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深日暖 第91章

作者:怀愫 标签: 古代言情

  这事儿还是玉娘接了过来,她一来秀娘也有人说道了,玉娘听见她说便笑:“这是太太不好开口,若信得我,便由着我去说。”

  秀娘却不曾想到这个,行院人家懂的自然多些,放着玉娘在,她竟还烦忧这几月,也不再推了,夜里就叫玉娘跟蓉姐儿睡一道。

  两个早早熄了灯,玉娘挨着蓉姐儿的耳朵,说的她满面赤红,这回却是把好的坏的都听过了,比如要受孕怎么更容易些,再比如若不想早早有了娃儿,又要如何行事。

  蓉姐儿虽十五了,身子却还不曾长实,玉娘怕她一进门早早怀上娃儿不能跟到徐礼任上去,叫别个钻了空子,教她一完事就洗干净,若是徐礼依得她,再不能在里头。

  蓉姐儿拿被子闷了头,羞的不能自抑,这回知道春宫是个甚了,玉娘偷偷塞给她一本小册子,叫她藏着私下里看。

  她接过去扭捏了半日,吐吐舌头道:“是不是那些个,阅后即焚?”到底还是开句玩笑,玉娘摸摸她的脸:“嫁人不易,姐儿是有个福气的,日子定能过得好。”

  眼睛一瞬就到了九月二十五,天气不冷不热,看着天高云淡,夜里满天星子,第二日也是个好日子,微风吹在人身上很是惬意。

  这一日再没多少事情好忙了,前头要忙的俱都预备妥了,待客的点心也蒸好了,大菜也都烧得了,只等着办宴的时候回炉,丫头下人都穿了新衣,堂前撒扫干净,贴上红喜字,挂起红灯笼,箱笼俱都理得了搁在厅堂里,只等着明儿一早抬出去。

  却不是四十二抬,是六十八抬,多出来那些个全是金银器物,摆设玩物,绸缎衣裳,光是绣花的迎枕坐褥迎手靠背就有四只箱子,东西越积越多,四十二抬塞不下进,六十抬又不好响亮,多凑了八抬出来,俱是毛料缎子,蓉姐儿看了直咂舌头:“这许多,我有几个身子也穿不完呢。”

  “又说傻话,这些个俱是叫你当礼送的,妯娌这样多,还有继妹妹,总该预备着,临到送人万一有个不凑手的怎办?”嫁了人再出去交际,便不能同未出阁的女儿那样送些小件儿了,这一回光是小荷包就给她预备了两百个,方便打赏下人。

  前边她夜夜都睡得香甜,明儿就是正日子了,她倒不困了,茂哥儿还睡在姐姐对面的屋子,他也知道明儿蓉姐儿要出门子,夜里怎么也肯回去睡,守了她,抽抽了半日一滴眼泪都没掉下来,蓉姐儿刮脸皮,他便又收了哭腔,抱了胳膊噘嘴生气。

  在蓉姐儿卧房里头铺开玩具,蓉姐儿不拦着,几个丫头却不敢由着他折腾,明儿还要上轿的,若真歇得晚了,精神不济叫男边亲戚瞧了去,可不受人指点。

  茂哥儿趴在地上耍赖皮不肯走,还是秀娘来了,眼睛一瞪,他赶紧乖乖站起来,这回却是真要哭,秀娘赶紧抱了他:“茂哥儿乖,姐姐姐夫给你生小娃儿呀,你要当小舅爷,把小娃娃红包的。”

  茂哥儿眨眨眼睛,眼圈还是红的,却立时不哭了,家里他最小,见谁都要磕头拜年,这回听了笑起来:“给我拜年,我给大红包。”也不要秀娘包,自个儿背着手往屋里去了。

  一屋子丫头都松口气,再看蓉姐儿许是叫茂哥儿闹了觉,半点都困,又给她点起香来,个个屋里俱都灭了灯,丫头守着她打地铺,她还只在床上翻身。

  “姐儿是不是怕?”甘露估摸着都到夜半了,听见床上还有动静问了一声,蓉姐儿声音清明:“我再不怕呢,他怕!”明儿她就要带着柳条嫁过去了!

