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香菱
听说当年瑞姑姑坠崖后,李瑞百里加急赶回来,在灵柩前恸哭,还发下誓言再不娶妻,后来他也确实做到了。
他没有道理谋害妻子。
不,清浅缓缓摇了摇头,瑞姑姑去青峰山是李瑞要求的,这凭这一点,李瑞就脱不了干系。
至于瑞姑姑死时他不在京城,清浅嗤笑了一声,当年袁彬还和自己耳鬓厮磨道恩爱呢,下手的时候可不见他留情。
不在场可以伪造,可以买凶杀人,这些都不是理由。
只不过,李瑞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又是用什么方法呢?
清浅一时间想得入了神。
粉黛蹑手蹑脚进来换灯烛,见姑娘还不曾躺下,轻声笑问道:“姑娘可是晚膳用晚了,不曾消食?奴婢去厨房要一盏酸酸的汤来。”
“不必了,刚才不过是看书入了迷。”清浅回过神笑道:“今夜怎么是你当值,我记得你昨儿才当值,明儿还告了假。”
粉黛替清浅掖了掖被角,边拿起剪子剪灯芯边笑道:“青鸢姐姐昨日一直做噩梦,我见她眼下淤青,与她调换了班儿,让她好好歇一歇。”
清浅突然想起粉黛的哥哥,问了一句道:“你明日回去可是探望你哥哥?你哥哥可好?”
粉黛一阵黯然道:“托夫人和姑娘的福,哥哥放出了大狱,只不过没了生计,他又是个耿直急性子在家闲不住,娘也压不住他,让奴婢回去教训他呢。”
清浅招手过来,吩咐粉黛道:“我有一事要托付给你哥哥,只是辛苦他些。”
粉黛忙道:“姑娘快别这么说,哥哥成日说,蒙受了夫人和姑娘的大恩无以为报,姑娘就是让他去死,他都是乐意的。”
清浅扑哧一笑:“你哥哥还是这么鲁莽急躁,怪道被人陷害进了大狱呢。”
粉黛和清浅凑耳嘀咕了一阵。
粉黛疑惑道:“姑娘这是……?”
清浅拍了拍她的肩膀:“让你哥哥别声张,再有小心谨慎些,别让人发现了。”
“奴婢记住了。”粉黛终究忍不住,问了一句道,“姑娘,李瑞莫非有什么不妥?”
清浅笑了笑,若无其事道:“瑞姑姑入府,常年半月一月的不回家,我不过是替瑞姑姑白担心罢了。”
粉黛握了握拳道:“他若是真敢欺骗嬷嬷,在外头喝花酒逛窑子,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府里的丫鬟都是瑞珠调教的,丫鬟们对她敬爱有加,尤其是清浅院子里头的几个贴身丫鬟,与瑞珠半师半友,极为眷恋。
清浅垂下眼帘,又长又翘的睫毛映在粉面上,如一把灵动的扇子。
喝花酒?逛窑子?
这算什么?
若真如自己所料,这李瑞怕是要弑妻!
第十章 郑府喜讯
布局完一切后,清浅翻来覆去睡不着,直到三更后方沉沉睡去。
梦中,袁彬在对自己笑,阳光撒在他脸上,他的飞鱼服上,他的绣春刀上,如同清浅第一次见他,高大英俊,风度翩翩,浑身似乎都散发着光芒。
当时清浅脑子里头只有两个字,儒将。
“清浅,我这辈子绝不负你!”
“在外头我是锦衣卫指挥佥事,在府里全都听你的!”
“没有孩儿也不要紧,回头咱们去族里挑选一个聪明伶俐的过继便是!你好好歇着,别想太多。”
清浅在梦中笑了,甜蜜蜜的,恍惚中她觉得袁彬到了房间,和从前一样摸着自己的头,哄着自己睡觉。
突然坐在床边的袁彬变了脸,一手死命掐着清浅的脖子,一手从枕头下摸出刀:“你这个贱妇,你怎么还不死?怎么还占着正室夫人的名头?”
