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香菱
锦衣卫三人被安置在院子西南角,虽然日日有人精心伺候,但他们的病情不见好。
按照腰牌,他们分别是十三,三十九和四十。
见清浅过来,三人从榻上强撑着行礼。
清浅扫了一眼,三人脸上和手上有恐怖的红点,密集而鲜红。
与前几日袁彬身上的一模一样。
十三喘气道:“敢问夫人,袁大人好了吗?”
清浅摇头道:“不曾,和你们一样还在床上躺着。”
三十九艰难道:“没有保护好袁大人,是我们的错,恐怕这回咱们只能跟着袁大人,到地下去伺候了?”
四十问道:“朝廷派来的御医也没有法子吗?”
清浅摇头道:“历来,对于疫病是没有办法的。”
十三痛苦道:“下属府上还有一个老父亲,若是我没了,他也没了供养。”
清浅叹息道:“告诉我你父亲的住所,我会妥善安置的。”
十三脸上露出喜色,连连在榻上磕头道:“多谢夫人怜悯。”
三十九也托孤道:“夫人,下属有一个女儿,刚十三岁,请夫人今后代为找一个稳重的夫家。”
清浅点头应了道:“我会像对妹妹一样对她的。”
只有四十没有说话。
清浅问道:“你呢?”
四十摇摇头道:“属下孑然一人,无事可托。”
清浅随意问了一句:“那日,你们随着袁大人去百姓家,可曾喝了井水?”
十三点头道:“袁大人很少喝外头的水,我们是自己烧水喝的,自己带的茶具,没想到也会染上病。”
清浅问道:“是谁烧的水?”
十三指着四十道:“他烧的水,我端给袁大人的。”
四十垂泪道:“若知道水里头也会染上疫病,下属死也不烧那壶水。”
清浅安慰道:“这与你无关,不必自责,好好养病要紧。”
四十问了一句道:“夫人,外头怎样了?
”清浅抿嘴道:“疫病,十不存一,来势汹汹,甚为可怖。”
留下怀海替三人诊治,清浅出了房门。
袁彬问道:“怎样?”
清浅道:“两人托孤,一人无动于衷,两人眼带死色,一人尚关心外头如何?”
袁彬沉默了一下道:“十三和三十九是跟了我多年的,唯独四十是这次急调过来的,你说的可是四十?”
清浅点头。
袁彬问道:“问出了什么?”
“我还需要确认。”清浅道,“白芍,带每日统计生病死亡人数的的锦衣卫上来。”
那锦衣卫奉命过来,拱手道:“大人,夫人。”
清浅问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你可仔细分类过,死亡的人数里头,男子多少?女子多少?孩童多少?”
这锦衣卫拱手道:“男子约三成,女子占了五成,孩童占了二成。”
怀海惊讶道:“自古疫病,都是老弱病残者先得,再是男子,万万没有听说孩童占了二成的。”
老弱病残者,身体虚弱,容易患病。
男子在外,女子主内,男子的患病几率又高于女子。
至于孩童,一直是被保护得最要紧的。
万万不至于占二成。
清浅点头道:“是的,故而,这不是疫病。”
白芍惊道:“那是什么?”
袁彬冷着脸道:“应当是心有叵测的人,在水源附近持续投毒,这毒有几分像疫病,但是又不传染,故而造成今日的局面。”
像疫病,又不传染!
