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一梦 第24章

作者:禾晏山 标签: 古代言情

  紫萱脸上一红,低着头细声细语的“嗯”了一声。

  

  正此时,梅书远的贴身小厮念东回来,跪在地上回道:“回禀太太,皇上在行宫设宴款待本地官员,老爷和大爷今儿晚上便不回来用饭了。”

  

  紫萱听了忙对吴夫人道:“夫君身上才刚好呢,大夫说这些日子要忌油腻荤腥,也要忌酒,可宴席上难免应酬,要喝上几盅,晚上天凉,怕再把病症勾起来,我去备点子衣裳药丸,让小子们给夫君带去。”

  

  吴夫人笑道:“你想得周全。”说完又叫文杏,道:“把老爷的厚衣裳也找出来一件,让小厮们带过去罢。”

  

  紫萱见状便退下去拿衣裳和药丸子,念东忙跟在紫萱身后,轻声道:“奶奶,今儿个有件事不能不回……崔雪萍那淫*妇又去招惹大爷去了!”

  

  紫萱听了浑身一震,立刻回过神瞪着双目道:“你说什么?”

  

  念东道:“奶奶莫急。今儿个本是到城外头接驾,大爷出门得早,正准备上轿子呢,那淫*妇便冲出来了,跪在地上抱着大爷的腿又哭又闹的,要大爷救她一救,我们死拉活拽的才给她拖开。她哭得死去活来的,说原先都是她自个儿错了。”说着学崔雪萍的语调神态,细着嗓子道,“远哥儿,先前种种皆是我不对,是我自个儿自视甚高,让猪油蒙了心窍,但你一直是我心里头第一欣赏爱慕的人儿,你向来宽厚,如今我落得这个地步,你不能不体恤人啊!”

  

  紫萱忙道:“大爷怎么说?”

  

  念东道:“大爷什么都没说,转身上了轿了,从帘子里丢出四两银子给她,说情分尽了,让那淫*妇日后再也别来找他。”

  

  紫萱闻言念了声佛,心不在焉的将东西打点好,待用过了饭便同婉玉商量此事,道:“你说你哥哥性子像母亲,是个心软面软的,若是那淫*妇再来纠缠该如何呢?”

  

  婉玉想了一回道:“前些时日我听晟哥儿说那淫*妇跟贾清成亲了,这段日子怕是过得不遂心,又念起哥哥的好来,咱们派人打探打探去,若是她还不肯消停,咱们想个法子将后患除了便是。”

  

  原来那崔雪萍嫁了贾清,原以为自己终嫁与豪门,自此之后富贵无忧。但谁知新婚第二日贾清便带她搬出大宅,反租了个小院住,又将原先送给她的金银首饰全都拿走了,到下午,杨家又将贾清四岁的儿子送了来。崔雪萍一见,只觉晴天霹雳,方才醒悟贾清是个骗子,哭天抹泪的要跟他和离,又因言语不和二人厮打起来。可女子的气力自然敌不过男子,那贾清将崔雪萍打了一顿,更指着骂道:“下贱的婊*子,名声臭得三条街之外都闻得见,若不是老子,谁肯要你这破鞋?”骂完拿了崔雪萍的梯己首饰带着儿子出门吃喝,紧接着就进赌坊去赌,至晚间方才归家。

  

  崔雪萍恼恨难言,又认定是杨晟之伙同贾清骗了自己,便上杨家去闹。但此时杨晟之早已启程进京赶考了,崔雪萍反被杨家门吏打了出来。贾清只觉自己如今讨了个漂亮有钱的老婆,心中自然得意。奈何崔雪萍心如死灰,更对贾清恨之入骨,也不与他同床。贾清恼了用强,崔雪萍便如挺尸一般躺在床上装死。贾清了无意趣,口中骂骂咧咧,便又拿崔雪萍的钱逛青楼去嫖。

  

  崔雪萍苦不堪言,但她早已跟娘家闹僵了,无处可去,时常跟余婆子一处抱头痛哭,这才想起梅书远的好处来,忍着耻来找上了门。

  

  婉玉将来龙去脉问清楚了,便派人前去敲打贾清。贾清自是满面堆笑相迎,待人走了又将崔雪萍揪到跟前打骂道:“贱人!你以为老子是谁,竟想给我扣绿帽子不成?”

