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香菱
清浅出府的时候,绿萝已在收拾罗昭云的行囊了。
上了马车后,清浅吩咐瑞珠道:“姑姑取了银子,先将咱们府旁边的宅子买下来,回头派人知会禄管家一声,今后府内巡逻之人,也务必夜里去这两处巡逻。”
瑞珠忙道:“姑娘虑得是。”
清浅瞧了一眼坐在车头的林翼,递了一张纸过去笑道:“小林子,这个给你!”
林翼接过纸一瞧,居然是香料铺子的契书,惊喜道:“姑娘将香料铺子盘下来了?”
“这是给你的!”清浅笑道,“你不是喜欢香料吗?今后便认真干出一番天地来,须知香料做好了,也是极大的生意,不比绸缎胭脂差许多。”
林翼听说给自己的,眼眶一下子湿润道:“姑娘的厚意我心领了,但无功不受禄,小林子只想当一个掌柜的,替姑娘守好铺子,请姑娘成全。”
都是有骨气的人。
清浅笑道:“便依照你的,我是东家你是掌柜的,不过我这东家规矩比别人不同,我的薪俸是按照收益分成的,你四我六,如何?”
“我不过只出了一个人,其他店面香料都是姑娘的,我哪里敢抽四成。”林翼忙道,“一成都是多的,或者二十份我分一成便好。”
清浅哪里肯让,笑道:“你三我七再也不能少了。”
最后一番推辞下来,林翼分两成,清浅分八成,
林翼的胸膛里头有热流在奔腾,姑娘是自己的恩人加伯乐,自己一定要好好经营铺子,将来十倍百倍报答姑娘。
清浅回到府里用了午膳后,中午翻来覆去睡不着,见窗外烈日炎炎,几只绿头鸭子搭着脑袋在树下睡觉,不由得想起哥哥清汾。
悄悄起来,也不叫丫鬟跟着,清浅独自来到清汾的院子。
清汾院子里头静悄悄的,树木高大阴凉,丛飞燕坐在廊檐下头垂首绣帕子。
清浅过去瞧了一眼,是两只雎鸠在戏水的帕子,于是出声笑道:“大中午的怎么再绣帕子?哥哥呢?”
丛飞燕吓了一跳,见是清浅忙起身笑道:“公子在里头歇息了,我中午没有午睡的习惯,绣帕子打发时间。”
清浅拿着帕子瞧了瞧笑道:“好巧的手,怎么想起绣关雎的?”
丛飞燕含羞解释道:“从前没有认真读过诗经,前几日青鸢姑娘送了些新书过来,我无事之时也抽来读读,果然满口留香,故而绣了一幅关雎的帕子。”
“青鸢这丫鬟都送了些什么书过来。”清浅含笑道,“走,咱们去瞧瞧。”
丛飞燕和清浅来到里头书房,只见书架上头磊放着许多新书,经史子集全都有,倒是齐整。
清浅笑道:“让这丫头买书,她将整个书铺子都要搬回来不成?”
“我听青鸢姑娘说,她足足买了一百两银子的书,里头山海经、异物志都有呢。”丛飞燕道,“姐姐说什么,青鸢便毫不打折扣执行,对姐姐是贴心窝的遵从。”
清浅笑道:“我身边几个丫鬟都不错。”
目光扫过书架,其中有一套新的诗经,和旧书的放在了一起。
清浅本含笑带过,突然她意识到了什么,大惊失色。
不对,旧的诗经位置变了。
丛飞燕不懂诗经顺序,几日前将诗经里头的王风放在了周南的前头,可今日,诗经第一本俨然已经成了周南。
丛飞燕不懂诗书,青雪青霜更加大字不识几个,那么院子里头还有谁,会更改诗经摆放顺序?
清浅浑身颤栗,哥哥清汾,难道病好了?
第一百八十章 玉映的香囊
难道哥哥的病情有好转,甚至可以分辨诗经的顺序。
清浅急急问道:“飞燕,这书架上头的书是哥哥摆放的吗?还有谁动过?”
丛飞燕笑道:“这上头的书,是前几日青鸢姑娘买的,因买得多,书铺子掌柜特特让自己娘子过来,亲自摆放的。”
巨大的喜悦顿时变成了浓浓的失落,清浅苦涩地笑笑道:“原来是这样,书铺子掌柜真是细致。”
丛飞燕不知清浅的心事,笑道:“是呢,掌柜娘子从前是秀才家的姑娘,读过些书,这些年跟着掌柜的经营书铺,对各样书烂熟于心。”
清浅摸了摸诗经,摇了摇头,是自己奢望了。
丛飞燕吩咐青雪青霜下去奉茶奉点心,支走两人的意思十分明显。
清浅诧异道:“妹妹有话要与我单独说?”
“有件事,不大不小……”丛飞燕似乎难以启齿,“可若是不说,我总觉得心中有疙瘩。”
清浅微笑道:“你我之间没有什么不可说的,妹妹不妨直言,缺了什么或是丫鬟婆子怠慢了,都尽可以说的。”
丛飞燕忙摆手道:“都不是这些,是关于玉映……”
清浅心再次一惊,关于玉映?那香囊浮现眼前,不由得想起林翼说的“花蕊夫人衙香一两金子一钱,不是一个丫鬟消受得起的。”
清浅坐下缓缓问道:“玉映怎么了?”
