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宠 第48章

作者:鹿谣 标签: 古代言情

缓缓坐回大石头上,林桑青无视梨奈和方御女吃惊的神情,弯腰穿上鞋袜。扎紧袜口,她方才直起腰,试探着问方御女,“那个……你能不能当做什么都没看到?”

不知是她看错了还是怎么的,方御女的眼睛里似乎有点点泪光闪烁,“昭阳……”念出这不知所谓的两个字,方御女深深看她一眼,倏然哭着跑开了。

林桑青只觉得莫名其妙——她哭什么?难道是被她吓的?还有,昭阳是什么东西,谁的名字吗?

手捧圆圆的脸蛋,梨奈惆怅地叹息一声,“糟糕。”

抬目望向太阳旁边的云彩,林桑青无所谓地笑上一笑。既然木已成舟,该做的不该做的事情都做了,她便不应去害怕后果,而是要挺直脊背,迎接接下来的狂风骤雨。

要问她后悔吗?不,不后悔,巴掌打到柳昭仪脸上的那一刻她别提多开心了,若不是担心以后被梨奈和柳昭仪当成变态看待,当时她兴许会笑出声音。

招待讨厌的人,就要用巴掌啊。

梨奈那句糟糕果然应了景,没等到晚上,白瑞便来繁光宫宣读了圣纸,可见柳昭仪刚一回宫就去启明殿告状了。

林桑青被罚降两级位分,从林昭仪变为林美人,份例银子亦按美人的规矩发放。

宫里并不是没有开过降位分的先河,前两朝皆有后妃被降位分,但在大乾朝,林桑青是第一位被降了位分的妃子,人们往往会记住“第一”。

更何况,她还是因为在宫里殴打嫔妃被降位分的。

读完圣纸,白瑞愁肠百转地叹口气,语重心长的同林桑青道:“娘娘,您说好端端的,您打柳昭仪作甚,而今皇上正宠爱她,柳昭仪哭哭啼啼地把脸上的巴掌印给皇上看,皇上当时就生气了,这不,马上就草拟了这道圣纸,让老奴赶在天黑之前过来宣读。”

林桑青接过圣纸,笑了笑没说话,梨奈代她回答道:“公公,这事可不能完全怪我家娘娘,是柳昭仪挑事在先,娘娘气不过才打了她。”

感慨地摇摇头,白瑞别有深意道:“您应该再忍一忍的,毕竟柳昭仪正当宠啊。”

白瑞是这宫里的老人了,见多了嫔妃争宠的场面,只是,阅历多如他可能也不知道,有些人,只能用暴力来收拾。

宫里的消息传得就是快,一宿过去,阖宫上下都知道林桑青因为殴打柳昭仪而被皇上降位分的事情了。就连深居永宁宫的太后都有所耳闻,特意让贴身的宫女传召林桑青过去问话。

枫栎从柜子里挑出件不拔尖的衣裳,让林桑青换了,忧心重重的陪她去永宁宫,唯恐太后生气,趁机刁难她——太后历经三朝,向来以手段严厉著称,她最讨厌宫妃不安生了。

出乎意料的是,太后并没有刁难林桑青,相反,林桑青刚到永宁宫,太后便和颜悦色的朝她伸出手,神色和蔼道:“乖儿,来母后这边。”立即有老宫女搬了木板凳放在太后身侧,林桑青懵懂不解地落座,太后继续对她道:“昨日发生的事情哀家有所耳闻,这事又不能全怪你,是姒儿那孩子恃宠而骄,随意损毁他人物件,你该生气的。”

诶?太后这是……在向着她说话啊。事实与她之前所想反差太大,林桑青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干脆装出副人畜无害的可怜样,委屈巴巴道:“母后……”

太后轻拍她的手背,“乖儿莫怕,母后为你做主。”

殿外传来脚步与环翠碰撞的声音,杨妃匆匆进殿,跪地行礼道:“母后万安,不知找儿臣有何事?”

眉宇间的和蔼陡然消失不见,太后拿出端肃的气场,冷冷看向杨妃,“杨妃,你手中握有协理六宫之权,行事应当不偏不倚才是,可而今你已有所偏颇。柳昭仪挑事在先,你哪能光降青青的位分,应当连她也一并责罚才能服众。”

太后的视线充满压迫感,令人不敢直面,杨妃不由自主的垂首小声道:“母后,降林昭仪位分是……是皇上的旨意。”

太后似乎才知道此事,一时错愕住了,“啊?是泽儿的意思?”思忖稍许,她转头朝林桑青抱歉笑笑,“桑青啊,母后有心帮你,但泽儿向来执拗,他打定的主意八头牛都拉不回来。不若,你先忍耐一些时日,待泽儿消气了,母后再为你去说说情可好?”