  

  第185章 成婚日听梳头歌坐喜房结头同心结

  

  徐礼着喜服等在堂前,徐三老爷在外任不及回来,便由着徐老太爷赐醮酒,徐老太爷正服戴冠坐在堂前,自托盘里拿过酒樽,两手持酒,徐礼跪下接过,一饮而尽,才算是行过了醮礼。

  屋子里到处都是闹哄哄的,吹弹唱打已经敲了一天,徐礼昨儿夜里便睡不着,还是陈婶子给点了安息香,他才阖了会眼,外头鸟鸣声一响,他就睁开眼睛,看着衣架上撑起来的礼服傻笑,到今天夜里,就要行礼了。

  骑在马上他只觉得晕飘飘的,好像踏在云里,还来一直觉着日子过得慢,定了亲这些日子,哪一天不盼着迎娶,可真到了迎娶的正日,偏又觉着光阴流水似的过去了,那一桩桩一件件他还记得清楚,竟这样快就要娶进门了。

  蓉姐儿因着天头夜里不曾睡好,梳头婆娘来了,她还阖着眼睛,甘露跟兰针两个帮她穿上衣裳,罩了大毛巾子,一路扶到妆镜前。

  一个托了下巴,一个扶住头,那请来的梳头婆娘手艺顶顶好,哪一家嫁女娶媳不请了她去梳头绞脸修眉毛,金陵大户人家多,喜事一年到头都断不了,王家是早早在六月里同她定下的日子。

  见了这许多新娘子,再没哪一个似蓉姐儿这样,哪一个不是早早起床,又羞又喜又忧,绞个脸能变几回颜色,还悄摸的塞了钱给她,叫她画的可心些。

  头一回见丈夫,凭的就是一张脸,女子四德里说,德方容功,容看着排在第三位,可天下哪个男人不看脸面,掀了红盖头眼睛一扫过来,第一眼中意了,往后日子也好过。

  可这位新娘子却半点也不急,叫丫头扶着坐在镜台前了,还在打瞌睡,闭着眼睛由着她动作,倒是两个丫头忠心,前前后后都照顾得当,她还靠在兰针身上,打哈欠呢。

  “姐儿心宽,是个好福气的。”成亲吉日只能说好坏,不说媒人婆全福人梳头娘子这些,便是家里下人也一句晦气都不能说,若叫主家知道了,轻则打板子,重则发卖出去。

  梳头娘子说完这句,再低头看一看蓉姐儿,晓得是千珍万爱养大的姑娘,结亲的小郎怕也是相看定了的,这门亲事样样都妥当,若不然,哪个小娘子嫁前还能这样好睡。

  “姐儿皮子真是细,我还不曾使力气,倒刮红了。”嫩的像是春天柳树枝子上头刚刚抽条的嫩芽芽,红漆描金托盘里头盛了红木梳,红盒粉,红绸带,红丝线,一枚点着红胭脂的煮鸡蛋,剥了皮的蛋滚过脸,再拿红绳子儿浸了水绞掉脸上的细绒毛。

  蓉姐儿“滋”一声,甘露赶紧道:“婆婆轻手些,姐儿怕疼呢。”梳头娘子便又笑,嘴里的吉利话儿不停:“姐儿这双眉毛长得好,又长又浓,往后夫婿定是要当高官的。”

  蓉姐儿听见这一句,眯眯眼儿看看她,微微笑一笑,又阖起来养精神了,绞完了细绒毛再拿熟鸡子滚脸,上玉容膏扑茉莉粉,再点上红胭脂。

  梳头歌才是大戏,这个婆子得人青眼,也是为着有管好嗓子,这时候却不要妩媚婉转,声音清亮传得远才好,她一开嗓子,把外头的锣鼓点儿都压住了,一屋子丫头听她唱梳头歌。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四梳出门逢遇贵人,五梳五子登科来接契,五条银笋百样齐,六梳亲朋来助庆,香闺对镜染胭红;七梳七姐下凡配董永,鹊桥高架互轻平;八梳八仙来贺寿,宝鸭穿莲道外游;九梳九子连环样样有;十梳夫妻两老就到白头。”