丛飞燕咬了咬唇道:“前几日我去给公子熬药,经过月亮门,瞧见两只雀儿打架不由得看住了,可谁知这时,月亮门那头闻大人过来,我不好贸然出去,只能在门内候着。谁料片刻后,玉映也过来了……。”
玉映,父亲!
清浅的手微微颤了颤。
记得有一日夜里自己也亲眼瞧见,玉映从父亲的书房走出来,步伐轻快的模样。
那是母亲带着哥哥去温泉之时,当时自己见父亲的书童锦药也在场,便没有深究。
想不到……
清浅努力压抑着颤声问道:“玉映和父亲怎样?”
丛飞燕道:“闻大人和玉映在芭蕉树下说了好一阵子话,因隔得远了,我并没听分明,最后见到闻大人给了玉映一张银票。”
父亲赠银?
是了,不然玉映的香囊从何而来呢?
若两人没有瓜葛,为何要赠银票。
若两人有瓜葛……清浅不敢再想下去,那母亲怎么办?
一头是自认为恩爱了半辈子的夫君,一头是从小进府当女儿养大的丫鬟。
这让母亲怎么想?
清浅喝了一口茶水,茶水是热的,但清浅的心如同在冰窖中一般。
嘱咐了丛飞燕不要与旁人说起后,清浅一脚深一脚浅回到了自己院子,小小的鸢萝花缠绕在篱笆上头,五角的小花开得鲜艳茂盛。
青鸢迎了出来笑道:“姑娘不睡中午觉,独自去了哪里,瑞姑姑急得不行,正吩咐奴婢们去寻呢。”
“府里头一个大活人,难道还能不见不成?”清浅并没有笑意,指着花儿吩咐道,“将这花儿移栽到别处,攀附着篱笆,开得再茂盛又如何?”
青鸢见清浅神色有异,不敢问缘由,只吩咐了小丫鬟移花。
清浅回到内室,只觉得头上汗津津的,可手脚又是冰凉,足足喝了两杯茶水才缓过来。
取了一把白玉美人画扇子,清浅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白玉扇柄上点缀蜜腊制成的赤色蝙蝠,翡翠叶子、螺钿粉花,极是精巧雅致。
怎么对付玉映呢?
若是对付平常丫鬟,只需要发卖出去或是许配给人就成。可对于玉映这种在母亲面前得宠的丫鬟,若是贸然处置必定会引起母亲的怀疑。
让母亲受伤害,清浅并不愿意。
更何况,听丛飞燕的意思,玉映似乎已进入了父亲的视野,这样一来,更不能轻易发落。
谁知道贸然处置了玉映,会不会惹祸上身,会不会反而提前让玉映成了妾室。
清浅有些举棋不定,对玉映轻不得重不得,卖了去青楼似乎有些重了,拉出去许配一个小子,又担心夜长梦多,被父亲知道后生出事端。
瑞珠亲自进来奉茶问道:“姑娘今日的神色不同往日。”
清浅淡淡将事情缘由说了,冷笑一声道:“见母亲身子不好,一个个的都生出别样心思吗?玉映这丫头,往日牙尖舌利的我都不计较,这回越发得意了。”。
瑞珠提醒了一句道:“姑娘,玉映和老爷的关系还未验证过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
清浅笑道:“你说得是,道听途说总是虚的,总得和她过过招,才知道事实真相。你去请方嬷嬷过来说话。”
瑞珠连忙亲自去请。
片刻后,方嬷嬷来了,带着几分疑惑,姑娘从来有话都是去上房说,今日怎么叫自己过来?
清浅来不及寒暄,平铺直述道:“飞燕看到父亲和玉映举止亲密在说话,父亲赠了玉映香囊,两人说了有半柱香的时辰,被一只猫儿惊了,才匆匆散开。。”
方嬷嬷连连退后了几步道:“姑娘说的当真?”
狐狸精……
方嬷嬷气得手都在发颤,夫人身边出了一个狐狸精,居然敢在自己眼皮底下勾引老爷,这还了得!
方嬷嬷问道:“姑娘打算怎么做?”
“请嬷嬷过来便是商议此事的。”清浅方才已想好了对策道,“我准备这么做,嬷嬷瞧着可妥当?”
清浅低声说了自己打算。
“我的好姑娘。”方嬷嬷听完后连连摇头道,“审问玉映就罢了,为何还要让夫人去听着,若真是老爷有了……二心,夫人岂能受得住?”
清浅正是为了让母亲亲耳听到玉映的供词,让母亲有个心理适应过程。
“嬷嬷为母亲好,我明白,可我也是为母亲好。”清浅淡淡笑道,“事情还未发生,一切尚有可能回旋,难道一定要等到玉映爬床被母亲看到,或是父亲提出纳妾吗?”
那样母亲必定更加受不住。
方嬷嬷思索了片刻方道:“奴婢会说通夫人,稍后将玉映叫去厢房,奴婢陪着姑娘审问玉映,让瑞珠青鸢在另一厢房陪着夫人。”
“全靠嬷嬷张罗。”
“若玉映真是与老爷有不清不楚,姑娘觉得怎么处置比较好?”
若是主动勾引的父亲,发卖了还算便宜她的,清浅道:“且看看她的说辞吧。”
方嬷嬷不愧是跟着母亲多年的老嬷嬷,很快就说服了杨夫人。
暮色降临之际,方嬷嬷让红线将玉映带了到厢房,而青鸢和瑞珠陪着杨夫人在厢房的侧间听着。
玉映慌乱道:“你们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