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香菱
陈让是外祖父的学生,当年入了内阁,但他心比天高,想当首辅,渐渐将外祖视为绊脚石。
陈让屡屡为难外祖,但屡屡被外祖识别,最后不得不黯然致仕,孰料今日出来落井下石。
皇帝将折子递给皇后道:“你自己瞧吧。”
清浅在皇后身后,瞧到折子上头写着“丁卯十一月初五,杨首辅带着十四五的小孩,进了内务府,找到净身的黄总管,黄总管见是杨首辅带来的,直接安插在这批进宫的小太监中。”
“皇上若是不信,可严审黄总管,再核对当年进宫的小太监名单,这怀恩是后来加进去的,不在名单中。”
清浅叹息,有时间有地点有证人,证据如此确凿,还能有什么说的。
果然,皇上下旨道:“着东厂严查黄总管,核对名录,在此期间,着锦衣卫封了杨府,任何人不得出入。”
夏时笑道:“不出十日,奴才必定审得清清楚楚。”
周贵妃意有所指道:“皇后娘娘收留怀恩,也是不敬先帝的罪呢,是否也一并要询问,还请皇上示下。”
皇帝瞧了一眼皇后,吩咐道:“让东厂先审怀恩和其他人,皇后先禁足,份例减到妃位。待案子查清后,再一一定罪。”
周贵妃含笑继续问道:“那么,杨老首辅呢?”
皇后跪下道:“皇上,外祖犯了咳疾,又一路舟车劳顿,身子还未曾恢复,实在经不得折腾。”
清浅一并跪下。
皇帝深吸了一口气道:“杨府先封着,老首辅若是要审问,由朕亲自审!”
皇后这才松了一口气,伏地道:“臣妾多谢皇上厚恩。”
清浅扶着皇后起身。
流云、流苏搀着皇后回坤宁宫禁足。
周贵妃含笑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袁彬,伺候着皇帝回宫歇息。
袁彬和清浅并肩出宫。
刚出了宫门,清浅便急道:“这回,外祖危矣。”
怀恩招供了!
其他人招供只是时间问题!
还有前朝阁老亲自指证!
不仅杨老首辅,恐怕皇后也难以全身而退!
袁彬微微笑了笑道:“方才我一言不发,并未求情,你可怪我?”
“求情不求情,事情都不会好转!”清浅道,“皇上将此案交给东厂,是连你也不信任的意思吗?”
“我很了解皇上!”袁彬微笑道,“若是不相信锦衣卫,皇上不会将杨府交给我,既然将杨府封府交给我,便是有放杨老首辅一马的意思。”
清浅的心略略松了些道:“这样便好。”
袁彬不忍她着急,捋了捋她的秀发道:“等皇上气头过去了,此事也并没有想象的严重。”
清浅好奇道:“为何你这么笃定?”
实在是灭族的罪过呀!
袁彬含笑将清浅的秀发挽在耳后,笑道:“昔年和皇上在瓦剌,有一日夜里闲聊,皇上对当年戴伦案颇为惋惜,对先帝如此处置直臣,颇有微词。只要有合适台阶,案情结果必定会反转的。”
雷霆雨露皆是皇恩。
清浅带了几分喜色抬头道:“果真如此!太好了!”
这么一来,无疑是死路中出现了一丝生机。
清浅抬头的时候,袁彬一眼便瞧见了她脸上的红肿。
一把抓住清浅的手,袁彬问道:“你脸上怎么回事?是谁伤了你?”
清浅连忙将秀发散下来道:“不当心碰的,不打紧。”
袁彬见清浅言语闪烁,心中大概有了数。
能打清浅,又让她闭口不言的,除了清浅那贪婪、糊涂、眼皮子浅的父亲,还有谁?
袁彬握紧了绣春刀。
自己心爱的女子,谁敢动一根头发。
即使是她亲爹,也不行。
第三百零二章 泼粪
袁彬已猜出大概,见清浅不说,他也不再提及,策马送了清浅回去。
送了清浅后,袁彬并没有回府,而是在闻府外头等着。
这个时候差不多是闻仲豫回府的时候,袁彬摸着绣春刀,脸上没有半分表情。
闻仲豫下了轿子,提起衣摆正要进府。
斜里一把刀拦在前头,刀光闪烁着明灭的光芒,锋利而危险。
闻仲豫吓了一跳,见是袁彬放才放心。
闻仲豫点头道:“原来是文质,是刚和清浅一道回来的?不是我说你们年轻人,好歹没成亲,要顾忌些外头的风言风语。”
见他用一副岳丈的语气说话,袁彬冷笑一声道:“清浅脸上的巴掌,是你打的?”