  这首梳头歌,便跟蓉姐儿在泺水听着的不一样,有文有杂,唱念齐全,倒跟外头开锣的大戏一般,她听见七梳那一句,才要开口问,叫甘露狠命摇头给止住了。

  可不是,七仙女配董永,只落得两个儿女一头牛,又有甚个好,却晓得大喜日子说这话,叫娘知道了,非打折她的腿,赶紧忍住不开口,还懵懵懂懂的,难道不成放牛的跟仙女,就很般配了?

  这话儿定要问问徐小郎,心里默默记下,乖乖坐了不动,拿出女学里头练的姿势出来,板正了腰,两手摆在腿上。

  梳头婆子唱完哥,又赞一声:“姐儿这一把好头发,也不必用假髻了,多使些头油盘起来漂亮的很。”赤金冠子上头嵌了黄豆大的珍珠托挂,密密遮了一张脸,那冠子才拿出来,梳头娘子就啧啧称奇,一室的珠光流转。

  前头戴了冠子,便不再用闹妆儿,只在后头再插上四把金嵌红宝的压发,头梳好了,才穿起大衣裳来,蓉姐儿还趁着穿衣裳前头,叫兰针甘露两个托着她的头更衣一回。

  王家在金陵没亲戚,吴夫人又只能算是男方礼宾,那请来的夫人们俱在院子里的水台子边上看戏,新房少有人进,蓉姐儿坐了一会子闷得很,腰也弯下来,身子也不直了,还唤来了甘露:“你使个人,到厨下去要一碗糖芋苗来。”

  “我的姐儿,好歹忍了一刻吧。”兰针急得不成,那糖芋苗沾沾乎乎的,若是滴到喜服上可了不得,汤汤水水的吃下一碗去,又在更衣乱了头发又是一桩了不得。

  蓉姐儿叹口气儿,她也不是饿,就是无事做,却抱怨不得,明明是黄昏成礼,这大早就叫她干坐,气闷死个人。

  想想又把那个“死”字咽进肚里,甘露拿了点心碟子来:“姐儿若要用,便用这些个,单叫厨房做的一口大小,没的花了妆却不好看了。”

  蓉姐儿摆了手不要,甘露便把那碟子点心都用油纸包了装在荷包里头,她若是想吃,立时就能吃着,这一个白日,水要少喝,饭也不能用,把蓉姐儿饿的前胸贴后背,还不住问前头宴上吃甚,知道有胭脂鹅肉脯子馋的直咽唾沫。

  直等到申时前头还没动静,蓉姐儿急了:“他怎么还不来,我腰都断了。”一屋子丫头都笑,银叶打趣了一句:“往后便是别家人了,坐得一刻少一刻呢。”

  这句话音才落,前边就喧闹起来,小丫头跑进来:“前头迎亲的来了。”

  徐礼抱了一双大雁当贽礼,他自家骑了马,后头跟着彩幛围的车,下来先拜见了王四郎,满堂都是宾客,尊了雁礼,再行揖礼,这一揖却到了地上,王四郎有心难一难他,心里数着到了十,再叫一声起,媒人婆再送过纳采礼,这一回却是少数,只作个样子看看。

  女眷俱都涌到蓉姐儿屋子里头,由着秀娘把徐礼前三日送来的销金盖头蒙到女儿脸上,她红了眼圈儿要哭,潘氏拉了她的手,一路送蓉姐儿到堂前拜父。

  把事奉翁姑孝顺长辈的话说上几回,眼见得吉时到了,甘露一把掐了蓉姐儿的胳膊,立时就哭起嫁来,王四郎到这一刻,心里也不好受,这个女婿再是自家看中的,把个宝贝眼珠似的女儿嫁给他,依旧还是瞪眼斜眉。