清浅继续补充了一个特征:“恐怕这毒,只能通过生水传播,煮熟了的水就没了毒性。”
女子虽然足不出户,但是她们需要做家务,洗衣服做饭,难免接触生水。
孩童喜欢玩水,接触生水也多。
若不是冬季,许多人要将井水烧热了喝,恐怕生病的人会更多。
怀海有几分不解,问道:“清浅姐,那几个侍卫,为何迟迟不见好?还有,百姓们为何纷纷死去。”
“百姓们的死,是因为恐慌加上持续高烧中毒。”袁彬道,“高烧的百姓,以为是疫病,没有及时请大夫治病,导致死亡。”
平日就是普通感冒风寒,也会死人。
何况高烧,出疹子。
清浅眼中有寒光。
“这显然是针对袁大人的一个阴谋,不惜用全城百姓陪葬。”清浅道,“锦衣卫里头出一个奸细,里应外合,也不稀罕。”
若不是锦衣卫看守极为严密,这人便会在锦衣卫的用水中动手脚,恐怕整个锦衣卫都要遭殃。
见撼动不了锦衣卫,便在熟悉的人旁边下手。
让锦衣卫军心动摇。
袁彬直接吩咐:“看紧了养病的四十,不要惊动他,若有人和他暗中接触,悄悄关起来。各处水源,派心腹锦衣卫暗中守着,有人投毒,直接抓起来,别让人死了。”
几个心腹应声而下。
第四百章 争执
御书房内,皇帝蹙眉听崇山汇报。
“雍州并没有乱?疫病已经控制?”皇帝疑惑道,“朕听东厂报的密报,还有山东巡抚的折子,都说雍州人心惶惶,病情无法控制,人人自危,以头撞城门都要出城!”
崇山跪在地上道:“决无此事,臣以项上人头担保,雍州平和安静,都是东厂和山东巡抚康傲松造谣。”
周贵妃的父亲周大人怒斥道:“凌大人,你和袁大人是莫逆之交,咱们是知道的,可也不能因为交情,致百姓安危不顾,若是流民出城,全国都会被疫情蔓延,这后果,你可当得起?”
崇山抬头道:“雍州数万人,难道就这么被葬送吗?分明都是无辜百姓,分明人人安居乐业,歌颂皇恩,难道等着他们的是一场大火吗?”
崇山已经知道放火烧城的事,气得眼睛都红了。
周大人坚持道:“东厂和山东巡抚,在老夫看来,比凌大人更能在局外,看清楚形势些。”
崇山气道:“皇上明断,康傲松没有皇命,便擅自封城,若不时臣辗转到山西回京,数万百姓就这么活生生的,悄无声息地死了。”
怀恩低声禀了一句:“皇上,康傲松和周大人是远房姻亲。”
怀恩是皇后的人,已经是明面上的,无须掩饰,他说的也是实话。
见到怀恩,皇上不由得想起皇后。
这些日子一直在慈宁宫养胎,自己去瞧她,皇后也不为妹妹说情,但是身子却日益憔悴下来。
听太后说,皇后无人处总要抹泪。
皇帝心里一阵心疼,文质和皇后,都是和自己共患难的。
此刻听到崇山说雍州无事,皇上的心又乱了。
“怀恩你是什么意思?”周大人大怒道,“宦官不得干政,你难道忘了吗?”
怀恩不卑不亢道:“奴才说言,不涉朝政。”
说你们姻亲,涉及什么朝政。
周大人气道:“火烧雍州的圣旨已经发了,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晚了。”
一直冷眼旁观的罗伦,上前奏道:“皇上,若快马加急,或者能挽救雍州。”
周大人争执道:“凭借凌崇山的一面之词,难道就要让天下受难吗?”
首辅李贤淡淡道:“凭东厂一面之词,难道让数万百姓蒙冤,让皇上受到后世非议吗?”
周大人道:“若是有万一,这个后果谁来承担?”
罗伦上前道:“皇上,臣愿意赶赴雍州,亲眼瞧瞧雍州的疫情。”
皇上大喜道:“罗爱卿果然是国家柱石。”
周大人阻止道:“罗府和闻府关系匪浅,罗大人和袁大人私交也一直很好,罗大人前去恐怕不能服众。”
罗伦邀请道:“那么,请周大人一同前往,如何?”
周大人想了想道:“下官愿意陪罗大人一同前往。”
李贤是多年的老臣,微笑道:“两位大人能去,自然是最好,老夫建议再带上一位御史大人。”
皇上连连道:“首辅说得对。你们觉得哪位御史可用?”
周大人想了想道:“刘御史公正严谨,皇上意思如何?”
刘御史六亲不认是出了名的,但凡有一点点不顺眼,他都要弹劾。
偏生他自己清正廉洁,谁也挑不出毛病。
周大人相信,在刘大人的眼睛下,即使雍州国泰民和,也能挑出毛病来,更何况,女儿已经布置好了。
皇上问道:“罗大人的意思呢?”
罗伦道:“可。微臣只有一个要求,星夜启程,不分昼夜赶赴雍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