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鹿谣
伸手抓住她的衣领子,她凑近那张如花似玉的脸庞,以尖利的指甲划过她的皮肤,“这副皮囊可真好看,只可惜,你不配拥有。季如笙,你记住了,只要本宫活在世上一日,你便休想过得安稳,本宫迟早要让你知道,这座宫廷不是有野心便能涉足的,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终将葬身于此。”
季如笙支开宫人本是为了不在他们面前破坏自身的完美形象,殊不知,正好给了林桑青威胁她的机会。
这些话她早就想说了。
胸膛来回起伏着,季如笙抓住她的手腕,硬生生把攥住领子的手掰开,“只要有野心和容貌,我自能得到想要得到的一切,所有挡住我前行道路的人都要死。季如霜的下场就是你将来的下场,我先容你再多活几日,等到时机成熟,你也要下去陪她。”
手腕被她掰的生疼,林桑青强忍住疼痛,重新抓住她的衣领,眼神中透露出与神色不相符的狠毒,“呵,美貌算什么?我做过云巅上的主导者,也做过尘埃里的卑微者,若论恃美扬威,我可是你的祖宗,你可曾看到我因此骄傲过?”
眸若剑光冷三分,她一字一句,清晰无比道:“季如笙,我早说过,欠了人命是要还的,我必将用你的血为如霜冲洗来生的路。”
美目顾盼间翩然生姿,季如笙笑容灿烂,可眼底却藏着阴毒,“那好,反正来日方长,且看我们谁能笑到最后。”
虽无刀光剑影,却又好似处处布满刀光剑影,只消有人敢踏足此处,必将被掩藏的刀剑划伤。
提着衣领晃了季如笙几下,威胁意味十足,晃完她,林桑青才松开手,还特意怕脏似的在身上擦擦。
她不动声色地想,真的来日方长吗?
只怕未必。
心里那口气没喘匀,趁季如笙不备,林桑青清清嗓子,“呸”的一声,往她所着的典礼华服上吐了口痰。
嗯,有点恶心。
如她所见,季如笙的身子霎时僵硬若铁,面有菜色,像在新摘的玫瑰花上看到翠绿虫子一般。
她十分不走心地随口敷衍道:“哎呀真是抱歉,一不留神把痰吐到你的身上了,妹妹没事吧?”
季如笙巍然不动,直勾勾看着她,似坐定一般。
林桑青抬手掩唇,故作惊讶道:“贤妃娘娘怕脏的呀?”眼中精光乍现,她放开遮挡嘴唇的手,眯着眼睛深深笑道:“既然如此,你腹中的孩子从何而来?据我所知,你喝多了酒留宿启明殿那晚,咱们皇上可是吐的浑身脏兮兮的,难道妹妹竟如此渴望权势,宁愿忍着满床的污秽之物,忍着洁癖发作的痛苦,也要同咱们皇上那啥那啥?”
听到她提起这件事,季如笙终于恢复如常,下巴傲慢抬起,欲盖弥彰道:“你管得着吗。”
林桑青轻笑不言。
她垂目盯着季如笙平坦的小腹,掐算日子道:“有两个月了吧。”对着天上的太阳伸个懒腰,语气懒散,她状似友好地叮嘱季如笙,“妹妹可要好生揣着它,切莫生出什么事端,太后的指望可全在这上头,若是孩子没了,你的大好前程全是泡影。”
垂手抚摸着小腹,季如笙恍若未闻,似没听到,又似不想回应。
傍晚,天边霞色缤纷,林桑青带着一人一狗到宣武门边散步。
人是梨奈,狗是淑妃留给她的八哥犬。
她慢吞吞在宫道边行走,看梨奈逗着狗儿撒欢,唇角始终噙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淡淡若拂面的晚风。
嘿,梨奈的脸和八哥犬差不多圆。
宣武门的守卫似乎换过了,不是她之前送别温裕那日见到的那拨人,那么,这些人是太后换的,还是萧白泽换的?
