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鹿谣
从华晟口中听说这件事情之后,她亲自找到那位游医,花高价从他手里买走了毒·药。
游医身边有个小徒弟,看着年岁比她大,然而个头却比她矮一些。游医倒没多过问,接了银子便把药给她了,小徒弟却多嘴问了一句,“你要用它做什么?”
她不羁扬眉道:“哎,我花钱买了它,那么它便是我的东西了,你管我拿它做什么?”
游医的小徒弟被她堵得说不出话。
回到皇宫,她将买来的毒·药倒进温热的茶水中,并让清远去把居住在别苑的箫白泽叫来繁光宫。
她忽略了一件事情,那位游医卖给她的毒.药并非无色无味,它不单有鲜亮的颜色,闻起来也刺鼻,不消说引人怀疑了,有眼睛的人看一眼便知茶里有毒。
箫白泽不肯喝,他睁着黑漆漆的眸子望着她,眼底有浓重的失望和不可置信,“你要杀我?”
是她掰开他的嘴巴,硬生生把毒.药灌进他的喉咙里,强迫他吞咽下去。然后,她当着他的面,把唯一的一颗解药吞进自己的肚子里。
抬起头,她笑得像偷腥的猫儿,语气轻快地说出恶毒的话,“呐,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一个人的了,你不许和别人说话,也不许和别人接触,不然我就让你毒发身亡。”
第167章 第一百六十七章
启明殿中烛光闪烁,每一道光像锋利的刀子,将人割的遍体鳞伤。林桑青捂住眼睛,发出难过至极的呜咽声——是她给予了箫白泽无尽的苦难,让他在毒发的痛苦深渊中挣扎多年,从此身体变得更加虚弱,几番出入阎王殿,险些活不过壮年。
她是大罪大恶之人啊。
当年若不是母妃及时赶到,箫白泽不会活到今天,他的生命将止于七年前,止于她的愚昧和无知之下。
在她强迫箫白泽喝下毒.药没多久,他的意识渐渐开始模糊不清,脸色愈发苍白。母妃恰好来繁光宫送东西,看到箫白泽踉踉跄跄的站不稳当,母妃心生疑窦,关切地询问他道:“白泽?你怎么了?”
不知处于什么原因,箫白泽没把她的所作所为供出来,他扶住桌子,神色轻描淡写道:“没什么。”这句话刚说完,他急促地咳嗽几声,咳着咳着,突然喷出一口暗红色的血,溅了母妃一裙子。
母妃吓得大惊失色,视线瞥到桌子上的空碗,她似乎明白了什么,沉下脸,她疾声对立在一边手足无措的清远道:“清远!昭阳做了什么!”
清远不敢隐瞒母妃,他搓了搓手,给了她一个抱歉的眼神,遂将她的所作所为如实告知母妃。
母妃得知她给箫白泽下毒时的表情很是可怖,她在世间活了十四个年头,什么错事没做过,却从未见过母妃露出那样震怒到极点的表情,甚至,母妃头一次叫出了她的全名,“纪昭阳!”
母妃平常都喊她昭阳,或是乖女儿,从来没这样声色俱厉地喊她的全名。
她晓得母妃这回动了真气。
说不害怕是假的,可她被娇纵得不会低头,哪怕再害怕,也不想承认是自己做错了,反而找借口为自己开脱。倔强的梗着脖子,她斜睨箫白泽,嘴上逞强道:“华晟同我说这种毒发作的时候不疼的,顶多会呕几口血罢了,母妃,你别被箫白泽蛊惑了,他肯定是故意装出一副难受的样子,想让你骂我一顿。”
许是疼痛太难忍耐,箫白泽无法维持站立的姿势,他像被大雪压垮的雪松,颓然倒在地上,咬着牙滚来滚去,就连撞到了桌腿也不停下。
满殿都充斥着他因疼痛而发出的嘶吼声。
她不以为意,眼角稍稍向上挑起,嘲讽似的道:“装的可真像啊。”
她想,华晟同她说过的,这种毒发作的时候并不痛苦,也不至于要命,箫白泽何至于疼成这样。他定然是装的,仗着母妃在这里,有人给他撑腰,所以才故意滚来滚去,装出一副疼痛难忍的样子。
没等她把眼底的嘲讽收起来,箫白泽不再滚来滚去了,他仰面朝天躺着,嘴角的血迹蜿蜒流淌,长长的睫毛覆盖在眼睑上,盖住了那双黑色的眼睛,他就此昏厥过去。
少年凄惨的模样落入眼底,憾人心魂,她在母妃怒气冲冲的注视下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离谱、多么恶毒的事情。
