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宠 第50章

作者:鹿谣 标签: 古代言情

果然,青年低沉干净的声音越过灌木丛传来,轻轻柔柔,似一阵擦肩而过的风,“你看错了。”

承毓又气又恼,掐着腰道:“萧哥哥你诓我!我怎会看错魏先生呢,他长得那么好看,化作灰我也认得的。是不是谁告诉他我在这里,所以他偷偷跑掉了?他怎么老是这个样子!”

萧白泽应当喜欢承毓,或许说不讨厌,承毓在他面前又是掐腰、又是大呼大叫的,他却并不生气,只是冷静的吩咐承毓身边的两位姑子,“带郡主回家。”

姑子们驾轻就熟地抬起承毓,一人架着一只胳膊,一边说话哄她,一边将她带离此处。

承毓挣扎不出姑子们的双手,她使劲向后坐,勾着头向萧白泽道:“唔,萧哥哥你告诉魏虞,我是一定要嫁给他的,他这辈子躲不掉了!”

萧白泽额头的青筋跳了几下。

朗日仍旧悬挂在天上,散发出的光芒不见减弱,反而愈发强盛了。身体正反两面像在锅子里炸过一样,都晒得焦黄,林桑青趴在枯黄的草地上,裙踞自然散开,颇有些昏昏欲睡之感。

不知过了多久,灌木那头传来说话声,“走了?”小心翼翼,怕惊着什么人似的,是魏虞。

萧白泽改了改语气,“走了。”

魏虞显然松了一口气,“这个承毓,真是祖宗,大将军也不管管她,分明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满脑子却想着嫁人的事。”

脚步声由远及近,他们开始向着灌木丛后面的草地走来。方御女最先察觉到不对劲,轻手轻脚坐起来,附耳同林桑青道:“我不想看到皇上,青青你在这里吧,我先回去了。”

林桑青昏昏沉沉地“嗯”了一声,翻了个面,双手闲适地枕在头底下,看上去有些**。过了一会儿,她倏然反映过来方御女说了什么,忙睁开眼睛,猛地坐起身子道:“唉朋友带上我……朋友,朋友!”

朋友头也不回地溜了。

萧白泽与魏虞一声不响的出现在林桑青面前,时机刚刚好,不晚也不早。似乎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她,萧白泽的神情稍显错愕,不过一瞬便释然了。

默默在心底骂了方御女两句,林桑青爬起来行了个懒洋洋的礼,“皇上金安。”

萧白泽看她两眼,语气平淡道:“起来。”顿一顿,眼神闪躲的补了一句,“你还好吧?”

哈?从地上起来,顺手理一理凌乱的头发,林桑青用念力撇嘴——她没听错吧,萧白泽问她还好吧?真是有意思,下旨降她位份的人可是他啊,她好不好,他心里会没有数吗?

“很好。”还他一抹嘲讽的笑,林桑青从容不迫道:“每日晚起早睡,许是冬天容易饿的原因,一日三餐吃得比往常要多,自然而然的,腰间储存了不少过冬的肥肉,现在穿的衣裳多,暂且看不出来,等到开春换上薄衣裳,便能看出来了。”

萧白泽的唇角抖得厉害,弦月眉也跟着快速跳动,“谁问你这些了?”

林桑青反问回去:“那你想问哪些?”

萧白泽默然不语,只拿黑漆漆的眸子瞅她,稍许,他吩咐守在一旁的梨奈,“带你家娘娘回去。”

梨奈俯身行礼,“是,奴婢这就带娘娘回宫。”

林桑青搭着梨奈的手离去,路过魏虞身旁时,他朝她微笑点头,眉目间尽是令人望之愉悦的淡雅气度,她亦淡笑着回望他,顺便在心底为魏虞难过。真不知他哪一步走岔了,竟认识了萧白泽这样喜怒不定的朋友,人都说伴君如伴虎,魏虞整日对着箫白泽这只大老虎,不知心境如何。

待离开园子很远,快要抵达繁光宫附近,梨奈揉一揉脸蛋儿,终于将心底憋着的话说了出来,“娘娘,咱们好不容易碰着皇上一次,你作甚不和他说柳昭仪的事儿?分明是柳昭仪挑衅在先,皇上作甚只惩罚您呢,未免太不公平了,您应当向他说明情况的。”