清浅吓得尖叫一声醒来,浑身大汗淋漓。
瑞珠听到声音进来问道:“姑娘,可是梦魇了?”
清浅摸着自己的脖子,不自主地蜷缩在锦被里头,出了一阵子神,道:“无妨,想来是昨夜睡太晚的缘故。”
青鸢领着小丫鬟端着银盆,帕子、青盐、枝条等进门,笑道:“姑娘睡得真沉。”
清浅淡淡嗯了一声,任由瑞姑姑梳妆穿戴。
青鸢吩咐上了早膳,一屋子丫鬟鸦雀无声地侍着清浅用膳。
外头杨夫人的贴身丫鬟玉映清脆道:“三姑娘,夫人让奴婢知会姑娘一声,大姑奶奶府上递了拜帖,说是今日巳时有婆子上门送礼……”
话音未落,清浅欣喜道:“大姐姐要回来吗?太好了,上回我央她找的西洋花样子,不知姐姐是否一并带来了,你回母亲,我即刻就过去。”
玉映忙笑道:“奴婢遵命。”
瑞珠看着玉映俏生生道背影笑道:“如今夫人院子里头,除了方姐姐,就数玉映这丫环最得宠。”
清浅亲自挑了一副姐姐送的翠玉耳坠戴上,笑道:“玉映自幼失了父母,八岁被买进府后由母亲亲自调教长大的,岂是别的丫鬟能比的。”
瑞珠笑道:“就仿佛姑娘对青鸢,如同姐妹一般。”
清浅嘴角噙笑,眼锋淡淡一扫。
青鸢连忙低下头道:“姑姑说笑了,奴婢就是奴婢,奴婢只知道忠心做事,姐妹两个字万万不敢的。”
清浅并不回答,起身吩咐道:“走,咱们去看大姐姐去。”
瑞珠和青鸢连忙跟上,粉黛则留在院子守着。
清浅沿着回廊,穿过荷花池来到上房。
见门外有几个不认识的婆子,清浅喜道:“姐姐来得真早!”
清浅正要进门,只听里头一个不熟悉的管事婆子笑道:“刘姨娘的儿子十日后周岁宴,我们夫人让给贵府来送信,请贵府夫人姑娘们前去赴宴。”
杨夫人性格虽然柔弱,但涉及大女儿,不免气道:“贵府姨娘儿子的周岁宴,给我们府送信是什么意思?你们抚远将军府也太欺负人了吧,一个庶子周岁也值得大张旗鼓。”
那婆子八面玲珑笑道:“老夫人这话言重了,我们太老爷战死后,独得了少爷一个独苗,少夫人嫁过去来五年肚子没有动静,急得我们夫人求神拜佛,好容易刘姨娘先后得了两个麟儿,岂有不高兴的。少夫人是孙少爷的嫡母,孙少爷有出息,今后少夫人也算是有靠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杨夫人语塞道:“你……”
外头婆子手中的礼物,红纸包的鸡蛋,喜饼糖果之类格外显眼。
清浅一股火气直冲心头,挑开帘子朗声吩咐:“郑府的礼咱们收下了,眼看就是宫中大典,到时候母亲进宫将喜饼带给皇上和皇后娘娘一份,再让各位诰命夫人也尝尝,沾沾郑府的喜气儿。”
第十一章 怒斥恶奴
郑府的婆子见进来一个清秀绝伦的女子,明眸皓齿,知道是闻府的三姑娘,连忙上前行礼。
为首的婆子尴尬一笑道:“三姑娘,不需要这么兴师动众吧!”
