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凶猛 第68章

作者:黑香菱 标签: 古代言情

半夜的锦衣卫诏狱,平日是灯光昏暗,今日却是灯火通明。

袁彬大刀阔斧站在一具尸首前,掀开白单子蹙眉道:“这是冯元寿?指挥史误杀了太后的侄儿?”

锦衣卫指挥史卢达颓然坐在地上,手中的绣春刀上有滴滴血迹。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一石二鸟

锦衣卫十数个火把下,冯元寿的脸被照得红彤彤的,他身上穿着飞鱼服,腰间别着绣春刀,俨然打扮成了锦衣卫的侍卫。只不过此时的他,浑身是血迹,表情痛苦不堪。

卢达见袁彬问话,抖抖索索道:“他……他要杀太后案的证人,被我巡查发觉,我上前便是一刀。”

本以为立下大功,谁料杀了太后的侄儿。

袁彬见他说得不清不楚,蹙眉问道:“当时谁陪着指挥史一道巡查?”

叫昊子的锦衣卫上前道:“回袁大人,今夜是我和几个兄弟陪指挥史大人轮值,指挥史见有一个黑影进了诏狱,便吩咐我们暗中跟着,谁料此人直奔枝姨娘的囚室,将白绫套上枝姨娘的脖子,指挥史见了上去便是一刀,那人不顾受伤,捂着脸想走,指挥史对着他的脖子又是一刀……谁料,是郡马!”

卢达一直被人诟病没有真本事,见有人闯进诏狱谋杀,立功心切之下,根本没让昊子等人出手,自己亲自上前杀人。

“对!冯元寿企图杀人灭口!”卢达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他必定是杀害郡主的凶手,不然怎么连夜混进诏狱?”

袁彬不理卢达的脱罪之语,问昊子道:“枝姨娘没死吧?”

昊子忙道:“本扑腾着快死了,有兄弟用急救之法救活了她,枝姨娘醒来后木木的,眼睛直直的,几个兄弟守着怕她自尽呢。”

卢达大声嚷道:“加派人手,可别让她自尽了。”

若是自尽了,自己哪里说理去。

袁彬上前翻了翻冯元寿腰上的腰牌,冷冷道:“是方向明的腰牌,带方向明来。”

方向明在昏迷中被带过来,昊子往他脸上浇了些凉水,他一身酒气迷迷糊糊道:“兄弟,再来一杯,若是你嫂子在,便能为你做可口的下酒菜,可惜她被袁彬那贼子害了。”

袁彬冷冷哼了一声。

昊子一脚踹方向明脸上道:“胡说什么!你老婆是怎么死的,别人不知道,咱们还不知道不成?”

锦衣卫再次泼了一盆水,方向明一头一脸的凉水,总算清醒了些,问道:“我在哪里?”

回头一见旁边冯元寿的尸首,吓得全清醒了道:“冯兄弟怎么死了?”

袁彬言简意赅冷冷道:“他今夜找你喝酒,给你酒中下了药,脱了你的衣裳和腰牌,扮成你的模样混入诏狱杀人灭口。”

简简单单几句话,吓得方向明一哆嗦:“杀人灭口?”

“你还没瞧出来?冯元寿必定和郡主之死脱不开关系。”昊子解释,“他要杀太后外甥女一案的证人枝姨娘,借了你的衣裳和腰牌混进来,你以为平白无故他和你喝酒呢?”

方向明渐渐明白过来,身子筛糠一般。

“把他带下去签字画押!”卢达挥了挥手吩咐,“回头革了他的锦衣卫之职,让他滚回老家去!”

丢了锦衣卫的腰牌,让人混入诏狱杀人,这已是最轻的惩罚了。

见事实基本已清楚,袁彬吩咐将冯元寿的尸首送去庙里先存着,再将目光转向卢达。

卢达见他双目犀利,吓得一哆嗦,忘了自己才是锦衣卫指挥使,喃喃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

“先送指挥史回府休息。”袁彬吩咐,“明日请清浅姑娘过来,审问枝姨娘。”

卢达忙道:“对对对,明日一早便去,让清浅姑娘按照太后的口谕,好好审问枝姨娘,冯元寿是如何谋杀她的,如何谋杀郡主的……”

若真是冯元寿杀了郡主,卢达的罪名要轻得多。

第二日一早,春成找了妹子粉黛,粉黛在早膳后与清浅说了缘故。

清浅微微叹息道:“果然冯元寿忍不住动手了。”

“姑娘料定他会动手?”粉黛带着崇拜的目光瞧着清浅,“姑娘真是料事如神。”

清浅微微一笑道:“昨日我说的,可以替冯元寿写信,也可以替他动作,若今日冯元寿还没有动作,我和袁大人便会差人扮成杀手,对枝姨娘下手。”

粉黛嘴巴长得能塞下鸡蛋,清浅塞了一根瓜条在她嘴里,笑道:“枝姨娘对冯元寿是有感情的,不然不会咬死了不招供,若是她知道冯元寿为了活下去对她下手,你说她会怎样?”