闻仲豫听袁彬的口气,像是兴师问罪,冷笑道:“我女儿,我想打便打,怎么?你还想给她报仇不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等你成亲后再说吧!”
袁彬脸上的神色没有起伏:“怀恩的案子知道吧?”
闻仲豫楞道:“怎么?他是他,我是我,这案子和我没有半分关系!”
“先别撇清关系!”袁彬语言淡漠道,“若是不想被案子牵连,对清浅好些,若是再敢动清浅半根头发,锦衣卫的手段,你是知道的!”
想让你牵连进去,有一万种办法!
闻仲豫激动道:“你什么意思?居然敢威胁我?我告诉你!闻府受到牵连,闻清浅也跑不掉!”
袁彬用刀背拍了拍闻仲豫的肚子,冷笑道:“清浅和我是皇上赐亲的,她必定能置身事外,清汾脑子不清楚,律法会豁免,杨夫人是女人家可从轻。闻阁老,你仔细想想清楚。”
闻仲豫想了想,可不是如此,到头来一家人唯独自己受牵连!
袁彬冷笑道:“好不容易当上阁老,可别因为小事翻船!”
闻仲豫被拿得死死的,不甘心回了一句道:“我知道了!”
袁彬将刀收走,笑着告辞道:“岳父是个明白人!”
闻仲豫瞧着他的背影恨恨道:“都是不省事的!”
清浅在院子里头,度日如年!
虽然有袁彬的安慰,但事实如何发展,谁也不知道!
自己到底不放心,第三日上头,清浅带了白芍、瑞珠来到杨府门前。
初冬时分,草木萧疏。
杨府大门口有朱红的封条。
短短几日,府门口杂草丛生、花木凋零,几枝高出院墙的树叶萎败了,连石狮子都显得有气无力。
墙脊上停了几只鸟雀,有一搭没一搭地啄着瓦草,自得其乐。
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
白芍问道:“姑娘,正门封了,咱们是否去角门瞧瞧?”
清浅摇了摇头,不必了。
案子一日不结,杨府便会迅速凋零。
看与不看,于事无补,或许还会惹上大麻烦。
清浅叹息一声道:“走吧!”
此时,一辆油壁车停下,里头银铃般笑声传出来道:“这不是杨首辅的外孙女吗?这是在府门口凭吊过往的辉煌吧?”
苏静好!
清浅扫了一眼,苏静好今日花枝招展,头上金灿灿的,明显便是来瞧热闹的。
苏静好的脸上满是怜悯:“这可怎么办呢?杨府居然惹上了前朝的杵旨案,即使不连累闻府,恐怕清浅妹妹的日子也不好过了!”
清浅微微一笑道:“从五品诰命夫人跌入凡尘,日子恐怕也是不好过的。”
苏静好目光中有分明而凌厉的恨意:“我不过是丢失了一个诰命夫人,而你呢?说不定这回,杨府上下连小命都难保!”
清浅举起巴掌。
苏静好曾被掌掴过,在车里身子退了半步道:“你做什么?”
清浅冷笑道:“若再啰嗦,小心我一巴掌过来,这回打了也白打,你如今进不了宫,告不了状了!”
苏静好气哼哼道:“看你能得意到几时!夫君已经联合了许多朝臣,准备弹劾杨老首辅。”
清浅上前一步。
苏静好怕她动手,吩咐道:“咱们走!”
白芍啐了一口道:“泼妇!”
瑞珠扶着清浅上车。
清浅静静放下了帘子,心平气和道:“咱们走吧!”
苏静好的车马沿着墙根而行,走了不出二十步,只听一阵惊呼,接着便是臭气熏天。
白芍噗嗤一笑道:“周夫人的车,被人泼了粪。”
清浅掀开帘子,只见车轿上头全是稀屎,臭不可闻,哩哩啦啦滴入车轿中。
再瞧墙头,哪里有人!
周府车夫大骂:“哪个不长眼的,这个时候泼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