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宠 第83章

作者:鹿谣 标签: 古代言情

林桑青哂然,“不然呢?总不会是为了我吧? ”

箫白泽没有回答,他用深不可测的眼神凝望她,苍白消瘦的面容上浮现一抹林桑青从未见过的复杂神色,她形容不出来。

不愧是皇帝的居所,启明殿的椅子就是舒坦,整个人都陷进了椅子里,林桑青眯着眼睛享受这一刻的舒适,对箫白泽语重心长道:“皇上,还是让淑妃陪你去祭天大典吧,您再罩得住,也架不住前朝后宫的尔虞我诈,雷公藤和春毒的罪咱们都受过,这次可别为了一时的荣耀和我父亲的面子,而再次陷彼此于危险之中。”

奏折上的墨痕终于干涸,箫白泽阖上摊开的奏折,将它码放在高高的奏折堆上,语气低沉道:“我说过了,你不用担心别的,我是乾朝的皇帝,纵使陷在前有狼后有虎的险境中,我也可以保护你。”

“保护?”林桑青不由得掩唇微笑,“皇上可以保护臣妾多久呢,您能每个时辰每一刻种都陪在臣妾身边吗?”不等箫白泽回答,她先自问自答了,“你不能,身为一国之君,光是前朝的事情就能让你忙得焦头烂额,哪里还有时间管顾后宫。说不准在你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我就钻进了某些人设下的圈套里,等你忙完回来,估摸正好赶得上帮我收尸。”

几缕碎发飘荡在额前,随着行动晃来晃去,箫白泽垂下眼睛,视线落在逐渐凝固的砚台上,“乾朝办过三次祭天仪式,加这一次,是第四次。前三次都是淑妃站在我身边,我要牵着她的手走过文武百官面前,踩上铺有红地毯的台阶,携手到天坛上,共同点燃象征着祥和安顺的火把。”

他的声音里透着些许落寞,“林桑青,朕厌烦在众人面前做戏,与不喜欢的人上演夫妻情深的戏码。这次我希望站在身旁的人是你,哪怕你什么话都不说,只陪我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携手走过长长的台阶,足矣。”

殿外的日光照进室内,在地上投下明亮的光影,林桑青盯着那片光影发呆,心底有一长串的疑惑缓缓涌现出来。

箫白泽力排众议,冒着得罪季相的风险,一改往年的惯例,要她陪他去参加祭天仪式,目的竟然只想与她携手走过长阶?

不是顾及林相的面子,也不是为了给季相一个下马威,仅仅是想与她携手走过长阶。

为什么?

入宫已有半年多,与箫白泽打过的交道不少,林桑青却始终看不透箫白泽的脑子里究竟装着什么。

她是一个善于思考的人,摸摸光滑的下巴,偷偷看箫白泽一眼,她想,难道,难道箫白泽喜欢她?

噗,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她自己便先笑了。

怎么可能!箫白泽这人向来把后宫所有的女子都当做棋子用,她本来已经成了一枚弃子,被箫白泽丢进了冷宫里,全靠着一身宝血,她才能够置之死地而后生,要是喜欢她,箫白泽怎么舍得把她扔去冷宫受罪呢。

更何况,天底下的帝王都不会爱人,箫白泽是从最底层爬上来的,他更不可能因喜欢某一个人而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着实猜不准箫白泽的意思,她瘫坐在椅子上,将之前的意思重复表达,“皇上,臣妾委实难以担此重任,你再想想,能不能让宁妃陪你参加祭天仪式?”

簇在一起的眉头不见松开,箫白泽问她,“你当真不愿陪朕去祭天仪式?”

林桑青想了想,倏然挑唇笑了,“岁月长长久久,时光停停留留,皇上若真心想保我林氏一族,保我这个血象奇特的人,便暂且收敛心思,仍旧让淑妃陪你去祭天仪式。待某一日,您将所有的权利都握在自己手中,无需瞻前顾后,那时再让臣妾陪您去祭天仪式,陪您携手走过长阶吧。”

目光落在她殷红湿润的嘴唇上,喉结滚动一下,箫白泽闷声道:“好的,朕晓得了。”

日头开始向西斜的时候,林桑青带上披风上的毛边帽子,顶着风离开启明殿。

对她来说,这趟来的委实不亏,在劝箫白泽收回成命的同时,她还顺便晓得了箫白泽的想法——他是有除掉季家的想法的。

她不是爱吃闷亏的人,淑妃前前后后给她下了那么多绊子,害得她感染了入冬的第一场风寒,趴在床上咳得起不来的痛苦她还记得。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爹是宰相,娘是一品国夫人,表哥是镇国大将军,姑姑是皇太后——横看竖看左看右看,淑妃的后台都极硬,她完全可以横着走路,不把后宫任何人放在眼中。

眼下,林桑青没有把握与后台极硬的淑妃对着干,她不过是普通的妃子,就是封号隆重一些,而淑妃已位居四妃之位,将来极有可能入主中宫,为了长远考虑,她需得对她维持表面的恭谨。

