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货娘子 第77章

作者:雾矢翊 标签: 古代言情

  足足走了半个时辰,温彦平带着他们回到先前的山涧,选了一处突起的大石头作为据点,将项清春放到大石下,让两人在这里休息,然后麻利地到周围拾了一些干枯的树枝升火。升起火后,温彦平让他们稍等,寻着原路回到先前自己摔下来的地方,马的尸体还在,已经没有了气息。温彦平解下挂在马身上的袋子,又用剑割了一大块肉,用溪涧边的大叶子包好,返回了原处。

  秋日的夜晚气温偏低,温暖的火燃起来后,驱散了些冷意,让两人感觉好受一些。

  大皇子和项清春看着忙忙碌碌的小少年,然后不由相视苦笑,他们堂堂大男人,竟然流落到让个孩子来相救,怎么想都憋闷。

  天色已经暗下来,温彦平坐在他们面前,就着火光打量他们的脸色,然后从袋子里拿出一些伤药,说道:“你们先上些药吧。不用担心,我来之前已经让卫师兄去通知人了,后面还跟着几个侍卫,很快就会找过来的。”

  大皇子松了口气,项清春却有些怀疑地看她,担心天黑那些侍卫找不到这里来。

  大皇子整条胳膊都是血,温彦平用剑将他的衣袖割下来,便看清楚手臂上那条从肩膀蔓延到手肘的伤,查看了下,发现只是皮肉伤,没有伤及筋骨,养些日子便好。给大皇子简单地处理了伤势,温彦平蹲到项清春面前,瞅着他。

  项清春回望他,秀美的脸上面无表情。

  “咳,狐狸精,我不会接骨。”温彦平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然后道:“不过我可以试试。”双眼亮晶晶的。

  项清春哼了一声,说道:“我可不敢让你随便接骨。”

  见他不买账,温彦平也不纠结,说道:“我去给你们弄些烤肉。”

  温彦平将树枝一头削尖,然后将处理干净的马肉切成一块一块的,串到树枝上,架到火上开始烤,等烤到半熟时,便从腰侧的小荷包里摸出香料洒上去。

  项清春坐在篝火前,看着那烤焦的肉,嘴角有些抽搐,终于忍无可忍地接过烤肉,自己来弄。虽然他没有自己的小厮弄的好吃,但也比温彦平的水平强了不止一倍,最起码不会将肉弄得外焦里生。

  温彦平笑嘻嘻地让他接过烤肉的活,然后蹲到一旁问他们情况。

  大皇子眸色幽深,愤怒地说道:“那些刺客不像是中原人,精通暗杀之术,若不是我的亲卫牺牲性命为我们争取了逃跑的时间,恐怕我们早已遭到不测。”不过倒霉的是逃离了刺客又陷入了狼窝,实在是够倒霉。“清春,你有什么看法?”

  橘色的火光跳动在少年秀美的脸上,虽然此时发丝凌乱,衣服破烂,但却无损他的美丽,一双幽深的眼眸折射着火光。项清春慢悠悠地说道:“他们的武器是一种扁平的弯刀,据闻这是海外某个岛国特有的武器之一。我以前看过一本名为《海外杂谈》的游记,倒是知道一些关于其中一个岛国——倭国的特征,他们的身高也与咱们大楚有区别,普遍不高,所使用的武器便是这种弯刀……”

  项清春侃侃而谈,从一些蛛丝马迹中寻出了几处疑点,很快便推测出那些刺客可能是倭国派来的潜伏在大楚的细作,让大皇子听得又惊又怒,不禁一拳捶向身旁的大石,顿时皮开肉绽,可见愤怒之极。

  “大皇子,别为了些不入流的东西自虐,太不值得了。”温彦平劝道:“你瞧瞧,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对他们放在心口难开,所以才这般愤怒。”

  “……”

  大皇子一口血含在喉咙里差点憋死自己。

  项清春深深地吸了口气,说道:“你少说两句。”惹恼大皇子对她可没好处。

  温彦平无辜地看着他们,自己不是在安慰大皇子么?哪里错了?