抬眸看向高远的长空,林桑青伸展伸展四肢,眼神倦怠道:“说了又有什么用,爹爹现在已经不在朝为官了,皇上没有需要用到咱们林家的地方,他并不会为了我而得罪柳昭仪的父亲。何况,连闭门不出的方御女都知道柳昭仪的所作所为了,皇上不可能不知道,他既然装作不知道,咱们作甚去讨没趣。”

梨奈失望垂眸,“倒也是呢。”又叹了一口气,“唉,不知老爷习不习惯不为官的生活,他并未到回乡养老的年纪,如今乍然闲赋在家,不晓得适不适应。”

收回仰望天空的视线,林桑青淡然笑笑,她已自身难保,哪里还有多余的心思去管林侍郎呢。

柳昭仪并不是会轻易放过她的主儿,从三番四次的偶遇便能看出来,只不过,目前柳昭仪只是对她进行一些言语上的羞辱,并没有想办法让她丢了性命。

她仍旧是萧白泽仅有的几位后妃中的一位,仍有重新受宠的可能,这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情。柳相为防止侍郎君死灰复燃,很有可能授意柳昭仪继续陷害她,直到让她命丧后宫,再也没有重新受宠的可能。

毕竟,自古以来前朝和后宫都是一体的,妃子在后宫受宠,家人在前朝势必会得到重用,反之亦然。

她和柳昭仪,柳相和林侍郎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寒冬时节,皇宫里的柳树林子已不复弱柳扶风之相,干枯的枝叶随地可见,萧瑟又冷清,了无生机。

踱步至此,魏虞伸手摘下柳树上的最后一片枯黄叶片,若有所思地同身旁迎风而立的萧白泽道:“林美人倒有意思,她压根不怵你,态度可以用不卑不亢四字来形容。阿泽,你不是一直说宫里的女人都一个样,不值得喜欢吗,你看看这个林美人如何,值不值得你喜欢?”

萧白泽没有回答他,漆黑的眼底浮现一抹思量,突然转头向后张望,似乎在找什么东西。魏虞忍不住好奇问道:“你在找什么呢?”

萧白泽回过头,一本正经道:“我看承毓走远没,若没走远,叫她回来同你说说话,我看你闷得很。”

魏虞讪讪咳嗽一声。远处吹来带着寒意的风,他松开手中的枯黄叶片,任由风将叶片吹走,嗓音飘渺道:“你不能孑然一身到死啊,阿泽,你是皇帝,有些事情,是时候忘记了。”

柳林中无人说话,唯有风声瑟瑟,将他的话裹进风里带走。

像回光返照一般,天气难得晴好了几日,气温又陡然开始下降,冻得人不愿意伸出手,只想躲在被窝里,凑合着将这个冬天挨过去。

繁光宫里地气不暖,一到冬日便像冰窟窿似的,全靠烧碳火带来暖和气。在柳昭仪的威胁下,内廷司的人不敢给繁光宫发炭火,如此一来,繁光宫算是坐实了冰窟窿这个名字。

幸好方御女财不外漏,她偷偷运了好几回炭火进来,虽不够一整日用的,却也能缓解缓解繁光宫内的寒冷。

几日之后,林桑青坐在炭火边,一壁烤火一壁喝茶,宫女们在殿外嘟囔议论着什么,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她却仍能听见。

一个道:“今年的年头当真古怪。”

另一个道:“是啊,怎么现在开花了呢,这可是以前都没有的事,也不知是凶兆还是吉兆。”

她正觉得闷呢,加之好奇她们说的是什么,便让枫栎唤她们进来,捧着茶盏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个子矮一些的回复她,“回娘娘,盘龙池边的绿色腊梅提前开花了,可漂亮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轻啜一口茶水,林桑青默然垂眸。她认出来了,说话的姑娘负责殿外洒扫,送将士北去那日,就是她替她端来的那碗姜茶。

不动声色地收敛眸中的思索之色,她故作兴致盎然道:“绿色的腊梅?这个颜色新鲜,本宫还从未看过呢。”搁下茶盏,她转头唤枫栎,“枫栎,帮我取件披风来,咱们去看腊梅。”

绿萼梅品种稀少,纵然是天下权势集中之所的皇宫,也左不过只有两棵,全种在盘龙池边上,离池水只有一尺远。

说是开花,也不过只开了十来朵,全在树梢顶上,不比花开满枝头的时候好看。

立在盘龙池边静静欣赏片刻,林桑青不由得想赞叹种下这两棵梅花树的人心思细腻,盘龙池的水一向清澈,绿色的梅花倒映在波澜不惊的池水中,美得像一副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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