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香菱
宫中出来的瑞珠,反应机敏,几乎在清浅说出宫中嬷嬷见识多广的时候,便明白了清浅的用意。
青鲤问了一句道:“咱们知道少爷装病,其他人怎会知道呢?”
“奴婢在诊脉的时候,姑娘假作记录,用笔写了几行字在红封里头。”瑞珠笑道,“奶妈回头打开红封儿,便能知晓前因后果。”
青鸢不由得赞道:“奶妈是郑老夫人的人,不会为大少爷隐瞒担着责任,大姑奶奶的冤屈总算是洗清了。”
众人都赞不绝口。
清浅却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刘姨娘有这么一个儿子,等他长大些,姐姐的日子只会更难过!
第三十八章 嫂子救我
天渐渐黑了下来,清浅索性留在郑府陪姐姐用晚膳。
春兰带着青鲤将膳食一盘盘奉上,有糖醋鸭子、百合鸡丁,八珍豆腐,口蘑青菜等八个大碟子,后头陆续还有凉菜羹汤,水果点心等,足足摆了一大桌。
这哪里像是不得势的夫人应有的待遇,哪里像是郑老夫人的做派。
清浅心中奇怪,笑问道:“郑府的客饭这么丰盛?今日我可有口福了!”
春兰忙笑道:“府上老太太和老爷的分例是八荤八素,夫人的是四荤四素,客饭是三荤三素,今日老太太听闻三姑娘过来,特特吩咐按照老爷和老太太的分例,再添了些。”
青鲤嘀咕道:“说得好听,平日夫人可没有四荤四素。”
听说是郑老太太的意思,清浅笑道:“老太太好客,清浅感激不尽,有劳春兰姐姐回禀老太太,今日天色晚了,加之清浅是临时上门,不曾准备礼物,改日清浅再来给老太太请安说话。”
春兰笑着应了,亲自下去催菜。
见春兰离开,清洵低声解释道:“自从公公过世后,府上一直空有抚远将军府的架子,夫君整日在府上赋闲,婆婆听说妹妹许了锦衣卫镇抚使袁大人,昨日便嘀咕着让妹妹与袁大人打声招呼,为夫君在锦衣卫谋一个肥差。”
怪道满桌子菜肴,原来为了求官。
春兰再次进来,身后的丫鬟捧着几壶果子酒。
瑞珠扶着清浅坐下,笑道:“姑娘还未成亲,哪里轻易能得着机会替郑大人说话,此事需从长计议。”
若是让郑老太太觉得无望,姐姐的日子岂不是难过?
“并不是全然见不到!”清浅笑道:“我心中有数,若有合适的时机必定为姐夫说话。”
清洵瞧了一眼春兰,欲言又止。
清浅边为姐姐布菜,边闲话道:“提起定亲,姐姐可知昭云姐姐、静好姐姐都定亲了?”
清洵点头道:“我听说了,昭云的亲事门当户对极好。静好这孩子定了定国公府当继弦,年纪差得有些大,今后彼此话题会少些。”
春兰是郑老夫人的人,郑老夫人和定国公老夫人关系甚密。清洵担心传到郑老夫人的耳中,许多话不敢说得太满。
谁料清浅此次过来,除了探望姐姐外,正是希望有些话能通过春兰传到郑老夫人的耳中,再传到定国公老夫人的耳中。
清浅亲自舀了一碗鱼蛋粉丝汤给清洵,笑道:“姐姐过虑了,怎会没有话题呢,静好姐姐与定国公十分投契呢。”
接下来的话,姑娘家不适合说。
瑞珠会意,即刻接过话头笑道:“可不是,我们姑娘来大姑奶奶府上之前,正是去苏府探望静好姑娘,静好姑娘亲口说了,她和定国公在香闺已见过好几次。”
青鲤捂着嘴惊道:“什么?私下在香闺密会?”
青鸢也明白了清浅的用意,特特带着几分神秘道:“私会还罢了,你们可知,咱们在苏姑娘的闺房里头见到了什么?”
春兰瞪大眼睛问道:“见到了什么?胭脂水粉?”
