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醉酒微酣
晏知指着一行小字,一本正经地说道:“你看这里,这笔是进项,你算成了出项,少加一笔又多减一笔,账目自然对不上了……”
晏知又随手翻了几页,粗略浏览一下,挑出好几个小错,一一指给玉卿意看。玉卿意一看确是如此,于是暂且把两人恩怨抛在了一边,拿笔把算错的地方都改了回来。
她心想,这登徒子讨厌是讨厌,人倒挺聪明的,眼力劲也好。反正她一个人对账不知道要对到猴年马月,有个人帮手也好,送上门来的账房先生,不用白不用。
刚开始晏知只是帮忙找错,后来慢慢就算起账目明细来,再后来他把所有的账册都核对了一遍……
书桌让给了晏知,玉卿意搬个小矮凳坐在旁边,双手托腮,一会儿看看账册,一会儿看看对账的男子。
肤色匀净,英眉薄唇,长的也算俊朗,不过不是什么举世无双的美男子,只是这双略微狭长的凤目总是含着几分春情,眼波一扫顾盼生辉,比女子的翦水秋瞳还要动人。此刻这双眸子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账册在看,眉心微蹙,神情专注,看起来……也挺好看的。
一人坐着,一人看着,时间不知不觉流淌过去,转眼暮日西斜,从没关的小窗户照射进来,给两人都披上了一层薄薄金纱。
“啪”一下,晏知合上最后一本账册,举手捏捏肩头,回首便见到玉卿意盯着自己看得出神,眼神里有些悠远,蕴含着薄薄的雾霭,很缥缈。
小野猫安静下来的时候,真是分外乖巧,特别讨人喜欢。
他笑着去捏了捏玉卿意的鼻子,戏谑问道:“我有那么好看么?”
玉卿意脸颊一臊,赶紧把视线移开,口是心非地说道:“谁看你了?自作多情!”
“小赖皮又嘴硬不认账!”晏知无奈地摇摇头,提笔在白纸上写下几个字,递了过去:“喏,这是总账的数目,拿去交差。”
玉卿意毫不客气地接过,继而理直气壮地问道:“说吧,想要多少酬劳?”
世上没有不劳而获之事,更没有白送上门的人情。她可不想欠了这登徒子,拿钱打发掉了事。
晏知摸着下巴:“要多少都可以?”
“你想得美!”玉卿意剜他一眼,“我就当雇了个账房先生,你开个合适的价钱,我拿银子给你。多了不给,我也给不起。”
“嗯。”晏知先是淡淡应了一声,然后作出一副锁眉深思的模样,徐徐走到窗边,往下瞥了一眼。
“这样吧,我要这个数。”过了一会儿,晏知竖起一根手指比了比。
“十两?”玉卿意见状撇了撇嘴角,心想这厮还真是不客气,开价挺高。不过她依然爽快答应道:“行。你等着,我拿给你。”
从钱箱里取来一锭银子,玉卿意走到晏知跟前丢给他:“拿去!现在把我的玉扣还来。”
晏知看着那锭银子笑了,抬手摆了摆,道:“我说的不是十两银子……”
玉卿意闻言瞪大眼,难不成想要一百两?这厮狮子大开口啊!
“就十两,多的我没……唔!”