  而这副无辜的模样,让大皇子再一次感觉到一种深沉的憋屈——果然温子修的儿子不是什么简单的货色。

☆、第107章

 

  吃完了烤肉,又等了近一个时辰,才有人寻来。

  寻来的人是严恪。

  “彦平,你们怎么样了,大皇子安好,”严恪站在陡坡上方往下面喊,声音伴随着清凉的夜风而来,在山涧回响。

  “大皇子和项师兄受伤了,我没事。”温彦平喊道。

  “知道了,你们稍等,我们马上下去带你们上来。”

  大皇子听着两人对吼,脸上多了几分笑意,只觉得这两人率性的行为还是孩子。不过,严恪能在这般短的时间比任何人还要早地寻到这里,证明他的能力是不错的。

  过了一会儿,严恪和一个侍卫跳了下来,腰上分别系着结实而柔韧的藤条,藤条的另一端被上面的侍卫拉着,呆会要上去的时候,只要拉一下藤条通知上方的人,然后便不用费太大的力气借着上面的拉扯上去。

  严恪在周围查看了会儿,知道温彦平先前从这里摔下来过,一脸同情地拍着她的肩膀说道:“彦平,你也特倒霉了,平时你不像是这么不小心的人啊?不过你没有像那匹马一样摔死,还算命大。”

  听闻她从陡坡上摔下来,项清春的脸色兀变,又气又急,不过因为有大皇子在,倒是不敢表露出太多异样。倒是大皇子有些感动,慎重地对温彦平说道:“温彦平,你的救命之恩,本皇子记下了。”

  温彦平马上笑嘻嘻地应下了,毫不客气地索得大皇子的一个承诺。

  很快地,众人便回到陡坡上的树林中。

  严恪是最先找来的人,除了他带来的一个侍卫外,还有两个先前跟着温彦平一起来的侍卫,见到他们,温彦平一脸了然地问道:“你们怎么来得这么迟,不会跟丢了我后又迷路了吧?另外的两个人呢?”

  那两个侍卫羞愧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回温少爷,咱们确实是迷路了。另外两个人中了埋伏死了。”

  严恪走了过来,说道:“回去再说吧,这事由皇上来定夺。”然后看向他们带来的马匹,开始分配坐骑。

  一共有七个人却只有四匹马,有三匹马是需要两个人共骑。不过大皇子和项清春身上都有伤,不宜自己骑马。于是最后分配,大皇子和项清春分别与侍卫同骑一匹马,另外温彦平和侍卫一匹马,严恪自个占了一匹马。

  项清春一看这分配,整个人都不好了,暗暗地咬了下牙,方说道:“严公子,还是让小师弟自个一匹马吧,她马术不错,夜晚并不受影响。”

  严恪瞪眼道:“我骑术也不错啊!而且他一个小孩子,自己一匹马走夜路多危险啊?”坚决不肯放弃独享一匹马的待遇。

  温彦平觉得自己被小瞧了,叫道:“严恪,咱们来打一架,谁赢了就自己骑马。”

  闻言,项清春整个人都不好了,心中纠结无比,他一面觉得温彦平总是这般与人打架不好,一边又想让她获得独享一匹马的资格。不知怎么地,他总觉得让温彦平和男侍卫同坐一匹马很不好,他心里也不舒服。

  最后大皇子看不过眼,觉得这两个都是小孩子心性,亏他刚才还觉得他们比那些侍卫还厉害,直接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要打架定胜负。本皇子看吧,温彦平和清春是师兄弟,让他们同骑一匹马行了。不准反对,就这么说定了。”

  项清春满意地不说话了,温彦平虽然有些埋怨,但相比其他臭男人,作为好兄弟的项清春还是能接受的。

  温彦平个子矮小,坐在前面,项清春坐在他身后,圈着她的腰,迎面吹来的风仿佛将身前那个人的气息体温送入呼吸间。项清春不敢用力圈紧怀里人的腰肢,那般娇小的身子,坐在他面前仿佛嵌在怀里一样,人很小,腰也细细的,他的双手竟然能直接合拢住——果然还是小孩子,根本没长大嘛。项清春安慰自己,等这小子长大了,应该就和平常的男人一般粗壮了,所以他不能生起别的异心。

  黑暗中的视力昏昏蒙蒙的,项清春只能依凭着声音判断周围的人所在的位置,然后倾身凑到怀里人的耳边,如同絮语一般地说道:“回去后,无论别人问什么,你一律说不知道,其他的交给我和老师就好。”

  温彦平只觉得耳朵痒痒的,对方的呼吸喷在耳廓上,白玉般的耳坠红了,幸好现在夜色很黑,没有人发现这点。理解了他的话后,温彦平只当他又冒出一肚子坏水了,十分爽快地应一声。她虽然有些心眼,但若是论权谋算计,自己是算计不过朝中那些老狐狸的,还不如现在乖乖当个孩子活得潇洒一些。