  徐礼一径儿瞧不出来,他的嘴巴都咧到耳朵根去了,亲手扶住蓉姐儿送到彩车上,给她盖上帘子,跨马扬鞭往回去,一路都有人撒吉祥钱,花生瓜子松果桂圆里头夹了银子跟铜铸的小钱,一路过去都有人争着哄抢。

  蓉姐儿幸得有两个丫头扶着,下轿子过火盆,夫妻三拜,她先拜了,徐礼再回,当堂倒是掀了盖头喝蜜饯茶的,丫头给她两边撩起托挂来,她也不能抬眼去扫,只知道满眼是人,晓得徐礼的爹不在金陵,也不知道拜的是谁,囫囵拜完了喝了茶,还由丫头扶着往后去。

  连徐家的门都没瞧见什么模样,只知道一道道门坎高得很,一路踩着毛毡毯子,脚尖不得碰土地,弯弯绕绕走的腿都麻了,这才到了徐礼的院子里。

  她的嫁妆自早上吉时响了三声炮送出去,六十八抬浩浩荡荡,前一抬出了街口,最末一抬还不曾抬出来,此时都摆在院子里,挤的满当当的,男家宾客进来,还得绕着走才能进房。

  摆在上头那几只箱子打开来,俱是盘银销金的绸缎,晃花人的眼,蓉姐儿坐着不能动,丫头们也都眼观鼻,鼻观心,就怕落了别个的眼,叫人说一句不规矩。

  床上的压床娃娃是男家找来的,干净讨喜,有个女娃娃还偷摸弯了腰探头去看蓉姐儿,蓉姐儿不经逗,抿了嘴儿要笑,那娃娃看她笑,也跟着笑起来,转头就说:“新娘子,好漂亮。”

  得到这一句口彩,那些个更是不肯走了,只等新郎倌在外头喝过一轮酒,进来挑盖头,徐礼喝得满面红晕,吴少爷还帮着挡了好几回酒,他那几个哥哥俱都上来帮着挡,到得进屋,还是喝得晕晕的。

  手里拿过金秤,酒倒醒过一半来,半晌还没挑开来,媒人婆帮着打圆场,他却是手心出汗攥不住,挑住了四方盖头上缀的红穗儿,一下子挑起来,蓉姐儿一双眼睛正晶亮亮的看着他,一见着徐礼的脸,就弯眉毛来笑。

  徐礼甚都瞧不见了,满心满眼俱是这双眼睛,别个称赞也不知道回礼,还是媒人婆扯了他的袖子,才把酒盅儿拿起来,扭手扭脚的坐下来。

  心里想了千百回,真个到了这一日,倒情怯起来,举了盅了儿只仰头喝酒,不敢挨着她近了,新房里的亲眷换过一回眼色,都知道这是满意新娘子,又说些早生贵子的话,外头便响了锣开席。

  徐礼等人走干净了才急急说了两声:“饿不饿?我留下觇笔来,你有想吃的想用的都告诉他,若是累就先把这冠儿卸了,等我回来只怕了。”

  徐礼再不要丫头侍候,新房里还能少得了丫头,俱是张氏安排过来,原就多生两只眼睛两只耳朵,听见这话都垂了头,记在心上回去告诉太太。

  蓉姐儿也没羞意,她再不怕人看,一直笑眯眯的,听见他吩咐也不客气:“我一早上到现在只啃了两块点心,有没有糖芋苗?”

