说出的话准没错。何况那段时间皇上的确在微服私访,更是为这件事增加了佐证。
民众纷纷称赞箫白泽是位一心为民的好君王,他不单亲自赴灾区救死扶伤,还以雷霆之势处置了为祸一方的贪官,现在,他又放下身为君主的架子,帮助走失的老人家重返家园。
乾朝有他真乃百姓之福!
有这样的明君真乃天下之福!
当然,这都是后话。
隔日,两辆马车一前一后晃晃悠悠驶进平阳城,林桑青原本蔫吧吧的,躺在箫白泽怀中像条咸鱼,看到平阳城亮闪闪的城楼时,她突然来了精神。
出发之前,林桑青做好了一套打算。她原本打算回程途中装病,想方设法让箫白泽在平阳城中逗留一日,现在他们已经敞开心扉,她便不用再想方设法撒谎了。
毕竟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是信任。
她坦诚和箫白泽说了想在平阳城中逗留一日的想法,恰好抵达平阳城的时间比预计要早,萧白泽没有异议,他传令下去,以身体不适为由,在兴业街停留一日。
反正皇宫就在眼皮子底下,随时想回宫都可以,不急在这一时。
第113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
林桑青留在平阳城里的目的是探查消息,试试能否找到林清远死去的原因。能找到最好,找不到她便当故地重游了。
探查消息不能漫无目的,眼下最好的办法便是问温裕,那家伙和林清远的关系不错,林清远死前如果有什么反常的举动,温裕没准会知道。
下了马车,他们先住进平阳城中最大的客栈中,安顿下来以后,林桑青拜托宣世忠偷偷将温裕带来此处。
宣世忠没见过温裕长什么样子,他问林桑青,“娘娘可否告知微臣他的长相,或者他有什么特征,微臣怕带错人。”
林桑青不假思索与他道:“温裕那家伙成天不着家,你不用到府上去找他,试着去兴业街上的花坊茶楼酒馆找一找,谁说话的声音最大,出手最阔绰,笑得最讨人厌,那他准是温裕没错。”
宣世忠心里大概有了他的样子——肯定是个玩世不恭的公子哥。抱拳答“是”,他转身出门寻人。
褪下身上的花青色外袍,信手搁置在客房的衣架上,箫白泽问林桑青,“温裕是谁?”
林桑青温柔笑笑,“我的一个发小,为人不错,就是有些不大靠谱,等会儿见了他我引荐你们认识。”
箫白泽淡淡“喔”一声,没再说话。
魏虞在平阳城里有房子,他没有住进客栈,而是冷着脸带走承毓,估摸是要先把她送回家。
千里迢迢跑到武鸣县,得到的却只是几句数落话语,承毓应当很难过吧。但魏虞不喜欢她,他也多次向她说明过,只是承毓听不进去,她愿意在他这一棵树上吊死。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宣世忠不知何时能把温裕带来,眼看着吃午饭的时辰到了,林桑青离开客房,和箫白泽一起到楼下吃饭。
他们入住的客栈唤作天香楼,是乾朝数一数二的大客栈,光是楼层便有五层。一楼二楼是用餐之所,三四五层是居住之所,无论是用餐之所还是居住之色,皆装饰得富丽堂皇,住一夜便要花费十两银子之多。
是以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
林桑青在兴业街有不少熟人,卖菜的大妈、烙饼的阿婆、榨油的公公她都认得。但他们都是收入微薄的底层人,没有钱到天香楼来。
饶是如此,为了避免被熟人认出来,届时再生出什么事端,她还是找了一张面纱蒙住脸。
他们在二楼包间用饭,并没有去闹哄哄的一楼大厅。
经过武鸣县一事,林桑青看到店小二时会下意识联想到绑匪,但有些事还是问店小二比较清楚。她极力克服了面对店小二的恐惧感,趁他上菜的时候,故意装作漫不经心道:“小二哥,咱们街上最近可发生过什么有意思的事?光是吃饭委实无聊,不若你和我们说说街上发生的有趣事情,让我们解解闷。”
店小二见多了形形色色的客人,早已见怪不怪,面上噙着微笑,他道:“兴业街可是平阳城里最热闹的街道,每天都有有意思的事情发生,不知夫人你想听什么事啊?”
林桑青支肘作思考状,“让我想一想啊——譬如谁家少了口人,或者流年不利,总出祸事的;再或者有什么人举止粗俗,说话做事贻笑大方却不自知的。”
这几点刚好和她们家吻合。
店小二认真想了想,不知想到了什么,小小眼珠子迸发出激动的光芒,店小二饶有兴味道:“您别说,还真有一件。街角有户姓林的人家,从去年到今年都没安生过,先是家里的小女儿服毒自杀了,没过多久,他们家当家的不知发什么疯,居然在酒馆里当众杀人。杀过人他便逃走了,官兵抓了他好久呢。后来我听人说他偷偷进宫做了太监,结果不知怎么的,杀人犯的身份居然败露了,最终死在御林军的乱箭之下。”
看来林桑青随口问的这个店小二是个爱八卦的人,他说的很多事情都是正确的,甚至他还知道林清远死在御林军的乱箭之下。
箫白泽夹了只四喜丸子过来,林桑青把筷子插*进丸子里,低头把丸子夹碎,“哦?还有吗?”
店小二继续道:“不过他们家和别人家不一样,丧事都能当成喜事办,那家当家的其实并不是男人,而是女人。夫人您不是此地人,不晓得那家的夫人多厉害,咱们私底下都叫她母大虫。林清远没死的时候,母大虫便勾搭上了金府尹,整天和那位大人眉来眼去,一点不知检点。这不,林清远一死,母大虫算是彻底攀上了府尹这棵高枝,她最近正闹着要改嫁呢。”
越说越起劲,店小二完全暴露了他八卦的一面,“你说这个林夫人也是的,金府尹可是有正房夫人的,且正房夫人颇有学问,年轻时是咱们街上出了名的才女,这个林夫人放着好好的寡妇不做,非要嫁给人家做妾,你说这不是得不偿失吗?”
店小二说的事情已经超出了林桑青的认知,她原以为爹死去之后娘会隔几年再改嫁的,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找到了下家。
“改嫁?”冷冷笑一声,林桑青磨牙道:“她就这么耐不住寂寞吗。”
包房外突然传来熟悉的说话声,“店小二,炒四个菜,两荤两素,再烧碗甜汤。”
店小二听到这个声音猛地打了个冷战,他朝林桑青比了个不要说话的手势,“嘘,夫人小点声音,母老虎来了。”脸上重新挂起看上去热情洋溢的笑容,店小二匆忙出去,“哎林夫人,您稍稍等等,马上给您上菜。”
两道熟悉的人影从打开的厢房门前经过,她们偏头向里看了一眼,视线在箫白泽和林桑青身上停留稍许,又很快挪开。
显然,她们没发现不对劲。
林桑青不由得庆幸自己带了面纱,不若让娘和大姐知道她还活着,只怕以后多的是麻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