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溪笛晓
过去她最牵挂的人是云初,云初始终不肯原谅她,也不肯让太医们给他治腿,硬生生把自己封闭起来,再不愿意理会任何人。
那种情况下,她没有心思和任何人谈情说爱。
她有时觉得姬晟有些委屈,忍不住对他好一些,可每次去见完云初回宫,又对姬晟分外冷酷。
明知他什么都不知道,她还是拒他于千里之外,从不对他真心以待。
这种反复无常的行径,连她自己都有些看不上。
换成是她自己,她是绝对不会喜欢上这么个人的。
又不是犯贱,谁会巴巴地去喜欢一个对自己忽冷忽热、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家伙?
倘若姬晟说的是真的,那就说得通了。姬晟当然是不喜欢她的,可他发现自己对别人不行,只能和她行房,所以哪怕再恨他也没狠下心杀了她。
毕竟,要是把她杀了,说不定他这辈子就再也没法开荤了。
“你不必这样,”容双顿了顿,接着劝说,“马上就要选秀了,你再试试。若是这批秀女不行,那就明年再看看。你要是担心姬家血脉断绝,我可以和你生个孩子,先让他跟我姓容――将来你真要没有儿女,他再改姓姬。”
姬晟发了飙又撒了娇,办法都用尽了,还是听到这样的答案,顿时暴跳如雷:“你要让我们的孩子没名没分地出生吗?要是我另立他人为后,你是不是还要让他喊别人当爹?你的心怎么这么狠!”
容双说道:“将来你遇到两情相悦之人,一定会后悔轻率许出后位。”
而且,孩子还没影,他怎么就说起后爹不后爹了?
姬晟很想发飙,又想起昨天挨的揍,立刻老实了,埋在容双颈窝里装死。
他也想喜欢别人,可只要她从他眼前消失,他心里就一直惦记着,甚至不敢放她一个人出宫,生怕她一去不回。
他满心满眼都是她,哪里能装得下别人。
“双双。”姬晟喊她。
容双一怔。
他从来没有这么喊过她。
这种莫名的温存气氛,也很少出现在他们之间。
姬晟伸手扣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女人再嫁兴许会吃亏,男人再娶有什么难的。我若后悔了,有的是办法另娶他人,你不必替我考虑。”姬晟说,“既然你本也没想过要皇后之位,那你且先坐着,等我们孩子名正言顺地出生了,你要去要留不都随意?”
容双抬眸看他:“真的?”
姬晟一脸笃定:“自然是真的,我要是骗了你,你不是还可以揍我吗?”他顶着一张鼻青脸肿的脸,瞧着一点都不英俊不美丽,但莫名很有说服力。
容双刚上过他一次当,现在不是很相信他的话。不过姬晟说得对,女人再嫁兴许吃亏,男人却是没什么。
只是真要生了孩子,问题就复杂了,她不可能扔下自己儿子不管,把一个小孩儿单独扔在豺狼虎豹堆里。
皇长子这种身份,若是皇后换了人,他肯定会成为新皇后处之而后快的眼中钉肉中刺。
容双有些后悔刚才说出可以生个孩子的话。
姬晟明显是顺着杆子往上爬,开始拿孩子的出身说事了。
要是皇长子都生出来了,姬晟又依然没法和其他人行房,这人会放她走才怪。
说起来,姬晟虽然什么都不知道,却仍是给了陆家爵位、撮合了云初和孟家女儿。她失去记忆这半年里,云初也已经愿意重新接纳她。
不知不觉间,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不少阻碍居然都被姬晟阴差阳错地解决了。
姬晟这人本性依然十分仁善。
容双垂下眼睫。
事情因她而起,要是姬晟没有说谎,那她确实该负责到底。
“好。”
容双说。
“我答应你。”
姬晟听容双这么说,高兴得想猛亲她一口,可注意到容双神色不像开心的样子,又感觉被浇了一瓢冷水,整颗心凉凉的。
他知道自己是用“责任”说动了容双,她并不喜欢他,也不想嫁给她。
别人趋之若鹜的后位,她根本不想要。
“你已经答应我了。”姬晟再一次把人紧紧拥进怀里,仿佛害怕一松手她就不见了。他哑声说,“不能反悔。”
他本来就是自私的人。
他想要她。
不想把她让给别人。
哪怕只能先卑鄙地骗她留下,他也不想放手。
容双任由姬晟紧抱着她,心里涌上一丝迷茫。
他堂堂一国之君,本不需要忍受她的以下犯上、不需要忍受她的冷淡抗拒。
可明明如今手握大权、生杀予夺的人是他,表现得惶惶不安的人却也是他。
容双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一种温热的、无形的东西包围着,却又不明白那是什么。
“我不反悔。”她说。
第58章 你很开心?