还不及她出口讨价还价,晏知忽然伸手袭来,一掌覆在她的后脑上按住不让她动,低头含住了喋喋不休的小嘴。
猛烈狂热的深吮,不容置疑的掠夺,亲密无间的舔舐……对方好像想把她吞掉一般,衔住唇瓣狠狠地吸着,牙齿轻咬在唇上,带来微微的刺痛感。
玉卿意仿佛被冰雪冻住,血液都停止流动,连抬手推开人也无能为力,浑身泛起异样的酥麻感,整个人几乎都要化为一泓春水。
直到胸腔中的空气被耗得一干二净,晏知才气喘吁吁又恋恋不舍地放开玉卿意,他垂眸看去,只见小美人星眸半阖,樱唇微张,胸脯起伏甚为频繁,缕缕芬芳自檀口溢出,气喘不暇的样子。
他的手指缓缓滑过她的脸颊,轻声说道:“这就是我要的酬金。”
只要一个吻,一颗心,一份情。
玉卿意还愣愣的,沉浸在刚才突如其来的风暴中不能自拔,晏知却已经一腿跨出窗户去,回首笑道:“我明日再来。”
青影一闪,晏知一跃而下。小楼上顿时恢复平静,余留玉卿意直立窗边,盯着手上纸笺发呆,只觉恍然如梦……
这日回家,玉卿意把总账单子呈给祖母过目,玉老夫人见了惊喜之余有些诧异:“你全部的账册都看了?”
玉卿意不敢提及晏知,只得硬披着头皮承认:“是。”
“好,好。卿意今儿个辛苦了,下去歇着吧。”玉老夫人连声道好,眉开眼笑的样子,颇为体贴地一早就放玉卿意回房了。
待人走后,徐娘笑着上前:“老太太您看,大小姐虽然玩性大了点,可真要做起事来也不输给少爷呢!这回您总该放心了吧?以后您就可以安安心心在家享清福咯!”
玉老夫人心情大好,笑道:“但愿如此罢……”
如果两个孩子真能按照她期望的那般走下去,她也就真的放心了。
春去夏又来,转眼进入炎暑。骄阳炙烤大地,蝉鸣聒噪,空气里四处弥漫着燥热的气息,而沉香楼二楼之上的偏隅一角,燃情更浓。
这两三月以来,玉卿意每日都坐镇沉香楼,晨来暮归,风雨无阻。这里的工人只道大小姐是当真对自家生意上了心,日日过来盯着,把账目算得妥妥帖帖,却哪里晓得每日她关了门在房里,实是另有佳约。
端午将至,家家户户挂艾叶插蒲草。沉香楼身为香粉世家,自然更要在铺里摆弄些花花草草,显出几分独到之处来。
门框房梁上都挂着串串香茉莉,白白长长的一绺绺儿,远远看去就如蚕丝流苏一般,且还携着清雅馥香。还有数十个银色大瓶,插满葵花榴花栀子花,摆放在店铺四周,芬芳环绕阁楼,香飘十里长街。
沉香楼近日生意极好,楼下来买香囊的宾客络绎不绝,闹哄哄的。楼上倒是静得出奇,只有玉卿意独自在房,一直踱步走来走去,显得有些焦躁不安。
笃笃,笃笃笃。两轻三重的扣窗声传来,玉卿意赶紧过去打开西边的小窗户,把人放了进来。
来人还没站稳,就听见一道娇宠的埋怨声:“你怎么现在才来?我都等好久了!”
这大白天爬窗的人正是晏知,他一来就凑过去抱住玉卿意,先在她唇上啄了一口:“小气鬼生气了?”
此时的他们已经不是当日水火不容的冤家,而是一对相互倾慕爱恋的小情人。这种关系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的玉卿意也不知道,好像自然而然,晏知就成为她生活中的一部分,占据了她大半的时间,与她密不可分。她迷恋他依赖他,更深深地喜欢他,所以她胆敢离经叛道,日日和他在沉香楼幽会。
初陷情网的女子,就如刚刚会飞的雏鸟,总有着异乎常人的勇气和魄力,盲目飞翔,以为可以飞到天涯海角。谁知大多数鸟儿都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最终只能落得个坠地而亡的下场。
玉卿意佯怒捶了他胸口一下:“我才不是小气鬼!说,怎么晚了那么久?你是不是……是不是去陪其他女子了?!”
“呵呵……”晏知刻意逗她,顺着往下说:“哎呀你怎么知道?我刚从一个大美人那里过来呢。”
“你!”玉卿意腮帮子都气鼓了,撅着嘴把手一甩,“那你还来找我干什么?你走啊,陪你的大美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