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立誓成妖
“嗯。”
“等开春,我派人护送你回去好不好?”
白夏猛地抬起头:“不好!”
萧疏看着她红红的眼睛红红的鼻子,不禁一笑,用指腹拭去她脸上残余的泪痕:“傻丫头,难道你想一直独自在外面游荡吗?外面千好万好,总不如家里好。外人对你再尽心尽意,又何及家人待你那般毫无保留?”
“反正我不回去!”白夏皱了皱鼻子:“而且,我觉得这儿挺好的,你对我,也很好。”
眸子一黯,萧疏的声音仍是轻柔,却沉甸甸仿有千金压顶:“我对你好,又岂能好一辈子……”
白夏闻言直起身,神色是难得的肃穆:“诤言,你告诉我,一辈子有多长,有多少年?”
萧疏略一愣怔:“这……因人而异。”
“有的人刚生便死,是一辈子。有的人长命百岁,也是一辈子。没有人知道,自己的一辈子,究竟能活多少年。”白夏红着眼睛,带着鼻音,说出来的话却甚为坚定有力:“你是军人,我是大夫,你我都是见惯了生死甚至某种程度上看穿了生死的人,是否还有必要斤斤计较于生命的长短?”
萧疏看着她,神色微动。
白夏顿了顿,握紧了拳又接着道:“如果现在有个人跟你说,她也活不长了,说不定……说不定会死在你的前面,那么,你一直拿来做挡箭牌的理由,还成不成立?你还会不会压抑自己的感情,将她远
16、第十五章 生命长短 ...
远推开?”
萧疏心尖一跳,眉头猛地蹙起,轻斥:“这种话,不能胡说!”
白夏却是不依不饶:“回答我的问题,会,还是不会?”
“夏夏……”萧疏定定地看了她许久,终在她毫无杂质的澄澈目光中阖起了眼睫,于眼窝处投下两片暗影:“我给不了你什么……”
“你为什么总想着要给别人东西?也许,别人根本就什么都不想要!”
萧疏的睫毛颤了几颤,缓缓掀开时,恰对上一双晶亮的兔子眼,还有两颗可爱的小虎牙:“诤言,你喜欢我对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岁岁的心结就是自己命不久矣,不愿意连累夏夏……
另,这篇文里基本就是些JQ啊扑倒啊神马的小情小爱,没啥大的阴谋啊阳谋啊神马的国仇家恨,所以大起大伏的情节可能比较欠缺,除了病一病啊伤一伤啊死一死啊神马的真没啥波折……
17
17、第十六章 流氓坏鸟 ...
白夏的这个问题没有得到回答,因为话音刚落门外便响起了四妹那轻柔得乃至于在静谧午夜听上去有些阴森的声音:“公子,西京大营派人送来紧急密报,正在厅内候着。”
“知道了。”
萧疏应得很快,顿了顿,又对一张白净小脸已经快和兔子眼睛一个颜色的白夏道:“现在已经很晚了,不如你先回去休息,有什么话明日再说,可好?”
“不好!”白夏腾地一下站起来走到茶几旁大咧咧一坐,说话时颇有一股大杀四方的王霸之气:“我就在这儿等你,不管多晚!”
“这样啊……”萧疏想了一下,没再坚持,至屏风处拿来一件麾裘:“夜里凉,你披上,书架上有几本闲书,茶壶里有热水,我尽量快点回来。”
他不咸不淡不痛不痒一如既往温和体贴的态度弄得白夏有些没着没落的,之前那股子笃定的劲头也不免有些动摇,只剩下乖乖点头唯唯称是的份儿。
可眼看着萧疏马上就要离开,心里的一口气不上不下噎在嗓子眼里实在难受,眼珠子一转,软了声音:“诤言,你又在讨厌我,又在生我的气了吗?”
萧疏一愣:“又?此话从何说起?”
白夏抽抽鼻子一副委委屈屈的小模样:“四妹妹说,你之前就一直骂我来着。”
萧疏又是一愣:“我怎么会骂你?我何时骂过你?”
“要不然,四妹妹干嘛说我不守妇道?”
“…………”
外头传来极轻微的响动,似乎有什么东西从高处跌落。
萧疏便用非常和蔼可亲的语气冲着空气说了句:“你马上去邻城跑一趟,让那里的守备下个月初带着城防图来见我。”
一声压抑着的悲愤哀嚎,一阵凌乱不堪的飞奔脚步,看来,是有人马不停蹄的圆润的滚了。
这一来一回,不多不少,正好需时整整三天。所以某人果然要像之前白夏所威胁的那样,三天不能出现在自家公子的面前……
“气消了么?”
“消了一半,还有一半,等他回来再说!”