春闱在前, 选秀在后, 朝中都在紧张地为春闱做准备。
昨儿也就算了, 今日是殿试,姬晟不能再缺席。
许是因为容双经验丰富,姬晟罢朝一天, 脸上的淤青已经消失大半,勉强可以见人了。
昨天夜里他们什么都没做,只抱着一起睡觉,早上姬晟把容双挖起来, 要容双给他弄点粉遮掩脸上没褪尽的淤痕。
容双很有责任感地帮姬晟涂粉, 还给姬晟介绍经验:“以前我摔伤了, 怕爹娘知道不许我再出去玩,就给瘀伤的地方涂涂抹抹, 保证从外面看一点都看不出来。”她边说边给姬晟修饰瘀伤处, 还真把姬晟的脸救了回来,瞧着甚至还更有精神了。
好在容双平时不喜太香的脂粉,哪怕给姬晟用了不少也没带上什么味道,看起来仍是庄重严肃的一国之尊。
有正事要办, 姬晟也收起了旁的心思, 万分期待自己即将收入b中的未来栋梁们。
对于进入殿试的举子们, 姬晟或多或少都有些了解,要不是腿还有些疼, 他还会走下去瞅瞅他们现写的文章和平时的文章有没有出入。
殿试十分顺利,姬晟对自己早前看好的一批人满意得很, 直接给他们点了靠前的名次,剩下一些位置留给今科主考去排位。
姬晟在估量自己的未来臣子,未来臣子们也小心翼翼地观察自己即将效忠的君王。
不得不说,姬晟虽然长着张“倾国倾城”的脸,但气势还是很足的,不会因为容貌过于i丽而让人心生轻视。他气度渊雅,目光清正,很有仁君之风,不少人见了都觉得这位帝王值得自己追随。
比较令今科士子觉得惊异的是,姬晟还非常关心他们的终身大事,得知他们有不少都未娶亲,表现得十分关切。
开过琼林宴之后,姬晟又来了场别开生面的鹊桥宴,顾名思义,搭鹊桥用的。他让礼部邀请了新晋进士、年轻官员、年轻禁军以及诸官子弟之中未曾婚配的男子赴宴,让京中秀女和各地远道而来的秀女们好好相看。
姬晟的意思是,要是有挑中的就把人挑走,两两看对眼的可以获得赐婚圣旨,要是没挑中的也会得一嘉许圣旨返家。
姬晟是不嫌累的,反正圣旨不是他写,他盖个戳就行了。
现在他才不会选秀女,好不容易容双松口留下,他会给自己找麻烦才怪。
如今百官都已知道姬晟要立容双为后,虽然不少人对皇家这对姐弟俩乱来的事颇有微词,可想想姬晟那张秀美过头的脸,再想想长公主的逼人气势,发现还真没有更适合的,换了别人还真扛不住这两个人。
既然姬晟一心要娶,一点不怕容双半夜谋害了他,他们有什么好说的?
他们又不是没劝谏过,是姬晟自己一意孤行!
那他们操什么心?
其实吧,当臣子的,只要新君不拿他们开刀,跟谁干不是干。哪怕容双真改天换日,只要不对他们动手,他们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
对于姬晟这胡搞瞎搞的鹊桥宴,不少人都懒得劝了,自己家也有女孩儿送去当秀女,本来想搏一个前程,现在还是算了吧,谁能在长公主手里讨了好去,别进宫没几天就红颜薄命。
当初李相如日中天,长公主还不是把李相一家直接收拾了,当初那位未来太子妃还是在东宫大门前被杖毙的。
姬晟要立这种凶残的女人为后,还是早早歇了心思,争取拿个赐婚圣旨让家里的女孩儿风风光光嫁个好人家吧。
姬晟在外瞎搞,容双一无所知。
她这几天都在思索她和姬晟之间的关系。
她并不是擅长处理感情问题的人,比起纠结情情爱爱,她更擅长能动手就绝不动口,能用武力解决就绝不费事。
可情爱之事很难理清楚。
它像个漩涡,稍有不慎便会被它卷入其中。
她花了几天理清楚纷乱的记忆和心绪。
当初她拒绝嫁给姬晟,原因很多,一来是父兄战死,她和云初一样对皇室有怨;二来是云初的腿伤,当时她若是嫁给了姬晟,不仅云初永远不会原谅她,她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三来则是因为他们本就相看两厌,根本不适合绑在一起。
有这种种考虑,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先皇的赐婚。
只是在两人相处时,她时常会不自觉地越界。
她知道他差一点是她的夫婿,所以做什么都理所当然,并不会避忌太多。
有时还会不自觉地亲近,不自觉地心软。
比如每一个上元日,她都会陪他过生辰。
只是若非想哄她别再囚着他、早早还权于他,他又怎么会因为她陪他过生辰而高兴。
可以说,两个人的关系变成现在这样,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这个原因。
她真的要嫁给他吗?
为了他的“难言之隐”?
天色近黄昏,天边被晚霞染红了,连落在花木上的夕辉也带上几分霞彩。容双倚在窗边,看着外面的烂漫春色,有些出神。
姬晟从外面回来,看到的就是容双倚窗而坐、微微失神的一幕。他心脏莫名一揪,三步并两步走上前,把人抱进自己怀里。
明明他每天都忍不住高兴,每天都急切地催促底下的人让他们赶制嫁衣、准备立后大典,她却没有开心过。
他不知道要怎么做,她才会开心。
要怎么样,她才能高高兴兴地嫁给他?
“我今天,把秀女都许配出去了。我们之间再也不会有别人,我一辈子都只有你一个。”姬晟抱紧容双,想再听一次肯定答案,“……你答应了要嫁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