  行了一会儿,便遇到了来寻他们的侍卫,见他们平安无事后,侍卫放出了信号弹通知围场中搜寻的人马,顺便护送他们回营地。

  一个时辰后,他们平安回到西山围场的营地。

  许是已经从前头先回来的侍卫那里知道两人受伤了,回来后便有御医过来。大皇子被人簇拥着直接带到了皇帐,项清春这里可怜兮兮的只有几个人围过来关心,其中一个是他的小厮,三个是项家的人,不过看他们的神色,似乎颇不以为然,根本不像是担心亲人的样子。

  温彦平看他挺可怜的,便屁颠屁颠地跟上去。

  刚到项家的帐蓬不久,卫朝浥等人也来了。

  莫潜先是一巴掌盖在温彦平的后脑勺上,幸灾乐祸地说道:“小师弟,你惨了,表哥知道你跑了的消息时,可是气坏了。”然后又蹦到项清春那里,看到御医正为他清洗扭伤的腿,上面有很多被石砾和树枝制造出来的伤痕,鲜血淋漓,可以想像当时的惊险,有些被惊到了。

  周拯煦见项清春泛白的脸,拳头攥得死紧却不吭一声,倒有些敬佩。

  温良到来的时候,正好瞧见御医正撕开了项清春的裤管露出双腿,为项清春接骨,而他家那没有丁点姑娘家意识的义女大咧咧地站在那里,顿时脸色很不好了。

  见到他,温彦平有些心虚,下意识地缩到莫潜身后。莫潜现在虽然不是胖子了,但块头还是挺大的,完全能将她挡住。莫潜也自觉地移了移身体,朝温良傻笑着,讨好地叫了一声“表哥”。他与温彦平的感情最好,温彦平闯祸后他都会自觉地一起承担责任。

  温良好笑地瞪了他们一眼,然后方去关心学生的身体。

  因为接骨,项清春的嘴唇咬得鲜血淋漓,脸色更是苍白如纸,见到温良过来,蹙紧的眉宇方松了几分。

  此时人多嘴杂,有再多的话也不好说,温良拍拍他的手臂,宽慰道:“你好生歇息,有什么事情交给我就好。”

  项清春感激地点头,妖异的丹凤眼多了几分暖意。心知此时是多事之秋,温良作为皇帝的御用军师,分-身乏术,还能抽出时间来看他,这份心意他记在心中。

  大皇子遇险,混入西山营地的他国细作,还有行刺大皇子的刺客……等等的事情都让温良忙得脚不沾地。看了学生的情况后,吩咐另外两个学生照顾项清春,然后扯着义女走了。

  温彦平乖乖地被拎回自己的帐蓬,看了看帐蓬外守着的小路子,吐了吐舌,吩咐人送来热水洗去身上的泥巴草屑,方晾着一头长发坐在帐中倾听外面的声音。

  等了很久,一直没有听到隔壁的帐蓬传来声音,心知温良现在应该忙着,温彦平将半干的头发束起,然后找了个借口将小路子支走后,溜出帐蓬,往项家的帐蓬跑去。

  到了项清春居住的帐蓬前不远,温彦平见门前有侍卫守着,眼珠子一转,便转到了后头,将耳朵贴在帐蓬墙上。里头传来细细的说话声,凭她的耳力也只能听了个隐约的大概,像是在谈论这次大皇子遇险的事情,似乎是有人陷害,而那些刺客不过是将计就计。

  帐蓬内,项清春面色平静如水,说道:“老师,这次他们针对的人是我,大皇子不过是被我拖下水罢了。我以为有了大皇子在,他们应该收敛一点,却算漏了那些倭国的细作。”

  温良端着茶盏,眯着眼睛道:“这些年来倭国一直搔扰我国沿海一带的城市,对大楚有虎狼之心,皇上早有对付他们的心思,想来应该是倭国那边得到了消息,想先下手为强,给咱们制造一些混乱。大皇子是皇上的长子,在倭国人看来,皇上百年之后,是最有继承权的皇子,若是除了大皇子,倒是能打击朝廷。”

  项清春默然,这种事情是国家机密,不过凭他的聪明,也能猜测出几分。

  两人又讨论了一会儿,项清春犹豫了会儿,说道:“老师,说句羞愧的话,这次是学生大意了,没想到我二叔和几个兄弟会出手……”