  

  崔雪萍哭道:“如今你用着我的银子花天酒地,还用我的银子养你的儿子,你也算是个胯*下长着玩意儿的,只会吃酒耍钱打女人,竟也配骂我了?”

  

  贾清道:“你也用不着跟我说这些话儿,你是什么货色我自然清楚得紧。快些将银子拿出来,否则咱们全都没有安生日子过!”

  

  崔雪萍大哭道:“这些日子你已花了几十两了,又拿走好几件首饰,书院我早就去不得了,家中没有进项,总还要留点子钱过日子罢?”

  

  贾清冷笑道:“若是没银子你便出卖罢,本就是个水性杨花的贱*妇,这个绿帽子我横竖都是戴定了,倒不如能换些银钱回来!”说完拿了崔雪萍头上、脖上、手上的钗环坠子便出了门。

  

  这不到半个月的功夫,崔雪萍原先的积蓄便被贾清挥霍了得差不多了,待没了银子,贾清赔光了身家,竟真引着人来让崔雪萍卖肉。崔雪萍只觉后半生再无可依靠,痛哭不止。

  

  偏巧街坊有一家是屠夫,已经四十有余,死了媳妇一直没有续弦,贪图崔雪萍美色,常常借故到崔雪萍家里,还经常送点子卖剩下的肉。崔雪萍是个中老手,度其神色便知其意,虽嫌弃屠夫貌丑鄙俗,出身下贱,但总好过让贾清日夜凌*辱,便抹脂擦粉的眉目勾引。屠夫神魂颠倒,将全部家当都拿出来要买崔雪萍回家做妻。贾清起先不愿,但见崔雪萍实在榨不出油水,又有婉玉敲打他不可做得太绝,便收了五十两银子将崔雪萍卖了去。

  

  崔雪萍心高气傲,自觉嫁了屠夫再无法与此地立足,兼之又有无数风言风语,便撺掇屠夫搬到金陵城附近的州县,再也未见过其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那啥,俺再说一回哈,皇上就是个打酱油的,他的出现就是为了推动一下剧情= =!

  这个文本质上是个以豪门世家为背景的战斗脑残文,宫斗那啥的根本不存在~

  崔雪萍也终于有她的下场了,俺觉得这个安排挺好的。。。。

  

  嗯,现在故事还在为下一场波澜做铺垫,但愿能写得有些意思

  下一章妍玉就要闪亮登场了,咳咳

  

  对了,还没跟大家说呢,贾清的谐音就是“假情”,大家应该都猜到了,嘿嘿

  崔雪萍呢,杨花的别名也叫雪萍的,水性杨花大家也都知道了。。。。

  

  感谢观赏

  

第二十三回【下】

  且说皇上南巡,人人尽心竭力,兢兢业业,梅家父子已几夜不曾回家睡觉,吴夫人放心不下,日日派小厮前去送衣送饭,紫萱亦免不了操劳。婉玉上有母亲嫂子忙碌,反倒清闲下来,镇日里不过看一回书,教珍哥儿认一回字,再跟怡人说笑一回罢了。偏这一日一早忽听门吏来报行宫中有太监前来传旨,众人皆是一惊,吴夫人忙命摆了香案来接,太监前来宣道:“特旨:梅家次女原系柳家五女,淑妃娘娘念其骨肉情分,特宣入行宫陛见。”言毕,接了梅家赏钱,笑道:“二小姐且去换衣裳罢,咱家便在门口等着,宫中的轿子都已备好了。”婉玉无法,只得换了吉服随太监一同入行宫。吴夫人不放心,细细嘱咐了一回,命两个办老了事的管事跟着,又派了七八个年富力强的长随跟在后头,方才让婉玉去了。

  

  婉玉坐在轿中行了一路,待入了行宫轻撩开帘子向外一瞧,只见朱红色的高墙夹着一条青石板甬道,深暗悠长,四下皆静,耳旁只得听见脚步之声。婉玉将帘子放下,暗道:“柳婧玉跟我同岁,原先她没进宫时,我和柯颖思经常同她一处玩耍。她自小就色*色出挑,弹得一手好琴,曾有个道士看过她八字,说她日后贵不可言,如今果然应验了。这一晃这么些年不见,不知成了什么样子。”正想着,忽轿一停,帘子掀开,有一宫女站在轿边,婉玉伸手扶着宫女的手下轿,太监将其引到一处客堂之中,早已有四个教引的老嬷嬷恭候,教婉玉如何走,如何跪,如何见礼,如何答话。婉玉一一记在心上。待研礼完毕,太监这才将婉玉引到柳婧玉见客的桂月厅。

