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倾泠月
“别担心,我可不好管闲事。”韩朴一撇嘴道,目光落在她受伤的臂上,“你这……就是为着他?”
离华反射性的握住手臂,沉默了片刻,才道:“你怎么知道?”
“哼。”韩朴冷哼一声,“他的呼吸虽尽力放轻放慢缓,常人或武功一般高的人当然听不到,但在我这个天下第二的人面前可瞒不了,且吸气间阻滞沉涩,足见他痛楚非常,这伤大概是不轻了。”
天下第二?那天下第一定只有他的姐姐了。离华觉得好气又好笑,转念一想,道:“他不是……”
“不必跟我说什么。”韩朴却一摆手阻止她,“我只是提醒你,若只是那什么印捕头那倒没什么,但不巧得很,昀王和萧雪空都在这里,他们可是十个印捕头都比不上的,你小心些。”
“嗯。”离华点头。
“那我走了。”韩朴转身,刚抬足又顿住,回头看一眼离华,思索了一小会,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抛给她,“既然你要救他,那这东西便送给你罢。我也不会再来找你,以后是生是死是悲是乐全看你自己罢。”话音未落,足下一点,人已飞跃而起,眨眼即消失于茫茫夜色中。
离华呆呆站在院中,看着手中犹留体温的瓷瓶怔怔出神。今夜大悲大痛,全不似这隐忍数年的自己,可是……能将满腹怨恨倾吐而出却是全身一松。
握紧手中瓷瓶,推门进屋,无论面对的是什么!
且试天下番外合集 正文 第九章琅华原是瑶台品(四)
章节字数:8308 更新时间:08-03-23 20:19
四、同是天涯
刚挑起帘便见应躺在床上的人衣冠整齐的立于房中。
呵,觉得这里太脏了太恶心了要离开了吗?自嘲的笑笑,却是满不在乎的走进房里。
“东陶野见过琅华公主。”房中的人却大出人意料的屈膝行大礼。
离华当场愣住,片刻后反应过来,只觉得讽刺异常,尖声道:“你这是在嘲笑我么!”
“陶野昔日曾闻白国琅华公主有‘琅ā拿莱疲袢辗街恍榇!惫蛟诘厣系娜�---东陶野---却是朗朗道。
“闭嘴!”离华厉声叫道,冷冷的盯住他,“你也敢来讥我!”
东陶野抬首,目光炯炯的看住离华,那褐黑的眸子坦然清澈。
“刚才那人所言是有道理,可也非全然正确。人是应自强自立,可非以人人皆类风王。风王文才武功莫说女子,便是男儿古往今来又有几人可与比肩。虽说人应自信不应妄自菲薄,可人必须承认有一些人就是比自己出色,无论先天才慧还是后天成就,就是要胜出许许多多的众人,那样的人是让人惊叹向往,可那样的人毕竟是少数。世间营营,众生万像,公主纤纤女子,历经国破家亡却可放手仇恨乃是智,可弃荣华尊位走入江湖乃是勇,身心遭劫却可生存至今乃是坚,为葬忠仆而可为‘不能之为’乃是义,能救伤重犯人乃是仁,如此智勇坚义仁之人众生中又有几许可比?而能有忠仆生死相随必是可敬可爱!”
离华呆呆的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他都说了些什么,屏息痴立。
“风王天姿凤仪已为神话,可公主历悲喜忧患有爱恨情仇乃是活生生的真实人生。所以公主勿须与风王相较,也勿须与任何人相比,琅华公主就是琅华公主,不是惜云公主,不是纯然公主,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琅ǎ 倍找耙黄低暌咽敲嫔祝蛟诘厣仙砬延行┒叮伤纳袂槿匆朗悄茄奶沟础�
房中静静的,只有东陶野因伤痛而有些粗重的喘息。
“我也是智勇坚义仁之人?我也是可敬可爱?我是独一无二的琅ǎ俊�
很久后,离华喃喃念着,似笑似泣的看着东陶野。
“公主是这世间唯一被誉为‘琅ā睦呕鳎 倍找翱隙ǖ牡馈�
离华猛然抬手抚住脸,没有痛哭,没有哀泣,可身子却如风中之烛颤动,指间泪珠滚落。
她,贵为公主时,虽享尽荣华与宠爱,偏生她心底却是好胜的,她不愤华纯然比她美貌,她不平风惜云比她有才,她总想着有一天超越她们,可最风光之时也是在她们的阴影之下,而今,一个贵为当朝皇后,母仪天下,一个已为传奇,万世传诵,她……她却沦为下贱历尽苦难,与她们更是天遥地隔!
可是他……他却说,她不必与人相较,无论是尊是卑,她就是她,她是白王的女儿白国的公主,她也是可敬可爱,她是世间独一无二!
这一生,何曾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这一生,何曾有人如此看她。
莫要说永远视她如天真小儿的父兄,他们的眼中只有宠溺;那些臣子宫人眼中她只是个任性无知的公主;便是昔日对她爱护有加的风惜云,她看她,不也与那息王一样,怜惜中带着一丝笑谑。
可是他……他却是这样看她。
当她是平常人,当她是活生生的人,认她是可敬可爱……
这一刻酸楚难当,这一刻悲喜交加。
这一刻便是天崩地裂,便是无间地狱,她……也无憾。
东陶野只是静静的跪着,静静的看着,没有温存的拭泪与抚慰,只是看着与等待。
也不知过去多时,当离华,哦,不,是琅华,白琅华放开抚脸的手,泪痕犹在,眸中犹存水泽,可她的神色已变。没有怨恨凄苦,也非冷若冰霜,那脸白白的,那眸澄澄的,那笑纯纯的,那是美丽无伦的琅ā�
“东陶野,我知道的,东殊放大将军之子‘抚宇将军’东陶野。”琅华轻轻的脆脆的道,“琅华不过小国公主哪能担将军此礼,请将军快快起身。”矮身亲手扶起他,“小心起来,若崩了伤口,便又白忙一番。”
“多谢公主。”东陶野就着她的挽扶起身。
琅华扶他小心躺回床上,道:“现已是皇朝天下,我虽不忘身份,但这‘公主’两字还是省去。你比我年长多识,我唤你‘东大哥’,你唤我‘琅华’可好?”
“好。”东陶野爽快答应,转而却道,“皇朝天下我绝不承认,我只知道我的陛下才是天下之主,皇朝不过是窃国的叛臣!”
琅华听得他这等大逆之言不由一怔,此时算是明白了他为何会被追捕。但自白国破灭父王逝去,无论是东朝还是皇朝,于她都无所谓忠诚。她的一方天地窄得很,只容得下她自身,所以东陶野的所言所行,于她来说无可厚非。
“琅华不懂这些,只是既与大哥相遇必护住大哥。”琅华上前为他拉起被子,“夜了,大哥早些歇息,于伤有利。”
东陶野淡淡一笑,配合的闭上眼。
琅华正要放下帐帘,忽想起韩朴给的瓷瓶,刚才顺手搁桌上了,忙取了过来,道:“大哥知道这东西是什么吗?”拔开瓶塞,一股极淡的药味。
东陶野睁眼,接过瓷瓶,刚闻着那药香不由面露异色,赶忙奏近鼻下闻闻,神色便有些激动了,“这是韩家的外伤灵药‘紫府散’,这东西不是已绝迹江湖了么,你从何处所得?”
“刚才韩朴给的。”琅华道,看他如此神色不由也有几分高兴,“如此说来这东西是治你身上伤的良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