萧疏看着一脸得逞坏笑的白夏,无奈地摇了摇头:“四妹招惹了你,真是祖上积德。”
“我只是始作俑者,若没有一个助纣为虐的人,也玩不转啊!所以他祖上积的那些德,主要还是应在了你的身上才是。”
萧疏有事要办,便不再陪着她继续耍贫,笑了笑转身开门离开,只是那笑意在无边的月色中越来越深。
她若是纣,他便为非作歹助她开心一笑又何妨?反正四妹皮糙肉厚的,扛虐……
某络腮胡国字脸的纯爷们大汉的眼泪在冷飕飕的夜风中横飞成灰……
等萧疏处理完一切返回书房,启明星已摇摇晃晃挂上了东方天际。
琉璃盏的灯光已有些微弱,为正酣好梦笼上一层柔柔的色彩。
白夏伏在案桌上,胳膊底下压着一本刚刚翻开了一页的书册,紧紧闭着眼睛微微张着嘴巴,憨态可掬。
萧疏凝目看了片刻,只觉原本压于心头的沉沉疲惫尽散。俯身将滑落的麾裘捡起,为她小心披上,正想抱她回房,却又见她手边还放着一张纸,上面画了个粗粗的箭头,指着茶几的方向。
一时好奇心起,过去一瞧,原是一杯茶水,下面还压着张便条——
此乃我专门为你调配的养胃茶,要冷着服用效果才好。记住哦,要一口气喝完。对了,这也是我送给你的第二样东西。
字迹竟是极为娟秀工整,不同于其人那般不拘一格。
萧疏无声轻笑,端起满满的茶盏仰脖饮下。然后,差点儿又通通喷了出来。
啊!酸,真酸!!
掩住口,鼓足了勇气卯足了力气,终于咽了下去,整张脸早已皱成了一团,从牙根一路酸到了心肝脾肺肾,哀鸿一片。
抬手擦了擦眼角被逼出的泪花,萧疏看了看兀自睡得香甜的白夏,忽然有些怀疑她那笑嘻嘻的模样究竟是因为做了美梦还是因为早就料到他此时此刻的窘态,又或是,其实在装睡?
凑近细细瞧了瞧,用指尖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头,不知不觉带了些许少时恶作剧的心态,低低唤道:“夏夏,天亮了。”
白夏似是觉得有些痒,用手指挠了挠鼻子,眼睛勉强掀开了一条缝,散乱着焦距,含糊着声音:“你来啦……”
萧疏以为她醒了,觉得这种距离实在太近太暧昧,便想要退后一些,不料她竟忽然往旁边一歪,顺势靠上了他的肩膀,额头在他的颈窝处蹭了蹭,找到了舒服的位置后,再度闭起眼,模模糊糊道了半句,彷如梦呓:“诤言……诤言,不许你不喜欢我……你吃醋……为我……”
为了你而吃醋么?
萧疏看着那个空了的杯,回味着口中尚余的酸,一叹一笑。
那盏茶,是她之前一进书房便泡上的,所以当时的两句话,明面儿上其实是在问这醋茶,却恰到好处震出了他心中一直压制着的情感。
这丫头啊,有点小聪明有点小诡计有点小阴谋,爱捉弄人但从不会造成任何伤害,反而时常在看清了某些真相后,善于以旁敲侧击的方法带来如梦初醒。同时,为人处世豁达通透,处处留有余地,以自己的方式表达着关切,坚定着立场,却又不会有步步紧逼的压迫之感……
萧疏垂眸凝视着倚在自己怀中好梦正酣的白夏,她细细软软的呼吸带着少女特有的体香拂上他的肌肤,钻入他的心底,将本以为此生此世再也不会兴起半分波澜的柔情搅动,继而满溢。
拦腰将她轻轻抱起,放在膝上,靠于胸前。披上麾裘,将她一并包裹。拂晓时分,凉意沁骨,然而这份两人共享的温暖却足以抵挡世上的一切寒冷。
至客居,萧疏没有惊动下人,自行将白夏送入卧房,去了鞋袜外袍放在床上,又为她盖好棉被,动作极是细致温柔,从始至终未曾有丝毫扰其好眠。
白夏乍一离开温暖的怀抱换了个没有热度的地方,不免有些瑟缩不适,皱了皱眉毛蜷缩了起来。
萧疏见状,便掀开被角催动内力于掌心,片刻功夫便将原本冰冷的被窝变得暖意融融。看到白夏舒展了神情,再度含笑睡去,方收回。
掖被子的时候,白夏微微翻了个身,一直紧握的右拳松开,掉出一个物件,原是那块取自梅岭的小石头。
萧疏一笑,将那带着她体温的石头拿起,放于枕边,以手指轻轻拨开散在她颊边的碎发,喃喃轻语:“就让这石头带着你在梦中回到家乡,与家人相会,记得跟他们说,你在这儿很好,因为,有我在。”
再度到书房时,天已蒙蒙放亮。
萧疏一夜忙碌,倦意难支。却依然立即磨墨提笔写了一封信,家书。
其间除了照例说些自己在此处的景况一切安好无须担心外,还着重描写了白夏吃那盒点心时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后来,索性几笔勾勒出一个少女,那副大快朵颐又纠结忍耐的模样,惟妙惟肖。
这封信的收尾是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定于五月返家,请准备一处女子居住的客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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