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醉酒微酣
晏知眼眶酸涩欲泪,他忍着哭意,挤出一抹勉强笑容:“我是三郎啊,你的三郎。我们回家好不好?跟我回家……”
玉卿意不相信:“你骗人,我家都被卖了,哪里还回得去?”
当年晏知盛怒一走留下一堆烂债,沉香楼几乎被逼到了绝境,万般无奈之下,玉卿意卖掉玉家老宅换得现银,偿还了账目,才勉强支撑起摇摇欲坠的沉香楼。
自此,沉香楼一蹶不振,枉有百年香粉世家的名号,却难现辉煌。
晏知揩掉她脸上不知是酒是泪的冰凉液体,亲吻着她的手背不断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当年的事我都知道了,我不该就那样走掉,是我失了理智,是我大错特错。卿卿,失去的还会回来的,我们的孩儿,也会回来的。”
提起孩子,玉卿意眼里划过一抹明显的伤痛。她摇着头,眼泪大颗大颗掉了下来:“不会有了,再也不会有了……”
“会有的会有的!”晏知怕极了她这副痛不欲生的模样,抱着她信誓旦旦地说道:“我们还要生好多好多个,有儿有女,过年的时候一家人热热闹闹坐在一起,围着大圆桌子,给他们一个个发红包……”
“我不会有孩儿了,不会了……大夫说我以后都不能生……”
说着说着,玉卿意突然嚎啕大哭,举拳狠狠往晏知身上打去:“你知不知道我盼了多久才盼来他?我还不知道他是男孩儿女孩儿……你把他赔给我!赔给我!赔给我啊!”
晏知就这样紧紧抱住玉卿意,任由她一通乱打,不吭一声。直到她发泄完了,倦了累了,他才打横抱起她,离开了酒馆。
月凉如水,浅浅银辉照在身上,却比不得心中凉寒的万分之一。
玉卿意哭闹过后便在酒劲醺迷之下睡了过去,晏知抱着她,徐徐往沉香楼走去,每走一步,都像踩在了刀尖上,锥心的疼。
那些他自以为是的不甘和愤怒,比起怀中女子所遭遇的痛楚,算得上什么?
晏知愧疚懊悔至极,他以为她是没心的,竟然那么绝情,可是到头来他才发现最绝情的居然是自己。
“三郎,这是你欠我的。现在我要你还给我,把所有的都还给我。”
晏知想起这句话,那晚他以为她是在沉沦欲海时意乱情迷随口说说而已,这时回想起来,才知道她是在向他讨要那个逝去的孩儿,那个证明他们血肉交融的小生命。
他这辈子,注定欠她的了。
晏知俯首下去,在玉卿意额头烙下轻轻一吻。他说道:
“你要什么我都给,这条命,也给。”
……
“呃……”
宿醉之后喉咙又干又痛,玉卿意扶着额头撑坐起身,发觉腿上被什么东西压着,沉沉的动弹不了。
“你醒了。”
竟然是晏知趴在床沿睡着了,他被这点细微的动静惊醒,然后过来扶着玉卿意坐起。
“头还痛么?我去叫人煮碗醒酒汤。”
一早的晏知显得特别体贴温柔,玉卿意揉着眉心,还有点回不过神来。
她没记错的话,昨晚好像是晏知送她回来的?她醉成那个样子,又是和沈灏在一起,换作以前他早就发火了,怎么今早还如此温情脉脉的?他到底又在打什么主意?
真是一个反复无常的男人。
“不用了。”玉卿意果断拒绝,直接问他:“你在这里干什么?有事就说,没事就走。”
晏知倒了杯温水过来,在床边坐下:“我怕你晚上难受没人照顾,所以就陪在这里了。好点了吗?想吃什么东西?我吩咐下面去准备。”
玉卿意随手接过杯子含了口水润了润嗓子,狐疑看着晏知,并不搭腔。
晏知接受到她不信任的目光也不尴尬,而是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先起来吧,我去叫厨房熬些白粥。”
言罢他便走了出去,留下依旧没头没脑的玉卿意百思不得其解。
他怎么那么奇怪?撞坏脑袋了?!
玉卿意摇摇头,决心不去管这些。她换了衣裳正要梳头,门外响起含笑的声音。
“玉姐姐?你起来了吗?玉姐姐?”
玉卿意捏着梳子就去开门,见到含笑绵软开口:“刚起。你怎么过来了?腿上的伤好些没?”
含笑咧嘴露齿一笑:“我都好了!我昨天来找你好几次你都不在,你去哪里了?我还以为你不理我了……”他嘴角一撇,显得有些委屈。
“怎么会?昨天……我有事出去了,很晚才回来,我怕打扰你睡觉,就没去看你。”
含笑这下满意了,看见她手里拿着梳子,颇为殷勤地夺了过来:“玉姐姐我给你梳头!你喜欢什么样的发髻?我会的样式可多了,就连画意姑娘也常叫我给她梳呢!”
玉卿意心头愉悦起来,偏头笑着答应:“好呀。”
“含笑,把头发都挽上去呀,这是姑娘家的样式,不适合我。”
“怎么不适合?就这样才好看呀。”
“不行不行,未出阁的姑娘才这样呢,我嫁过人的。”
“可你现在不是和离了么?既然和离了就不是他家媳妇了,当然要变回小姑娘的打扮。”
“呵呵,什么小姑娘?我顶多是个双十之年的老姑娘,还是不要了,不妥当。”
“不嘛不嘛!这是我辛辛苦苦梳的呢!你拆了就白费我一番心血。二十岁又怎么了?桃李年华,正是女人最漂亮的时候。”
“……我说不过你。”
晏知回来的时候就看见玉卿意坐在梳妆镜前,含笑站在她身后,两人有说有笑。镜里一张美颜笑靥如花。
含笑眼角一抬,看见镜子角落处出现的人影,俯身下去凑到玉卿意耳边,双手按住她的肩头,很亲昵地说道:“你想配哪根簪子?这支珍珠的好不好?”
他的嘴唇就擦着玉卿意的耳垂,呼出的微微气息还带着茉莉的香味。
玉卿意下意识就把身子往后一仰避开,表情有些怪异,好像非常忌讳似的。她开口道:“就这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