粉黛嚼了几口瓜条,傻傻道:“会完完全全招供。”

青鸢扑哧一笑。

清浅起身,让青鸢给自己换了一身天水碧的云雁细棉裙,带了一顶面纱,面纱淡墨色飘飘拂拂,这是清浅特特让人定制的,因为这些日子常要在外行走,若处处避讳太过麻烦,索性用面纱遮脸,只留了眼睛在外头。

俏生生站在锦衣卫衙门的清浅,如暗夜仙子,锦衣卫们连忙送信给袁彬,又恭敬请了清浅进去奉茶,锦衣卫们交头接耳,镇守使夫人,果然目光清明,有几分神似镇守使。

袁彬赶了过来,见清浅于堂前神色淡然任锦衣卫们打量,笑道:“我本打算卯时末来接你的,有些琐事缠身,想不到你已过来了。”

锦衣卫们挤眉弄眼。

袁彬挥手瞪眼让他们出去。

清浅笑道:“没料到冯元寿这么着急,我当他还要过几日才动手呢。”

“听说枝姨娘还未画押,他哪里等得及。”袁彬坐下笑道,“杀了枝姨娘,然后伪造成自杀的模样,他便可一劳永逸。”

鬓上一枝金雀儿宝石押发缀细细一绺流苏,沙沙的打着面纱,清浅含笑道:“只没想到一石二鸟,卢达和方向明同时牵连进来,袁大人真是大喜。”

卢达是袁彬的宿敌,方向明又背叛了袁彬,这回两人同时涉案,无疑能让袁彬方的势力大涨。

袁彬笑道:“全是清浅姑娘谋划。”

昨日清浅特特多次提到,枝姨娘未曾画押,便是存了让冯元寿动手的心思,只有枝姨娘亲眼见到冯元寿的绝情,对他心灰意冷,才会在不用刑的情况下主动招供。

当然,两人也布置了心腹锦衣卫看守,不会让冯元寿真得手,只不过没想到卢达中途插手。

卢达不学无术,靠着和周贵妃父亲的交情,占据指挥史的位置,对袁彬一直嫉贤妒能,这回能让他吃亏,真是意外。

崇山笑着出来道:“文质,闻姑娘,枝姨娘带到了,在旁边的囚房。”

“我独自带着青鸢进去便是。”清浅微笑道,“人多了,枝姨娘未必愿意敞开心扉。”

袁彬颔首:“自己注意安全。”

清浅移步来到枝姨娘所在的屋子,诏狱的屋子是没有窗的,故而虽然白日也如同暗夜。

清浅命青鸢点了一支蜡,细瞧之下枝姨娘的鬓角居然微微有了几缕灰白,古人所说一夜白头果然是有的。

清浅吩咐青鸢:“倒一盏热茶来。”

枝姨娘的情绪不宁,此时什么都不宜说,静静陪她坐着便是。

第一百二十七章 枝姨娘招供

茶香袅袅升起,枝姨娘低低抿了一口,热茶水从喉头落入冰凉的身子,似乎让她活了过来,她沙哑着问了一句道:“郡马要杀我?”

话语中有不可置信。

“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清浅带着几分怜悯道,“没有人是值得信任的,姨娘看开些便好,。”

枝姨娘容色一分分黯淡下去,烛光轻摇,她的影子映在墙上轻晃,像是在颤抖一般。

枝姨娘再次喝了一口茶水道:“昨日如同在梦中,我在诏狱睡着,突然听到郡马小声叫我,我大喜过望以为郡马来探望我,便隔着铁栏与他十指相握,还未来得及诉衷肠,郡马突然变了脸,用白绫将我的脖子缠住,一头缠着铁栏,我挣扎着问他为什么?……”

枝姨娘泪如雨下,清浅并不打断她,只示意青鸢记下她的口供。

“郡马说唯独我死,他才安全。”枝姨娘仰天大笑,泪珠滚滚落下,“他居然想要我死,我为了他,不惜两年对着郡主做低伏小,不惜堕胎伤了身子,我不在乎,我只为留在郡马府,在他身边陪着他,可想不到,他居然要我死。”

两人果然暗中有情。

枝姨娘果然曾经有孕被堕胎,故而冯元寿不怕宫中嬷嬷去查。

清浅问了一句道:“郡马为何要杀郡主?”