她只会下毒,不会解毒,箫白泽的性命危在旦夕,随时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母妃忙命人将此事禀告父皇,再让父皇派人出去寻找卖药给她的民间游医。
许是箫白泽命不该绝,造出那颗毒.药的民间游医正带着他的小徒弟在皇宫附近的街道上行医,父皇派出去的人没走多少路,赶在一炷香烧完之前便把人带到了宫里来。
游医先找她要解毒的药,她摊手道:“没有,我吃了。”
游医诧异不已,“长公主殿下把解药吞了?”捋着胡子思忖良久,游医叹息一声,让他的小徒弟取了根银针,戳破她的手指取血,再把取出的血喂给箫白泽喝下。
游医道:“记载如何研制解药的方子被大火损毁了,是以,老朽着实没有办法再配出新的解药。原本那颗解药可将他身上的毒性全部解掉,可长公主您把解药给吃了,那么,从今以后唯有用您的血来当药引子。这样虽解不了他身上的毒,却可以保证他不会毒发身亡。恐怕以后长公主殿下要添个累赘了,切记切记,不可离他太远,以免他毒发时您不在场。”
父皇和母妃围在箫白泽身边,故意不看她,她咬咬嘴巴,心底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知道这个,正因为如此,她才肯花钱从游医手里买下毒.药,并且不由分说把解药吞到了自己的肚子里。
她要箫白泽永远也离不开她。
可……为何目的达成后她并不觉得开心呢,难道是因为箫白泽以后要依靠她的血来生存,她怕取血的时候疼,所以才不觉得开心的吗?
她不知道。
游医的小徒弟嫌恶地看着她,“早知道你买药是为了害人,我才不会让师父卖药给你,明明是堂堂一朝长公主,怎么却做起了给人投毒的龌龊事,也不嫌掉价。”
游医的小徒弟说的话很难听,她正要冲他发火,不经意看到父皇阴沉的脸色,她吞吞口水,识相的闭口不言。
父皇附和游医小徒弟的话,“你说得对。”
小徒弟内敛的看向父皇,抿抿嘴巴,眼底划过一抹欣喜。然眼底的欣喜一闪而过,许是想到了她的所作所为,脸色瞬间又变得很难看。
箫白泽在半个时辰后悠然醒来。
父皇和母妃一直守在他身边,看到他睁开眼睛,父皇问了他一个问题,“阿泽,为何昭阳灌药的时候你不躲?”
箫白泽的嗓子沙哑干涩,不复往日的清亮,“我这条命是她给的,她要回去,我无话可说。”
听到他说出这句话,父皇和母后显然都怔住了,他们对视一眼,似乎在交流什么信息。待对视结束,父皇沉着脸唤她过去,抬起手,他当着箫白泽的面打了她一巴掌。
这是打她出生以来,父皇第一次对她动粗,是以她印象深刻,到如今也难以忘怀。
父皇在满殿宫人的睽睽注视下厉声同她道:“你听听!这是白泽喝下你亲手灌的毒·药后醒来所说的第一句话!昭阳,从今以后,朕要你时时刻刻同白泽在一起,每日取一滴血喂他,确保他能安然活到老,不会因你所投之毒发作而身亡。”
若是从小被粗犷养大的孩子,打了便打了,算得了什么事情。但她自小受全朝宠惯,父皇和母妃从未碰过她一个手指头,其他人也都对她毕恭毕敬的,长此以往,各方的宠惯使她变得自私而狭隘。
她捂住挨了一巴掌的脸颊,觉得全殿的人好像都在看她的笑话,眼眶里圈着两汪水,她怔怔望着父皇,不可置信道:“父皇,你为了别人打我?”
父皇的语气丝毫不见柔软,仍然凌厉恼火,“朕很想这一生都把你捧在手心宠着,让你做乾朝最骄傲最高贵最无忧无虑的长公主,可是昭阳,你太过分了,太不识好歹!朕从未想过你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蛮横无理,蛇蝎心肠,居然能做出投毒的龌龊事。那位小郎中说得对,身为堂堂一朝长公主,你做出的事情太掉价,有违你的身份。”
父皇说的这些话已经令她颜面尽失,自尊心散落一地,母妃没有哄她,反而在一旁帮腔,“昭阳,父皇和母妃没想到,我们对你的宠惯竟使你成为一个肆意妄为无法无天的人,也许是我们的教育方式出了问题。过两日,我会请礼部的林轩大人来做你的老师,你跟着他好生学习,改改身上的坏习惯,争取成为一个真正的公主,将来好做万民之表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