“胭脂水粉算什么!”青鸢比划道,“满屋子的稀罕东西,有整玉雕的如意,有绝品的紫砂壶,大到金珠首饰小到盆景扇子。苏姑娘说,定国公亲口说的,这是他的梯己银子,连老夫人都没舍得给,特特给苏姑娘拿来,因听说苏姑娘只有两千两银子的嫁妆,恐嫁过去没脸面,让苏姑娘悄悄带过去当嫁妆充脸面呢。”
春兰啊了一声道:“居然有此事?”
“可不是!”粉黛以为她不信,忙补充道:“苏姑娘还说,定国公亲口答允她,将来一入府就替她讨一个二品诰命,再将管家权从老太太和姑奶奶手里要过来,交给苏姑娘呢。”
清洵叹气道:“定国公是个有情义的,静好有福气了。”
“谁说不是呢。”清浅见春兰眼珠转动,似有所思,笑了笑转到别的话题上去。
晚膳用完,清浅陪着喝了一盏花果茶方告辞。
离开郑府的时候,清浅瞧见奶妈匆匆从少爷院子里头往郑老夫人院子去,嘴里还骂骂喋喋着:“小小年纪,居然学了这一套后宅的阴险法子,真真黑心种子,害得老娘担惊受怕了好几日。”
清浅微微一笑,裹紧了披风道:“回府。”
马车早已备好,六角宫灯在车的四角发出柔和的光,将湛蓝色的绸缎帘子衬得雍容华贵,街道上间或有爆竹的声响,还有两日就是除夕了。
清浅在车轿上头默默回想今日之事,料想苏静好会气得七窍生烟,料想姐姐能好过几日,料想……
谁料想,马车外头再次传来一个冷冰冰的熟悉声音:“妇人需贞静娴淑,你一早出去直到如今才回府,嬷嬷教你的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
袁彬?
清浅微微一笑,并不掀开帘子,平视前方安然道:“嬷嬷教我,若是为人妇,需要内外操持,为阖府上下撑起天地,需要往来于命妇间,为夫君经营人脉。怎么?我如今还不是府上的人,不过出去了一日,而且是去苏府和郑府做客,你便牢骚满腹?”
袁彬冷笑:“几日不见,还是这么尖牙利齿。”
瑞珠等行礼道:“给袁大人请安。”
“你们在一旁候着,我与你们姑娘说几句话。”袁彬语气中带着不由分说。
瑞珠稍作犹豫后,行礼带着青鸢粉黛等稍稍退后。
袁彬弓身钻进帘子,清浅退了退道:“你要做什么?”
“要为我经营人脉?说得不错。”袁彬抓住清浅的胳膊,拉着她下车道,“前头就是镇抚司衙门,为夫的同僚府上有个悬案不能破解,娘子聪慧过人,去帮为夫经营一番吧。”
清浅气极:“好不要脸。”
袁彬拉着清浅来到镇抚司衙门,瑞珠青鸢等人一路小跑跟着。
镇抚司衙门里头,崇山正焦急等待,见袁彬带着清浅过来,喜得做了一个揖道:“崇山求嫂子援手。”
“是你?贵府怎么了?”清浅不顾胳膊被抓得生疼,顾不上嫂子的称呼,心中有些诧异,方才袁彬说的同僚府上说的是凌崇山?
崇山脸上有阴霾:“家母状告姑母先伤了弟弟,后纵火重伤父亲。”
第三十九章 不接案就成亲
凌府内部的纠纷,没想到闹得这么大,居然涉及到了凌崇山的四位至亲。
“凌大人节哀。”清浅安慰了一句道,“我大明自有律法,凌大人不去找官衙,找我有何用?”
凌崇山着急,用袖子擦了一把汗水道:“母亲指证,姑母先伤了二弟,然后前日纵火重伤了父亲,府上有多人可以作证。若是去衙门,此案必成铁案,别人不知道我是知道的,姑母不是这种人。”
清浅再次诧异:“凌大人不站在父母和亲弟弟一头,反倒为姑母伸冤?”