女子爱起来比男子爱得深,恨起来也一样。

枝姨娘喝了半盏茶,收了泪水,毫不为冯元寿隐瞒,她直截了当道:“原因有三,一是郡主一直不曾有小日子,御医诊断恐怕子嗣艰难,郡主又善妒,不让冯元寿沾染别的女子,冯元寿常忧心冯府绝后。”

清浅抿了抿嘴道:“成亲才两年,可以慢慢调理,时日久了郡主必定会回心转意,让郡马纳妾或是从旁支过继一个子嗣。”

没有子嗣且善妒的女子多了,没见要弑妻的。

“郡主跋扈,对冯元寿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枝姨娘说出第二个理由,“冯元寿表面上对郡主顺从,但实际上内心早不堪忍受。”

清浅再次叹了一口气:“夫妻本是一体,彼此尊重是相处之道,何曾有一方压过一方之说。夫妻彼此性子不合,也不至于杀人吧。”

没有任何顾虑的枝姨娘蔑笑一声道:“第三个理由恐怕才是冯元寿杀人的最重要理由。”

清浅眼眸一聚道:“那是什么?”

“朝廷规矩,驸马郡马尚了公主和郡主,为防权势过大,只许拥有富贵和虚衔,但不得入仕。”枝姨娘清瘦的脸庞淡然一笑道,“冯元寿野心勃勃,本身有几分才情,加之是太后的堂侄,以为自己前程不可限量,将出相入将视为囊中之物。”

清浅补了一句道:“谁料尚了郡主后,不但子嗣没有,前程也没有,性格还暴虐。冯元寿不甘这辈子这么沉沦,于是铤而走险,拉拢你谋害郡主的性命。”

瞧着诏狱四周冰凉,枝姨娘的泪再次落下,早知何必留在府里,如其他三个姨娘出府,逍遥自在嫁一个平常人多好。

清浅问道:“你们怎么做到的?”

清浅的问话很简单,但里头意思很多,你们是怎么做到让沈雨默动手的?你们是怎么下药的?郡主到底是怎么死的?

虽然清浅前头有过猜测,但毕竟细节不全。

“府上的姬妾们都纷纷被赶走了,我觉得快轮到我了。前年春天,一个桃花盛开的日子,冯元寿乘着郡主回德安王府,突然对我说,一直喜欢我,想和我在一起。”枝姨娘回忆道,“我动心了,我们一直暗中幽会,或许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我们如同干柴烈火。为了他,我自愿做低伏小伺候郡主,只求留下来。”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想起前世袁彬和苏静好的过往,清浅觉得有几分刺心,淡淡嗯了一声。

枝姨娘讥讽笑了一声:“后来我有孕了,郡主逼我堕胎,我很难受,冯元寿常和我一道垂泪追思未出世的孩儿,有一日冯元寿说要为孩儿报仇,我当真了。”

从前真以为冯元寿是想为孩儿报仇,如今明白他是为了自己的前程。

“我一门心思出主意,用尽了此生所有的智慧。”枝姨娘笑中带泪,“我了解到冯元寿和沈雨默青梅竹马,于是让他这几个月对沈雨默言语多有暗示,让沈雨默生出旖旎之心,我精心准备了药粉,天天藏于指甲里,只等着时机随时下药。”

清浅补充道:“与此同时,冯元寿无意中知道郡主有晕血之征,你们更加有了底气。”

枝姨娘道:“姑娘聪慧,事情与姑娘猜测的相差无几,茶水没有问题,是冯元寿指使我放的。”

枝姨娘似乎明白,自己招供或是不招供都是死路一条,不能白白便宜冯元寿,成全了他的名声,在她的娓娓道来中,一副谋杀卷宗缓缓成型。

冯元寿平日用言语与沈雨默暧昧,让沈雨墨生出遐想,另一头他又命人悄悄告诉郡主,沈雨默和他青梅竹马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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