  

  婉玉才进屋门,便闻到一股扑鼻而来的桂花暖香,心中奇道:“怪哉,早已过了桂花飘香时节,这会子怎会有桂花的香味儿?”眼尾扫到屋角摆着的瑞兽金猊口中缓缓吐着青烟,心中适才恍然道:“原来香炉里焚的是桂花香,味儿竟跟真桂花一个样,也不枉叫了桂月厅了。”一面想,一面盈盈跪倒行礼,只听得头上方有一女子道:“婉儿快过来,让我瞧瞧。”

  

  婉玉再谢,起身展眼一瞧,满目皆是珠光宝气,真个儿好似桂月蟾宫一般。梁上高悬水晶羊角大灯,下铺波斯国地毯,四面垂着缀锦绣珠珞的鹅黄长纱,窗上一挂玉片帘,全是磨得极薄的白玉翡翠穿成,玲珑剔透。最上首设一紫檀雕花长椅,上铺绣着五蝠万寿如意流云的丝绒垫子,有一位宫装丽人端端正正坐在那里,恍若月中嫦娥,头戴九翚凤冠,身穿真红五彩云纹缕金牡丹刺绣常服,缠枝牡丹丹凤朝阳云肩,裙摆绣江牙海水。那丽人与妍玉容颜极像,却尤胜两分灵气雍容,只是她眼眶通红,眼角隐有泪痕,显是刚刚哭过,却别有楚楚之态。婉玉不由暗赞道:“柳婧玉比年少时愈发超逸了,孙氏竟也能生养出这样的女儿!”

  

  孙夫人正坐柳婧玉右下手之位,身上亦按品级大妆。娟玉坐孙夫人身侧,头上戴红翡滴珠凤头钗,赤金的压发,身穿桃红竹菊万字福寿刺绣吉服。妍玉坐娟玉身畔,梳望仙髻,发上珠翠环绕,鬓旁插两支堆纱宫花,颈上戴赤金璎珞圈,身穿一袭泥金底子五彩团花刺绣的吉服;紫菱坐娟玉对面,亦是按品级装扮;姝玉挨着紫菱,穿着打扮与妍玉相同,只吉服为豆青色,略显暗淡老气了些。婉玉见了暗暗叹息暗道:“面上不薄待庶女,却在衣服上花这点小心思,拼命显出自己的女儿好来,孙氏这个毛病儿竟还没给治过来。”但转念一想,孙夫人所做也是人之常情,心中也有些唏嘘怅然。

  

  此时柳婧玉已上下将婉玉打量了几回,握住婉玉的手,转过脸对孙夫人笑道:“刚我见姝、妍两位妹妹,便已觉得再没有这般标致的了,如今婉儿一来,竟把那两个给比下去了。”孙夫人心里一刺,但面上少不得堆出笑来。

  

  柳婧玉慢慢问起婉玉读什么书,平日里做些什么,在梅家过得可好等语,婉玉一一应了,柳婧玉赞不绝口。婉玉只含笑垂着头不语,心道:“柳家母女原就跟我有旧怨在,今日听淑妃如此称赞,心里怕是早就不舒坦了。”想到此处眼旁一瞥,果见孙夫人笑容勉强,再一瞧妍玉,婉玉微微一怔,她原以为妍玉素有爱抢尖向上,风头独压众人的性子,今日也必然容光焕发,神采奕奕,但谁知妍玉没精打采的垂着脸眼帘,憔悴着脸儿,下巴都瘦尖了,即便用了胭脂水粉也难掩一袭恹恹病气,姿态气度竟连姝玉也有所不及了。

  

  原来妍玉一心思嫁柯二郎,但一个月前竟传来杨蕙菊与柯瑞定亲的消息。妍玉听闻一下子就懵了,好比一盆冰水兜头淋下来。待回过神“哎呀”一声嚎啕大哭,直哭得要背过气去,一边哭一边又往外奔,要去找柯瑞理论,让柯家退亲。唬得孙夫人一把拉住,命丫鬟婆子将妍玉按到屋里,将房门关得严严实实。

  

  妍玉心肠欲碎,在屋中急得赌咒发誓上蹿下跳,又跪下来抱住孙夫人的腿哭着求道:“娘亲!瑞哥儿也是你相中的姑爷,你怎能任他跟杨家订了亲去?你快些带我去柯家,让他们把亲事退了是正经!”