若箫白泽真把威胁他地位的季氏一族除去,那么到时一切便会不同,淑妃将会和柳昭仪一样,沦落为无依无靠的孤家寡人,届时她便能光明正大的和她对着干了。

只是不知那一日何时会到来,眼下她还是暂且安分守己,守好自个儿面前的那道红线,以不变应万变的策略迎接淑妃所有的阴谋诡计吧。

祭天仪式在宫外天坛举行,除了陪皇上参加祭天仪式的妃子外,剩下的妃嫔们无法前去观礼,她们只能待在四四方方的后宫院落中,听有幸前去观礼的宫人们栩栩如生描绘着那雄壮威仪的场面。

今年和往常一样,与皇上携手出现在天坛上的嫔妃是淑妃季如霜,那道娇小的人影依偎在皇上身边,配合着威严的宫乐声,熟练地跪地、起身、祈天,一举一动莫不优雅尊贵,除却个头不提,颇有几分母仪天下的气势。

前去观礼的普通百姓皆言,估摸要不了多久,皇上便会册立淑妃为皇后,不若后宫现有端庄稳重的宁妃,又有宸妃这个后起之秀,皇上作甚要让淑妃陪他来参加这个祭天仪式呢?

肯定是想让淑妃在百姓面前多亮亮相,如此册立她为皇后之时,百姓们才会晓得他们的国母长得什么模样。

祭天仪式结束后,前来观礼的百姓三三两两走在一起,趁身边人不备,几个相熟的凑在一起,捂着嘴巴偷偷议论道:“照这个势头下去,这天下怕是要改姓季了。”

有门儿清的闻言深深一笑,“啧,你这话说得可不对,天下不是一直都姓季么?”

凑在一起的几人顿觉醍醐灌顶,跟吃了三瓣大蒜似的,灵台瞬间变得清明。

今年恰逢四年一轮转的闰年,二月共有二十九天,比普通的年头多出一天。

对身处深宫中的女子来说,多过这一天少过这一天其实并没有区别,都是抬头望着或瓦蓝或青灰的蓝天,静静聆听时光而耳边擦过的声音,有附庸风雅的人还会顺便弹一首凄凉哀怨的曲子。

林桑青不会弹曲子,也不会吟诗作画,她在抬头望着或瓦蓝或青灰的蓝天时大多是静默着的,偶尔配以一杯清茶,看到形状奇特的云朵时,同身旁的枫栎或梨奈说道说道,彼此笑上几声。

这是她曾经幻想过的最安宁的后宫生活——地位不高不低,没有宠爱加身,无需过多宫人伺候,拣两个说得上的话的陪在身边,一壁望天一壁喝茶,端是静谧安详的老年生活。但,在林清远死在她面前后,这份静谧安详的老年生活于她来说已不重要,她需要更高的位分,需要得到出宫的机会。

哪怕就此深陷泥潭之中,也没什么要紧的。

祭天仪式结束后的好一段日子,箫白泽都宿在淑妃宫里,连午膳也在淑华宫吃,出行皆由淑妃陪同,压根不去其他嫔妃的宫殿,也不见其他妃嫔。

恍若淑妃刚进宫的那几年一样,他专宠这个容颜俏丽的娇小贵家女,真到了六宫宠爱在一身,三千粉黛无颜色的地步。

爱惹是生非的柳昭仪已经化作了一捧尘土,现在留在宫里的都是安分守己的妃嫔,大家对淑妃专宠这件事并无异议,也没有因吃醋而生出什么风波,后宫当真是一派祥和。

前朝亦是如此,季相仍旧有着能够左右朝堂的威信,林相刚在尚书省站稳脚跟,门下省宰相慕容升照旧做着他的酱油宰相,三足鼎立的局面暂时还没有形成,大家都安分得很。

不过,平静之下可否有暗流汹涌,外人便猜不出来了。

当自在悠闲地漫步在后宫的园子中,率先感受春日的氛围时,林桑青曾偶然听到淑妃身边老姑姑无比惆怅的对淑妃道:“小姐,或许在外人看来,皇上这些日子都宿在淑华宫,这是宠幸您的表现,但老身晓得的,到了晚上皇上总是和您分床睡。您得想想办法,让皇上和您做该做的事情啊,季大人一再叮嘱,只有怀上皇嗣您才能名正言顺的登上后位,大人在前朝助力,您在后宫也要加把劲。”

那时她被一丛开始返青的高大灌木挡住,灌木那头的人看不到她,她也看不到灌木那头的光景,只能听得到刻意压低的声音。

淑妃的语气不大高兴,“想办法?你让本宫怎么想办法?皇上不愿意做的事情,本宫如何能强迫他去做?”

老姑姑语重心长地叮嘱她,“娘娘,有时候您要学会放下身段,用一些旁门左道的法子去讨好皇上,皇上不主动,您可以主动啊,只要有一方主动了,那事儿保准能成。”

淑妃很是不屑,“本宫是喜欢皇上不假,但要本宫像宁妃那样谄媚,差不多将自己当成一粒卑微到泥土中的沙砾,本宫倒宁愿维持现状,才不要委屈自己去做可能没结果的事情。姑姑方才说用一些旁门左道的法子——”冷冷笑一声,“什么叫旁门左道,用春毒吗?我季如霜何时堕落到要靠春毒来留住心爱的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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