“我是二月生子,出生的时候人人都说二月子克父母,故而父母亲将我送到祖父府上养大。”崇山提起这一段往事,又擦了一把眼泪,“丫鬟奶妈们看人下菜碟,见我不被府上重视,也渐渐生了怠慢之心,有一顿没有顿的受尽了苦楚。是姑母将我接了过去,当自己亲儿子养到了十四岁。”
怪不得与姑母亲。
凌夫人!
清浅似乎有印象,抓周大会上为姐姐仗义执言的高大女子,爽朗利落,嫉恶如仇,确实不像是杀亲人的凶手。
不过人心难测,清浅瞧了一眼袁彬,相貌堂堂,英姿勃发,谁又能想到他会杀妻呢?
青鸢见崇山袖子上全都是泪,连忙将帕子递过去道:“凌大人将就用着。”
凌崇山接过帕子,微微点头表示谢意。
清浅为难道:“凌大人,不是我不帮你,只不过顺天府已插手的案件,加之证据确凿,我能做什么?”
“母亲虽然状子递到了顺天府,顺天府也接了此案,但姑母如今并不在顺天府衙门。”崇山忙道:“我求了文质,将姑母从顺天府要了出来,如今羁押在诏狱。”
清浅脸色变了。
诏狱之所以叫诏狱,顾名思义是皇上诏书才能审判的案子,这些案子往往都是皇亲贵胄和三品以上的官员,所犯之事轻则杀人放火,重则谋反作乱,很少有人能活着走出诏狱。
青鸢惊呼道:“别人避之不及,凌公子怎么倒还将人送了进去。”
袁彬摸着绣春刀,深思熟虑道:“若是去顺天府,崇山的姑母便是斩立决,我借口凌夫人是诏狱某个案件的证人,扣下了三个月,你有三个月时间破案。”
清浅气急而笑道:“袁大人运筹帷幄,无所不能,锦衣卫人才济济,破一个小小的案件还需要我?”
崇山恳求道:“求嫂子怜悯,文质虽然计谋过人,但毕竟是男儿,后宅之事不比嫂子能更洞察人心,若是嫂子不帮忙,我姑母恐怕三个月以后就是一个死。”
涉案之人都是崇山的至亲,不能用刑,而且此案几乎都是与妇人打交道,袁彬纵使有百般计策,也不好插手。
瑞珠维护主子,忙道:“凌公子,听闻诏狱有专门的女犯司,为何不求助女犯司的人,反而让我们姑娘为难?”
崇山苦笑道:“女犯司的主事是马氏,马氏前几日去游河,不当心落水溺亡,如今女子司群龙无首。”
清浅淡淡笑了一下,这么说马氏确实杀了前头的夫君。
至于溺亡一说,清浅是不信的。马氏为人精明,绝不会贸然去河边游湖,恐怕是袁彬虑着她受过朝廷的嘉奖,考虑朝廷的脸面,特意做成溺亡假象的。
这人总是这么心思缜密。
清浅福了一福道:“当不起凌大人一声嫂子,叫我闻姑娘罢。凌大人,我是女子,办事说话多有不便,办案恕难从命,告辞。”
“站住!”袁彬用绣春刀柄挡着清浅的去路道,“定亲当日的话,我可不是开玩笑的。”
成亲当日袁彬说过:你既然这么能耐,能杀人还能藏匿痕迹,那便替我破案升官吧。
清浅秀眉一竖道:“袁大人能左右人的命运,还能左右人心不成?若逼着我答应下来,我拖拉三月或是故意办错案件走向,最后害的是凌公子。”
袁彬收回了绣春刀,哈哈一笑:“不要紧,若是你敢如此,我三月之后就再次进宫,请圣上正式将你即刻嫁给我。”
“无耻之徒。”清浅气得小脸通红。
袁彬逼近清浅,低声道:“到底是三个月之后嫁给我,还是好好办案,今后由我设法取消赐婚,给你自由,你好好考虑考虑。”
哪里还有考虑的余地,清浅气闷道:“除夕过后,我接手此案便是,告辞。”
“救人如救火,而且……”崇山正要继续恳求清浅。
袁彬用眼神制止了崇山,笑道,“就这么说定了。”
清浅冷笑转身道:“告辞!”
袁彬在身后道:“马氏的事情已经了结,果然如你所说,马氏用铁钉谋杀了前夫,此事我承你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