  

  孙夫人又急又恼道:“这岂是咱们说得算的?你快些起来,地上凉,你这般跪着也太不像样了!”说着白苹和红芍上前拽妍玉起身。

  

  妍玉放声大哭,死也不肯起来。孙夫人一面暗恨柯家私与杨家订亲,一面又后悔,当日妍玉对柯瑞存了小儿女心事,她看破后并无劝诫,反而助了她的念头,让妍玉对柯瑞愈发痴痴迷迷。正恼恨着,又见妍玉苦苦哀求不迭,遂叹了一口气摸着妍玉的头道:“乖孩子,柯家怕是不行了,再说了,如今他们家的光景也不如早些年了,不寻这门亲事也罢。娘留心给你看着,保准找个比瑞哥儿还好的,我看吴家出的那个解元就是顶好的人才,梅家二公子也是个有出息的,回头……”

  

  话还未说完,妍玉便捂着耳朵尖叫道:“不要!不要!任他是解元、状元,还是什么宰相大臣,就算是皇上和玉皇大帝我也统统不要!我只念着一个人儿,即便是死了,我也要与他死在一处!”一面说,一面滚下泪来,放声大哭不止,道:“若嫁不成他,我还不如死了!”说着跳起来就要寻死。唬得红芍和白苹一把抱住,屋中闹成一团。

  

  孙夫人见妍玉发髻凌乱,脸儿上泪痕纵横交错,心中又气又疼,少不得耐心哄劝,妍玉怎听得进去,一门心思要去柯家见柯瑞,孙夫人无法,只得命婆子将门紧紧守着,又命丫鬟一刻不许离妍玉半步,严加看管,妍玉整日哭闹,后来如同做下了病,人都比往常痴傻了两分。柳寿峰这些时日亦昼夜忙碌,预备接驾之事,孙夫人又有意隐瞒,故而他竟不知家中早已闹翻了天。

  

  婉玉见妍玉带病态愁容,略一思索便想出所为何事,默默摇了摇头。此时只听柳婧玉道:“我虽不才,但父亲却是同科进士出身,为此地名士,柳家亦以诗礼教诲,圣上因我略会做几首诗便隆恩眷顾,钦封淑妃。适才见家中外男做了几首诗,甚有意趣,不如妹辈做几首诗吟咏,也可助兴。”说罢沉吟片刻,命传笔墨伺候,握着毛笔写了“花间一梦”四字,笑道:“这些日子净看些普天同庆的字眼,不如做些个精巧的题目。昨日有个乐师弹了一曲新作,皇上听罢就命名了《花间一梦》,不如就以此为题,或诗或词,咏上一首,不必拘泥束缚。”

  

  众人齐声应了。柳婧玉又把那乐师唤来,命其弹奏此曲,对众人道:“这曲子我让她弹上三遍,以此为限,待弹完了,你们也该做出来了。”

  

  宫女端来笔墨纸砚,四玉在八仙桌前坐了。婉玉提起白玉紫毫笔,想道:“柳妃省亲回家,不过是为见亲人,将我宣入内不过是看着梅家的颜面,我又何必在此处抢了柳家姐妹的风头去?不如胡乱写一首搪塞罢。”此时只听得耳边乐曲悠扬,心中一动,笔下早已写成,又将所作誊到花笺之上。

  

  众人均为作诗费尽神思。过了片刻,姝玉写完了,放下笔将墨迹吹干,一抬头的功夫,刚好与婉玉目光相撞,婉玉微微一笑,姝玉心中厌恶,绷着脸,冷冷将头扭开了。婉玉颇感无趣,但少不得打起精神应付。此时乐曲已至第三遍结尾,妍玉不擅诗文笔墨,剩下一句绞尽脑汁对应不出,一抬头见堂前供着几盆芍药菊花,心思一动,这才勉强凑成一首。

  

  柳婧玉命人将诗文呈上来,紫菱、娟玉的不过草草看过一眼便放在一旁,将剩下三人写的拿来仔细看,只见上面写道:

  

  忆王孙?花间一梦婉玉

  

  月色脉脉小庭幽,枕梦初醒花满头,星霜换改人依旧。长叹否,驰隙流年又一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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