  还惦记着那一碗糖芋苗呢,换了别个怕要皱眉,徐礼却笑,别说她是想吃糖芋苗,便是再难得百倍千倍也要办了来,扬声喊了觇笔,让陈婶子现做了送过来。

  蓉姐儿饱了肚皮就打起瞌睡来,甘露咳嗽了好几声,她差点儿带着满头的托挂栽到枕头上,前头还闹着,徐礼却偷溜了回来,一进屋先赶人,把张氏派来的四个丫头都遣了出去,这才坐到床前。

  蓉姐儿半眯了眼,知道他进来了,却提不劲去瞧他,甘露兰针银叶绿芽四个知机,俱都退到门外边去,新屋子还没铺设好,两个下去理屋子,两个立在门外头防着姐儿找。

  还带了薄袄子,就在包袄里头,一翻就找出来套在身上,陈婶子自上了一碗糖芋苗就晓得这个姐儿是个爽快人,又是见过茂哥儿的,带了一众下人分派屋子,银叶还挑了两个婆子守嫁妆,这些东西得等姐儿明儿再拜翁姑才能进库去。

  徐礼给她卸了冠子,散了头发,又解开喜袍上的珍珠扣,蓉姐儿坐定了由他摆弄,把头搁在他肩上,闷声道:“累。”

  徐礼原来手指头都发颤,她这一抱怨,他笑一声,把那点尴尬都笑没了,洞房红烛烧得一屋暖光,外裳里头还有衣裳,一层层到得末了,蓉姐儿才羞了,缩了脚拢住衣裳,直往床上钻。

  花生桂圆一床东西,徐礼俱都扫到地上,红烛不能吹熄了,便放下内室的帘子,层层叠叠一遮,只留下两团细微的红光,黑暗里倒比亮着灯更知道那人看过来。

  蓉姐儿伸手挡他的眼睛,叫徐礼一把搂住了,身上燥的冒火星子,偏不知道要做甚好,是先香一口,还是搂在怀里摩挲一回。

  蓉姐儿这时候也气短了,心里念两回玉娘教的她的话,得顺着,不能头一回就叫他不顺遂,她一软下来,徐礼立时就硬了,手伸到衣裳里头,蓉姐儿咬了唇不出声儿。

  身子细颤颤的打抖,扒住徐礼的肩,他的手滑过一片雪背,常年写字的茧子刮得她痒痒,也不知是羞还是痒,越发颤起来,细细的肚兜带子打了个双层结。

  她半躺着,手肘支着身子,他半伏着,两手伸到背后,贴了耳朵问她:“你肚兜上绣的甚个花样子?”

  

  第186章 对红烛礼成喜事问鸳鸯佳偶天成

  

  嘴上这样问,人却止不住颤抖,蓉姐儿羞的不行,扒在他肩膀上,脑袋埋在他肩窝里,初时还羞,一张脸满是红晕,眼睛紧紧阖着,睫毛打着颤,连嘴角都抿了起来。

  徐礼半日没解开她系在背上的带子,她先是眯起一只眼睛,等他再没解开,她就两只眼睛一齐睁开来了,散开的长发铺在床上,黑缎似的散发着茉莉香,他两只手穿过去解她的衣带子,凉浸浸的发丝挨擦着他的手,一碰就是一痒。

  等了许久只觉得他身上汗津津的热起来,她这么撑着累了,抽抽鼻子,使劲儿嗅一嗅,男人都是臭的,他却没汗味儿,身上一股澡豆香,还有热烘烘的酒味蒸腾起来,闻一下就仿佛醉起来。

  徐礼本就克制不住,觉着她贴过来吸一口气,人都绷起来了,手指头刚摸上那双层结子的扣,颤了一下又滑了出去。

  蓉姐儿撑不住,索性躺下来,眼睛亮晶晶的在黑暗里看着徐礼的脸,忽的问:“为甚梳头歌要唱牛郎织女呀?”

  徐礼哧哧喘着粗气,半晌没有回过神来,听见她这一句,抓紧了刻丝百子千孙床单把那要涌出来火气又生生忍了下去,他怕吓着了他的妞妞。

  两个挨在一处,蓉姐儿侧了身子,觉得有些凉,扯了条被子罩住自己,还抬空了问他:“你冷不冷?”徐礼哪里冷,他热的后背都是汗,这会儿却钻进去贴着她,却觉着能说说话也好。

