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醉酒微酣
“我还有这条命,可以还给他。”
她要还债,所以她情愿死。
玉卿意,你休想。
你说过死了倒干脆,哪儿如受尽人间苦让人解恨。所以你不许那个男人死。
同样,你欠我兄弟那么多,我也不许你死。
你给我活着,活着赎你一生罪孽,活着偿还大哥对你的十年情谊。
玉卿意你不知道罢?会在酒里下药的不止你一人。我第一次夺过你杯子的时候,手里其实捏了颗药丸。
这是你当日不要的东西,我买了下来。我要向你证明,那些被你弃之如履的,是世间对你最好的。药丸如此,人亦如此。
你不爱的,才是最爱你的。
三日出殡,玉卿意下葬当夜,我趁着那男人悲痛昏厥,带着人去掘坟解恨。
你别以为躲在地底就能了事,我让你死也不安生。
如你所说,我丧心病狂。
“……你是谁?我……又是谁?”
“你叫忘知。”
前尘尽忘,情仇不知。
“阿杉!阿杉!起锚,出海了!”
船长叫我,我回头应道:“诶——!”
荡桨扬帆,逆浪行舟。我如今漂泊于茫茫大海之上,碧海蓝天笼罩,终是逃出那所囚笼。
娘亲坐在船尾,看着我给她种的一盆花儿,笑眼眯起。
船头咸湿海风,送来一段话。
“大哥,她是什么样的人?”
“她啊……是世间最好的女子。”
你以为我们相识仅半载,殊不知,你住在我心里,整整五年。
春夏过,秋冬逝。我记着你,又多一载。
番外二 记
半生幽梦,半生清醒。
人一旦濒临死亡,许多记忆便如浪潮般涌上脑海,不管是记得深的还是浅的,都突然在眼前划过。
假如没有那场变故,我想我长大后会像父亲一样,成为一个花匠,然后讨一门媳妇,老老实实帮东家做事,踏踏实实过日子。平淡无奇,简单朴实。
可变故是无法预料的,人生亦如此。
其实自打景然出世睁眼,我便有了一种不祥预感。因为他的瞳色不和我们一家人一样,反而和东家老爷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
当年年幼,我并不知晓这是为什么。反正爹娘说他是我弟弟,我便坚信他是我弟弟。
孰知,灾难就从这双琥珀色的眸子开始。
那日,我带着景然在园子里给盆景拔草。烈日炎炎,蝉鸣聒噪,我出了满身大汗,景然一张脸也被晒得通红。于是我叫他去树荫下歇着。
“啊——”
女孩儿的尖叫声从那边传来,我赶紧跑过去,见到东家小姐吓得脸色惨白,靠着树干瑟瑟发抖。
她话都说不清了:“你、你快拿开……走远……”
我转头一看,景然手里抓了条刚从土里刨出的蚯蚓。
我赶紧把景然护在身后,不住给小姐道歉。我当时并未多想,只是担忧景然惹怒了小姐,祸及爹娘怎么办?做这一切皆是出自本能。
还好小姐很通情达理,缓过劲来训了我们几句就算了。她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低着头答:“阿杉。”
“唔……峭石七星杉,凌云势森耸。名字不错。”小姐偏头又问,“他呢?”
景然探出头来说话,他与小姐四目相对,皆是一怔。
两双眸子,一模一样。
最后东家小姐先走了,她走的时候不住回头看我们,目光里带着浓浓的好奇探究。我猜,她应该在想,为什么一个家奴子和她竟是如此相像?
此后不久,噩梦降临。我尚且混沌不明,便被赶出了府去。
府里的老管事塞给我个包袱:“阿杉你快走罢!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
我不肯:“我走了爹娘怎么办?还有弟弟呢?”
老管事焦急不已,一个劲儿推搡着我:“不要管他们了。快走快走,否则我也保不住你!记住,好好活着!替你爹娘活着!”
我出生就在沈家,除了这里我没有去过别的地方,我根本毫无出世经验,更不知人心凶险。所以我连华州城也没走出去,便被人骗走了包袱里仅有的银子,甚至还沦为人贩子的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