  温良见他神色黯然,十分难过的模样,伸手拍拍他的肩算作安慰,说道:“凭你的才智,在哪里都会得到重用。站在大皇子那边的人太多了,你又是大皇子最信任的人,他们自是容不下你。寻个时机,脱离了大皇子吧。”

  项清春点头,这事他早有计划,这些年来在暗中步步设局,他要的是一个能全身而退的局面,并不想在脱离了大皇子后伤筋动脉。不管那个位置将来是哪个皇子坐,他都要为自己挣一个辉煌体面的未来。

  等温良离开后,项清春面无表情地看着帐蓬里的烛光,脸上哪里有刚才的黯然伤感,半晌对着在夜风中摇曳不止的烛光露出一个冷笑,上挑的丹凤眼里滑过一道妖诡的异芒。

  “狐狸精,你笑得真丑!”

  清脆的声音响起,项清春吃惊地望去,便见到半支起的窗口探出一个脑袋,那人露出一个阳光的笑脸,然后轻巧地翻窗进来,落坐到他面前的位置上。

  “你……”项清春吃惊不已。

  温彦平大大方方地说道:“不用害怕,我很小心的,没有人发现。”

  项清春扶着额头,咬牙说道:“老师刚才回去了,若是发现你不在,仔细他罚你。”

  听罢,温彦平有些坐不住了,决定速战速决,赶紧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腿伤要多久才能好?真是对不起啊,刚才我爹看起来太凶了,我没胆留下来等结果。”

  “就为了这点事儿?”项清春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但是无疑的,一直讨厌的丑小子这出奇不意的举动却让他十分窝心,心里有一种脉脉的温情流动。“太医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一百天内,我得在家休养了。”

  温彦平听罢,捂着嘴笑了起来,“哎呀,真可怜。放心吧,我会带礼物去看你的。我记得你院子里有好几个美人丫环,应该还在吧?你记得给我留着她们啊。”

  瞬间,什么温情感动窝心都是屁,项清春只觉得一股子的气往胸口涌去,憋得他上上下下不得,难受极了,最后只能咬牙,恨道:“滚!”

  被扫地出门的温彦平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干嘛这般生气,难道是叛逆期到了?

☆、第108章

  本来第二天辰时就要拔营回京城的,但因大皇子遇刺一事,推辞了一个半时辰。此时,整个营地的气氛显得紧绷,戒备森严,巡逻的士兵增加了两倍,使得那些爱串门子的世家公子也不敢随意出帐蓬,乖乖地呆在自己的帐蓬里猫着。

  温彦平正陪着温良一起吃早膳时,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刘良甫过来告诉她,皇上召她去问话。

  “刘公公吃早点了么,”温彦平问道,嘴里还咬着一个蟹黄包。

  刘公公经常送四皇子到温府,与温府的几个孩子经常见面,一来二去的,也熟悉了。见她的包子还没吃完,也不催促,笑道:“多谢温大公子关心,杂家已经吃过了。”

  皇帝召见,温彦平也不敢耽搁,将咬到一半的包子囫囵吃完,又喝了半杯蜂蜜水,接过小路子递来的帕子擦嘴,对温良道:“爹,我去了。”

  温良放下筷子,叮嘱道:“见了皇上别没大没小的,乖乖回话,知道么?”

  听出他隐藏的话语,温彦平极为乖巧地回道:“知道了,我绝对不会给您丢脸的。”

  跟着刘良甫一起来到皇帐前,温彦平紧张地捏了捏手指,得到里头的宣传后,方平静地走进皇帐,规规矩矩地给坐在上方的人行礼请安,得了允许后,站起来肃手候在御案前,不敢多瞄。

  这副拘谨的模样倒是让崇德皇帝笑了起来,低沉的声音放轻了几分,说道:“不用紧张,像平时在你爹面前时就行了。”他可是瞧过这小孩子怎么将素来也是问题青年一个的温子修气得恨不得打她屁股,很有年轻人的朝气,这般拘谨倒不像她。

  温彦平老实道:“回皇上,草民不敢,我爹知道后会生气的,到时他要罚草民写大字,草民就没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了。”

  一旁的刘良甫有些黑线,你也太老实了吧?

  “哦,你平时喜欢做什么事?”

上一篇: 且试天下

下一篇:胭脂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