  “妞妞,你嫁给我,高不高兴?”两个枕在一只枕头上,绣的一对水鸳鸯,一个枕着雌的,一个枕着雄的,两人脸中间隔了一要水莲花。

  蓉姐儿手不老实,指甲抠着莲花叶子细细描上边那勾的金丝线,光这一个枕头套,她绣了整整一个月,听见徐礼问她,立时就说:“自然高兴的,再晚些,我又得绣多少东西。”

  两个经着刚才那一挨一抱,原来就熟悉,这会蓉姐儿更没甚不能说的,一只手撑起来托着头,一只手点着枕套上边的鸳鸯:“我手慢,被面儿绣不出来,枕头套却一针都没借过手,这可难呢。”

  鸳鸯戏水是女儿家到了年纪就要绣的东西,徐礼却不知道,听见她说可难,就跟着心疼起来,伸手过去摸她的指尖尖:“扎了没?”

  “嗯,扎的好疼。”蓉姐儿眨眨眼睛,抿了嘴儿要笑,又忍住了,悦姐儿说的果然不错,她想叫她表哥依着她,就撒娇,把一分难处说到七八分,想着就又倒在枕头上。

  这回徐礼凑过去了,嘴唇碰碰她的鼻头:“往后这些东西都叫丫头做,你别碰针,扎着了怎么好?”蓉姐儿见他凑过来,自家也凑过去,跟小时候睡在竹床上纳凉似的,那时候对面是宁姐儿,如今却是徐礼了。

  “那不成,你的贴身衣裳要我做的。”一开口就是一股温香,她吃完了糖芋苗,甘露赶紧给她拿花露漱了口的,含在嘴里苦兮兮,吐出来却口齿生香。

  徐礼哪里还捺得住,凑过去含了舌头,帐里头细细喁喁的出声,过得会子没声响了,甘露出跟兰针两个紧紧袄子互换一个眼色,里头果然没再透出说话在声来,两个未嫁的丫头红了透,个个站开一步去。

  兜儿解不开,徐礼隔着布摩挲,两个头上顶着被子,纵有声响也都闷在这里头了,蓉姐儿初时只觉得叫他碰的地方都似长了痒痒肉,一处痒就连成一片都痒起来,好容易咬住被角才没笑出来。

  再往后那痒就不是痒了,是燥,是热,一片片连成火烧起来,她脸也红了身子也软了,连脚心都烫起来,曲着腿儿支撑,徐礼还闷在她身上,她抱了头,好似又在泺水看那一河的荷花灯了。

  蓉姐儿咬了嘴唇不敢出声,她晓得有人要听房的,徐礼却知道他这院里无人来,两个伯伯家里的兄弟俱都少年老成,再干不出这样的事来。

  两个成了一回事,第二回徐礼再想也不能了,她这么嫩,一声声叫疼跟扎着他的心,徐礼得了这一回,虽不足兴,也躺下来搂了她。

  蓉姐儿呜哩呜哩,哼哼出声,委屈极了,跟闹食的猫儿似的,一只手抓着他,轻轻搔个不足,惹得他心头痒痒,还想再来一回。

  蓉姐儿伸手捏住他的耳朵,她又累又困,却偏偏睡不着,捏着揉搓两下,倒有了睡意,把头枕在他肩窝里,睡着了还噘着嘴儿。

  身上那件大红兜儿一直没褪下来,徐礼抱着她,她不住的扭着身子,就又把手抽出来,两只手抱住被子把她裹在里头,紧紧挨过来,两个凑在一处睡了。

  第二日早早就有人敲门,蓉姐儿还迷糊着,徐礼已经起来了,洞房红烛两边烧得一样,他披了晨趿着鞋子把两边烛火都熄了,烛台上积了厚厚一层红油,等他开门要了水,床上的人儿还没醒转,一只手举到耳朵边,一只手紧紧攥着被角,睡得正熟。

  外头天蒙蒙亮,陈婶子就在灶下烧上了热水,昨儿倒是防着要水的,哪知道里头不声不响,也不知道成事了没有,陈婶子不敢怠慢了,合了衣裳睡一夜,清早起来把那水又换过,还加玫瑰茉莉把水重又烧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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