清浅眼皮子也没抬一下,自顾自给杨夫人行礼告座,玉映忙上了一盏茶。
清浅见是碧螺春,心中不喜,淡淡道:“碧螺春颜色寡淡乏味,不如湄潭翠芽清澈明朗,给我换一盏。”
玉映笑道:“姑娘,这碧螺春是贡品,皇后娘娘赏赐下来的极品呢。”
青鸢瞪了一眼玉映道:“姑娘让你去换你换便去,哪来那么多话。”
玉映不满地看了一眼青鸢,嘟着嘴换了一盏新茶。
清浅撇着茶上的浮沫,慢条斯理道:“皇后娘娘挂念府上,赐的茶叶当然是最好的,若你们不说,我还忘了,咱们闻府还有一位皇后呢。”
婆子赔笑道:“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谁不说闻府教女有方。”
“是吗?”清浅将茶盏盖子重重一扣,茶盏发出叮铃铃的声音,“那你们郑府可知罪?”
那婆子不以为然道:“老奴愚钝,请姑娘赐教。”
清浅冷笑一声:“大姐姐身份贵重,是皇后娘娘的亲姐姐,当今皇上的亲姨姐,怎么?一个姨娘的儿子周岁,你们居然敢敲锣打鼓上门送周岁宴,还口口声声说也是姐姐的孩儿,哼,那你们郑府得先问问,皇上皇后是不是认这个外甥!”
那婆子气焰低了些,低声道:“哪至于这么严重?”
清浅掏出帕子,慢条斯理道:“你说得是,皇上皇后整日繁忙,这种小事用不着烦他们。不过,满京城的诰命夫人们都闲得很,回头你们的喜饼,我们府上一一送去给夫人们品尝,让她们也沾沾你们刘姨娘的喜气,如何?”
婆子一听面如土色,诰命夫人们都是结发之妻,容颜不再,韶华已逝,谁不曾吃过妾室的亏,她们最恨的就是狐媚子恃宠而骄。
若真如三姑娘所说,大肆操办庶子的周岁宴,郑府必然会成为千夫所指,老夫人也无颜参加各种宴席聚会。最后老夫人没了颜面,一腔怒气势必发泄到自己身上,治自己一个办事不利的罪名。
婆子忙跪下道:“奴婢办事不利,夫人和少夫人吩咐奴婢过来,只是知会贵府一声,喜气的话是万万没有的,是奴婢失言了。”
不过一个奴才,和她计较又有什么意思,清浅淡淡笑了笑:“既然消息带到了,就不留妈妈喝茶了,该怎么做也不用我们闻府多说,来人,封一个上等的封儿给妈妈,送客。”
婆子擦了一把汗,行礼告辞。
杨夫人稳了稳心神道:“浅儿,亏得你来得及时,方才我都不知如何回才是,有心发脾气吧,伸手不打笑脸人,不发脾气吧,可对方明显就是上门挑衅的。”
方嬷嬷笑道:“姑娘方才掷地有声,奴婢佩服。”
玉映不无担心道:“姑娘方才直言斥责郑府的人,奴婢担心,回头郑府老夫人更作践大姑奶奶了。”
杨夫人听闻此言,再次愁容满面。
清浅朗声道:“若是郑府敢这么做,咱们少傅府也不是吃素的,告御状求和离又如何?难不成人家欺负上门了,咱们还一声不吭,娘家若是这样软弱,姐姐才更会受欺辱呢。”
瑞珠道:“姑娘说得不错,只有娘家硬气了,姑娘在外头才能挺直腰板做人。”
杨夫人点点头,泪眼朦胧看着女儿,似乎女儿一夜间就长大了,不再是那个柔柔弱弱的娇小姐了。
第十二章 惊问密讯
回到闺房,清浅尤自生气,好好的鸢尾花绣成了狗尾草。
青鸢泡了一盏毛尖,蹑手蹑脚退出了门。
瑞珠看着青鸢小心谨慎的模样,笑对清浅道:“这孩子,如今倒是仔细得很,不比从前毛手毛脚的。方才听姑娘说不喜碧螺春,连忙换了毛尖。”
清浅嗯了一声,支着下巴想着自己的心事,半日方问道:“姑姑,父亲是正二品少傅,二姐姐是皇后娘娘,不看僧面看佛面,郑府为何会如此对待姐姐呢?居然任由一个姨娘踩在姐姐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