太后竟有这样和颜悦色的时候,看来她果真十分喜欢侍郎家的小姐,林桑青暗暗在心底咋舌,面上却维持着谦逊而委屈的笑,“劳烦母后为儿臣挂心了,儿臣没耐住性子,做错了事情,理应受罚,母后无需去为儿臣说情。”

太后满意而欣慰地望着她,像个上了年纪的慈祥老母亲,哪里还有当年叱咤后宫的雷厉风行模样。

从永宁宫回繁光宫,势必要经过柳昭仪的弱柳宫,来的时候林桑青没看到柳昭仪,弱柳宫门前空空荡荡,只有两扇合拢的木门,回去的时候,可巧柳昭仪就站在宫门口,故意等着她似的。

林桑青本打算装作没看到,坦然从她面前掠过去,放过她也放过自己。

奈何柳昭仪偏要找不痛快。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被连贬两级的林桑青林美人。”阴阳怪气的说出这句话,柳昭仪冲林桑青嗤笑道:“你可是咱们乾朝开朝以来第一个被降位分的妃子,而今阖宫上下都拿你当笑话看,你还有心情出门呢?”

顿足在宫门旁,林桑青通通耳朵,故作奇怪地回身问枫栎,“枫栎,快,我耳朵好像出问题了,是淑妃娘娘宫里的狗在叫吗?”

枫栎是滴水不漏的性子,素日里行事一板一眼,甚是端庄,内敛的唤她一句“娘娘……”便没再继续往下说,要是梨奈,早和她一唱一和演起双簧来了。

她放下通耳朵的手,挑起一抹小人得志的笑,故意挑衅柳昭仪,“你说阖宫都在笑话我?不,我看他们笑话的是你,被人打了却只晓得去告状,忒没风骨,忒不成器,我要是你爹非得气死。”

柳昭仪讨了个没趣,她并没有退缩,而是开始趁机寻起林桑青的错处来,“本宫才不听你讲这些浑话呢,身为美人,见着本宫竟然不行礼,你眼里还有没有尊卑之分了?”

林桑青加深唇角的笑意,有些无赖道:“行礼不会,扇巴掌我却是会的,看来柳姐姐忘了巴掌的味道,要不要妹妹再给您来一下。”她朝柳昭仪晃了晃巴掌,“一下不够可以来两下,反正我力气大,哪怕连打十个巴掌我也不会累。”

脸上的巴掌印还没消,见她扬起手,柳昭仪不动声色地往门里挪了挪,似乎怕她真的会再打她。

阖上殿门之前,她充满不屑的留给林桑青一句话,“秋后的蚂蚱,看你还能蹦哒多久。”

秋后的蚂蚱吗?收回手摸着下巴,林桑青想,究竟谁才是秋后的蚂蚱,现在说还为时尚早。

似乎为了验证柳昭仪说的这句话,隔日,另一个不好的消息从宫外传到宫内,经由梨奈之口传到她耳中。

众所周知,宫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家中若有一人得宠,其他人也会跟着受皇上高看,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便是这么个意思。几家欢喜几家愁,欢喜的是女儿得宠的人家,发愁的则是女儿不得宠的人家。

隔日林桑青伏在窗前的桌子上作画,铺开宣纸,正在思忖画什么东西好,梨奈气喘吁吁地从外头跑进来,似乎受了什么惊吓,拖着哭腔道:“小姐,您快想想法子吧,老爷……老爷不知哪里惹怒了皇上,被革了职,贬为平民了。皇上连平阳城里的府邸都不许老爷住,责令他尽快搬出去,将府邸归还国库,老爷他何时受过这样的屈辱啊……”

哦?这一日终于来了吗,柳尚书每日一上的折子终于奏了效,他总算拔掉了林侍郎这颗碍眼的钉子。

提起毛笔专心画小鸡啄米图,林桑青头也不抬道:“我能想什么法子,让爹爹自求多福吧。再者说,我们家有不少钱,不当官也能衣食无忧,让爹爹好生回老家颐养天年,别整天把精力耗费在官场上。”

梨奈抽了抽鼻子,“可是,老爷如果不做官的话,您就没有了后台,在宫里没有后台寸步难行的,娘娘,以后您的日子会很难挨,像……像……”她想了想,挑出一个人做比方,“像方御女一样。”

梨奈像个老妈子一样喋喋不休,林桑青只低着头专心致志作画,待画作完成,她提起来抖一抖,献宝似的问梨奈,“怎么样?”

“噗。”梨奈吹了个鼻涕泡。

大大的宣纸上有一只小小的鸡崽儿,小小的鸡崽儿在吃比它脑袋还大的米粒儿,怎么看,都是一副不合常理的画啊。

碍于箫白泽前些日子的表现,不明就里的人都以为他宠过林桑青,所以她和林侍郎被贬斥后,一些别有用心的的人开始说落井下石的话。

“林美人当真流年不利,这才受宠几日啊,便被皇上冷落了,连她爹也被贬作寻常百姓,我看啊,她这辈子是完了,别再想有出头之日了。”

“就是,摊到这样不上进的主子也是咱们命不好,要是当初咱们被分到柳昭仪宫里多好啊,怎么说也比现在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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