除了发话的人,其余的谁晓得呢。
看来,时机差不多成熟了呢。
是夜,星光璀璨,一轮皎洁明月辉映着乾朝的山川湖海,为静谧的夏夜增添了些许温柔色调。
林桑青换上适合夜行的暗色裙裳,按着白日里遛狗时踩好的点,轻手轻脚溜出内宫,一路向着皇城外延走去。
抵达宣武门城墙根,一道颀长瘦弱的人影静静立足城下,似在等着什么人。林桑青挑唇一笑,凑到人影身边,展露笑颜道:“公子在这里等人吗?可否告知奴家一句,您等的是什么人呢?”
颀长瘦弱的人影取下兜头披风,一张俊美的脸霎时点亮林桑青的眼眸,他亦挑唇轻笑,漫天星河抵不过他夺目耀眼,“等我的夫人。”
相视一笑,岁月静好,他们牵着手穿过城楼门,往夜色苍茫的乾朝国都平阳城中去。
傍晚外出遛狗时,萧白泽让小安子递了口信与她,约她子夜在宣武门下相会,一起出宫去做一件大事。
第176章 第一百七十六章
众所周知,季家能横行三朝,与他们手中握着的兵马大权脱不开关系。或许可以这样说,自古以来能够造反成功的叛臣,要么得天下民心之所向,要么手中握有足够的兵权。
季家是后者。
季家能够调遣三拨兵马,一是承毓郡主的父亲、兵马大将军谢韬手中的护**;二是平阳府尹金生水手中的护城军;三是季家的远方表亲,现任兵部尚书的季缘手中的镇安军。
其中以镇安军的人数最多,护城军最靠近皇宫,但要是论起骁勇善战,还得是护**。
在淑妃被季如笙害死之后,季家嫡系一脉已经绝后了,季相若想搅和出什么幺蛾子,只能靠这三拨兵马相助。
林桑青和箫白泽今晚要做的,就是击溃这三拨兵马中的两拨——护**和护城军。镇安军离皇城太远,不好控制,而且军中将士不少姓季,极难想办法突破,是以唯有从护**和护城军上想办法。
世人之所以无法成仙,便是因为心中多忌讳和牵挂,只要有三情六欲、有重视的东西,便都可以设法收为己用。
谢韬和金生水恰好都有软肋,而林桑青和萧白泽又探到了他们的软肋,他们不是君子,当然,也不能说是小人,既然抓到了软肋,哪有不趁机利用的道理。
月色若清澈流水,潺潺流淌在平坦的青石路上,林桑青和萧白泽没有乘坐轿辇,他们依靠双足,在如水月色下不急不缓行走,颇有几分人约黄昏后的浪漫气息。
这是最近一段时日以来,他们头一次撇开外人独自相处,心中的担子亦卸下几分,不用像在宫里,时刻担心被人撞见。
十指紧扣,萧白泽与林桑青并肩而行,侧首望望林桑青在月下的侧颜,他像呓语一般轻声道:“我许久没像这样在月下行走了。身为皇帝,出行都有轿辇抬着,魏虞又向来谨慎,不许我夜晚外出,怕吹到风感染风寒,我已记不清上次在月下行走是什么时间。”
紧握他骨节分明的手,林桑青仰起脸看他,“你要是喜欢在月下行走,以后没事做的时候我便来陪你。左不过我比较懒,没有你富有情趣,若是走累了,你可要背着我。”
萧白泽俯身吻一吻她的额头,“好。”
四周传来夏虫低低的鸣叫声,起伏错落,却又不知它们躲在哪道地缝中,只闻其声不见其身。满心满腔都是肆意流动的柔情,林桑青晃晃酸痛的脖子,嗓音温和道:“平阳城的夜晚似乎永远这样安静,虫子躲在墙缝中鸣叫,大公鸡整宿不睡觉,隔会儿便扯着嗓子叫唤一声,人们都睡下了,他们听不见这些,只有醒着的人才知道平阳城夜晚的安静之下藏着多少喧嚣热闹。”
萧白泽安静聆听着周围的动静,稍许,他试探着问林桑青,“青青,身处在纷争不休的宫廷中,失去好不容易才得来的自由之身,你可觉得失落?”顿一顿,他平静补充道:“在宫外,你可以随心所欲做任何事情,无须在各色人士之间斡旋,不用为保全大局而受不该受的气。而在宫内,你必须要压抑天性,学着去隐忍。青青,你可厌恶如今这种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